大洋彼岸洋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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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漢忱故事(第五章 落戶界溝)

(2017-12-15 15:54:03) 下一個

 

第五章  落戶界溝

 

自日寇盤踞兵工廠之後,不與強盜為鄰的何漢忱一家就搬出兵工廠舊址,到兵工廠西北角的白沙界溝村居住。白沙界溝曾是兵工廠籌建初期工程技術人員居住過的老地方,當地百姓與兵工廠朝夕相處幾十年產生了感情,與這些兵工廠的元老更有感情,大家喜歡何漢忱這樣的鄰居,熱情邀請他居住在自己家中。

 

白沙的界溝村是個名副其實的地方,它西靠“河圖洛書”的伊洛河,上遊是“孝行義舉”的孝義傅溝,下遊是“水清沙白”的白沙西溝,一道自然形成的溝壑成了孝義與白沙的分界線。

 

何漢忱一家在界溝及附近居住了近二十年,其中因躲避日本飛機轟炸黑石關大橋而借住在焦灣謝友三(著名現代書畫教育家謝瑞階之父)家。當時正逢河南連續三年大災,餓殍遍地,匪盜叢生。現年(公元2013年)80歲的何漢忱女兒鳳珍這樣回憶當時驚心動魄的“災年遇匪”一幕:

 

 民國卅一年(公元1942年),我在父親創辦的遺愛小學上二年級。當時,日本的飛機不斷到鞏縣兵工廠一帶轟炸,為了安全,父親將全家安排到伊洛河西麵的焦灣村,借住在謝友三(著名當代書畫家謝瑞階之父)的窯頭上,是焦灣上嶺最高處的一個院落,院中兩孔窯洞,一間書房。

 

 起先,我和姐姐潤清、大嫂吳冕君同住一窯,父母親帶著弟弟先誌、佛緣住另一孔窯。

 

 當時,地方上土匪盛傳。今天說誰誰被土匪割掉了鼻子,明天又傳土匪剜去了某某的雙眼,真假難辨,駭人聽聞。為防不測,平常不喜歡舞槍弄棒的父親也帶起了兵工廠配備的槍支。另外,還特意將我們一家人集中居住在一孔窯洞中,將鐵鍋、鏊子、菜盆一類的炊具集中擺放在除窯門之外唯一能進窯的木窗戶下麵,希望有聲響能提醒家人。

 

 大年初六晚上,月黑風高,夜幕如磐,一夥土匪蜂擁而至。

 

 睡在門口的大嫂首先被土匪的動靜驚醒,高聲呼喊全家注意。聽到呼喊,父親披衣下床,抓起了長槍。窗外的土匪聽窯內的聲響,非但無罷手之意,反而變本加厲,猛砸窗戶,欲強行入內。

 

 見土匪一意孤行,父親不得已拉開了槍栓,“呼啦啦”推彈上膛。隨著的槍膛聲響,鑽入窗戶半截身子的土匪見小命不保,慌忙倒退出窗外。

 

 外麵的土匪眼見一計不成,隻好改變方略,采用心理戰術:“何先生,聽說你隨身帶有槍支,我們借用一時如何?”

 

 父親應對說:“我有槍支不假,但它是公物,專做護廠防身之用,不能外借,還望諸位原諒!”

 

 見父親對答如流,不卑不亢,土匪唧唧喳喳,莫衷一是。

 

 聽土匪還沒有退去之意,父親轉言說:“諸位深夜來訪,一定饑腸轆轆,我家另一窯中有現成的蒸饃,需要者可自行取用。”

 

 一聽說有吃的,這夥人呼啦啦朝那孔窯湧去,僅留下一個與父親虛於周旋。

 

 父親見這個土匪忠於哨位,開口對他說:“別人都吃喝去了,你怎麽這樣實在?”

 

 這個土匪回答:“你有槍,不看著,你一旦出來了,我們不就吃虧了?”

