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一位懼怕親密關係的來訪者,分享了自己的一個變化。
這位來訪者和一位很有好感的男生,約會過好幾次,但她遲遲不敢與對方確定關係。
五一期間,兩人去了一塊草地野餐。
那天春光明媚,坐在柔軟的草叢上,聽著時不時的鳥叫聲,讓人特別放鬆。
她突然覺得眼前的男生不再那麽陌生,自己甚至第一次有牽對方手的衝動。
她說,自己好像有了勇氣,決定跟對方建立親密關係。
這讓我想起去年,一位來訪者描述自己看電影《我的章魚老師》時的感動:
“電影裏人與自然生靈建立聯結的美妙,讓自己收獲了很多勇氣,去麵對生活的不如意。”
《我的章魚老師》電影截圖
谘詢結束後,我去看了這部電影,和這位來訪者一樣,也看到落淚。
作為谘詢師,我有很多被來訪者觸動和啟發的地方,其中就有他們訴說自己與大自然聯結的時刻。
在這些時刻,他們都能從中獲得一種治愈性的生命力,這種生命力包含希望、勇氣還有不可參透的信念。
而見證著他們被大自然治愈,我也忍不住感歎:
大自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療愈大師。
大自然幫我們溫柔撫平童年的創傷
說起治愈係電影,很多人會第一時間想到《海蒂和爺爺》。
這部電影裏有很多傷痛,但這些傷痛都被阿爾卑斯山的美景溫柔地撫慰了。
海蒂是個很不幸的女孩,喪父喪母,連阿姨也要遺棄她,她麵臨著無家可歸的絕境。
但當她來到阿爾卑斯山,看到一望無際的草原和如同明信片般的雪山時;
她忘記了自己的不幸,本能地脫掉鞋子,像魚兒入水一樣,奔跑著去擁抱草地,也被草地擁抱。
看到這一幕,我仿佛看到一個孤兒,終於與溫暖包容的母親相遇,隻不過海蒂的母親是大自然。
《海蒂和爺爺》電影截圖
自此,海蒂在阿爾卑斯山有了歸宿,得到“自然母親”的眷顧,還有一個疼愛她的爺爺。
爺爺對海蒂的愛,不隻是願意收留她,更是滿足了海蒂對自然的依戀。
夏天,爺爺讓海蒂去山上放羊;
冬天,爺爺做了雪橇,帶著海蒂滑雪。
這片山,填補了海蒂父母缺失的童年,並且賦予了海蒂生命的朝氣與活力。
沒有過類似經曆的人,可能會覺得電影過於理想化,大自然哪有那麽神奇呢。
那我說說發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吧。
我出生在雲南,我的家被幾座山環繞,不遠處就是滇池。
小時候,爸媽為了養家賺錢,沒有時間陪伴我。
加之生活壓力大,他們經常吵架,家裏似乎總是陷入一種搖搖欲墜的氛圍。
但我仍然無比懷念我的童年,因為那時的我,是被大自然穩穩接住的。
我們家有一個果園,爸媽忙碌時,我會帶著剛學會走路的表弟去果園,我們像小猴子一樣開心地爬到梨樹上,抓一種綠得發亮的昆蟲,我們叫它“諸葛亮”。
有時候,奶奶帶我去山上放牛,我沉迷於窩在草叢裏數有多少螞蚱,數累了就摘三葉草編成手鐲戴在手上。
夏天,去山上撿菌子,去河邊抓魚。
冬天,躺在田野幹草上曬太陽,天上變幻的雲朵是我永遠玩不膩的玩具。
一年四季,我都能在大自然那裏找到樂趣。
雲南的山水風光,讓我忘記了父母的爭吵和自己的孤獨,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並不危險,反而充滿神奇的可能性,而我是與它相連的。
這種對世界的好奇和信任,至今仍然延續在我的人生裏,是我所珍視的特質。
因此,我時常覺得幸運,和海蒂一樣,雖然我沒有穩穩地和父母聯結在一起,但我還擁有與大自然的聯結。
其實,人與自然的聯結,是一種原始的、本能的聯結。
心理學有一個詞叫自然聯結感 。
指個體對自然的情感依附,包括個體對自然的喜愛,以及處在自然環境中的自由感、親密感、同一感。
親生命假說理論認為,人類對自然有著本能的聯結需求,就像個體對父母的依戀一樣,對自然的依戀被認為是自我認同或自我確定的擴展。
現代人身上仍保留著與自然相聯結的內在需要,並且沒有隨著工業化和城市化而消退。
這也就是為什麽,在父母缺席的情況下,大自然可以療愈孩子的創傷。
大自然是個沉默不語的好客體 允許我們如其所是
美國旅行作家格蕾特爾·埃利希說:
自然界的一切,都在不斷邀請我們成為自己。
具體意思是,大自然從來不會安慰和滿足我們,但它的沉默不語,是在邀請和喚醒我們——
去聽見內心真實的聲音,去成為那個你真正想成為的人。
就像美國紐約大學曆史教授詹姆斯·卡斯在著作《有限和無限的遊戲》所闡述:
大自然的沉默沒有讓我們暈頭轉向,
而是給我們心靈自身的原創性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條件。
大自然通過沉默,讓我們得以言說,讓我們在無限的空間裏,自由地去體驗去經曆,去衝去撞,去發現和塑造自我。
如果你在父母、伴侶或社會麵前,感覺自己總有某種隱藏和偽裝。
那當你去到一個無人的沙漠或草原,你也許會發現真實的自己正在不斷湧現出來。
你想呐喊狂奔,想釋放被壓抑的真實自己,或者隻是靜靜地如你所是,接納你原本的樣子。
寫到這,我想到改編自真實經曆的電影《涉足荒野》。
瑞茜·威瑟斯彭扮演的女主角謝莉爾在20多歲,痛失母親,覺得世界塌了。
她開始沉迷和陌生男人發生性關係,還沾染毒品,丈夫也無法阻止她沉淪。
在最無望的時候,她決定花三個月的時間去徒步 Pacific Crest Trail 。
這是一條從美墨邊境北上到加拿大的艱難徒步路線,長達2663英裏,途中會經曆沙漠、草原、森林、雪山,最快也需要3個月才能走完。
為什麽徒步能找回自己?