 

 父親應對道:“聽你們的口音,都不是外地人,應該知道我何漢忱的為人,承當別人的事,我絕不反悔,你盡可放心!”說著,父親隔窗扔出了事先裝好鈔票應付土匪的信封。

 

 外麵的土匪見遇到了明智的施主,隨即撿起地上的紙包,快速抽出裏麵的現金,在漆黑的夜幕下點起數來。

 

 “怎麽不是整數?不會是少裝一張吧!”

 

 “不會!我專門為你們準備的,白天裝好的,你仔細查查。”

 

 聽我父親這樣保證,感覺數量可以的土匪才遲遲疑疑地向廚房走去。

 

 可能是土匪哨兵傳達了父親的意思,也可能是這夥人認為在我們家實在撈不到什麽油水,他們在窯洞中折騰了一陣之後,就將我們全家過年的幹糧全部掠走,就連灶台上吃剩的餃子餡也被順手牽羊。

 

 聯想到土匪抱怨的鈔票不是整數,父親在次日專門撿起土匪丟棄在窗台下的信封,誰知裏麵還留有一張鈔票,不知是土匪們心粗,還是做賊者心虛。

 

 父親趕快落實了原來的住處,很短時間就又搬回界溝居住了。

 

 事後,有人對父親說,你當時既然拉開了槍栓,為什麽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父親實實在在地坦露心跡:他們都是窮人,為度荒年行為過激,也屬不得已而為之。傷了他們,我於心不忍;結下冤仇,更是得不償失。

 

搬到界溝以後,沒有了經濟來源的何漢忱,連住處都是別人提供的,日常生活更是靠子女好友周濟。原兵工廠流落到國內相關行業的朋友得知消息後,紛紛替企業出麵邀請,因為他們深知何漢忱在測繪行業的影響和處世人品。但何漢忱對此一一婉拒,他深知自己老了,勞累一生、身體欠佳的現實與不落人後的性格決定了自己隻能賦閑。

 

公元1949年初,鞏縣先於其他地區解放,目睹神州大地生機勃發,何漢忱被感染了,他決定讓餘熱生輝,從1949年2月14日開始每天寫日記,用筆墨記錄見聞,讓紙張承載曆史,一直堅持到逝世前的公元1958年底,給我們留下了26本珍貴的史實。

 

    在何漢忱三千六百多篇的日記中,有自己和疾病抗爭的體會,有對重要曆史事件的回顧,有讀書心得,有對建設新中國舉措的冷靜思考,有對糧食統購統銷、反右派、大躍進、食堂飯特定事件的見證,更有家長裏短、鄰裏深情......一筆筆,一篇篇,見證了社會主義製度發展的波瀾壯闊,記錄了新中國建設的堅實步伐。

 

甲子輪回之後,每當在白沙一帶提起何漢忱,鄰裏鄉親、大人小孩無不充滿崇敬。有人說,何先生興學校,桃李滿園;有人說,何先生辦好事,福澤桑梓;有人說,何先生德行好,終生清廉;有人說,何先生人品好,禮賢下士;有人說,何先生形象好,幹淨整齊......

 

企業家楊士功這樣回憶說:“小時候,何先生是鄰居。每逢去他家玩耍,幹淨整齊的何伯伯和何太太總會抓一把花生,慈祥地塞給我。花生在當時可是我們農村小孩子夢寐以求的。我年紀小,兩手捧不住,就撩起褂子的前襟兜住,一邊走一邊吃,心裏美滋滋的,至今難忘。”

 

    更有鄰居張俊卿這樣說:“小時候跟佛緣到他家玩,見書桌上有一厚墩墩的圓玻璃片,外圈是黑色的架子,一頭是手柄,不知道是啥稀罕物,冒冒失失就拿起來看個究竟。佛緣看見了,急忙阻止說:那是伯伯(佛緣當時稱父親為伯伯)看書用的放大鏡,不敢動!何先生聽到了,馬上擺擺手,製止了佛緣,冒著小孩很可能失手摔壞的危險,把自己須臾不離的閱讀工具讓小孩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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