徒步真的能找回自己嗎?
謝莉爾並不知道答案。
她隻是在超市看到一本徒步的書,封麵上的山和湖泊吸引著她,彷佛是某種召喚,讓她感知到這是一直在等待著她的救贖之旅。
《涉足荒野》電影截圖
謝莉爾沒有徒步的經驗,隻是靠著一種沒有什麽好失去的決心往前走。
這條路很辛苦,她的背包重達20公斤,全身被背包擦傷,腳趾被鞋子磨破。
大自然沒有一刻安慰她,反而不斷給她考驗:沙漠裏的響尾蛇、10年一遇的大雪、擋住前路的大石頭……
她剛開始出發時,就想放棄,但每一次她都選擇了繼續往前。
當謝莉爾最後到達那個叫做“眾神之橋”的終點時,她仍然是她,卻也不再是從前的她了。
她接納了母親的去世,放下對母親的愧疚;
也接納了自己的沉淪,與過去的自己和解。
最重要的是,她成為了自己真正想成為的人——勇敢,鮮活,擁有一顆赤子之心。
雖然徒步之旅結束了,但她第一次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她要活著,像第一次經曆生活那樣活著。
這就是大自然作為一個沉默不語的客體,所給予我們的“去啊,去找到你自己”的允許。
這種允許,我們也許隻能在大自然的寬廣懷抱裏才能獲得。
我一位朋友,在即將四十的年紀迎來了一次身份認同的中年危機,他請了一個月的假,買了一輛自行車,從四川騎行到西藏。
回來後,他全身曬得黝黑,還瘦了一圈。
他仍然是曾經那個人,隻是那些危機都化為不可言說的秘密,被西藏的山川河流聆聽了。
他獲得的是一種對自己的巨大的信任:
“我也很震驚,我能堅持每天在山上騎行8-10個小時,每天吃泡麵,屁股腫了,腳快斷了都沒有阻擋我,那生活中的挫折好像也沒有那麽難。”
相信在大自然的沉默中長久待過的人,對此定深有體會。
大自然讓我們回歸生活本真
不管以前我們高喊逃離北上廣,現在露營風興起、崇尚雲南躺,還是這幾年年輕人想要離開格子間,選擇從事體力勞動的風潮,
其實無不是在訴說著活在高壓城市的人,想離自然近一點的心聲。
因為離自然近一點,就離生活的本真近一點。
就像在10年前風靡日本的電影《小森林》中,女主角市子離開繁忙的東京,回到鄉下當一個農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一種自給自足的生活。
從植物蔬果覺察四季變換,每個季節都有不一樣的風景和收獲。
生活的滋味,在剛從菜園摘下的西紅柿裏,在自己親手釀的糯米酒裏。
生活,變得如此簡單,如此觸手可得。
《小森林》裏一句台詞我記憶猶新,是同樣逃離東京回到鄉下生活的學弟所說的:
“我不想過那種被人殺了,然後吐槽殺人方式的人生。”
這種人生,也許指的就是城市的高壓生活對人的麻痹。
在城市的快節奏下,很多人活得像被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不停趕路,追著KPI跑,追求進步優秀,卻遠離了生活本身。
活得不快樂,並抱怨生活的不快樂,卻一直沒有做出行動,因為嘴上總是說著那句“沒得選啊,大家都在這樣做”。
類似的話,我也在谘詢中聽到很多次。
但,我們真的沒得選嗎?
也許事實是,我們不敢選。
活在人群裏,跟著人流前進,給了我們一種合群的、融入了時代的幻覺。
而停下來,似乎是一種離群,一種不被理解的孤獨。
但有時候,人生就是需要離群。
因為隻有離群,我們才能知曉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麽樣,真正的自己可以是什麽樣。
而大自然和社會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
它沒有給我們任何設限和定義,它隻是在那裏,允許你離生活本真近一點,離真實的自己近一點。
說到底,人生不是一場比賽,而是一場旅途,你可以奔向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如何建立與自然的療愈聯結?
當然,大自然不隻是遠在西藏雲南,不管在哪個城市,我們的生活隨處可見大自然的蹤跡。
陽光雨水,一花一草,一果一蔬……
建立與大自然的聯結,不一定非得舉家搬遷到雲南,我們可以邀請自然來到生活中。
根據自然聯結感的研究,有五種途徑,能與自然建立一種更緊密、更健康和可持續的關係:
①感官:通過感官與自然調和。
②情感:通過大自然帶來的情感和感覺來感受生活。
③美感:注意到大自然的美。
④意義:關注自然為我們的生活帶來意義。
⑤憐憫 :關心自然並采取行動。
如果這些都還是很抽象的話,我根據自己、我的來訪者還有身邊朋友的生活,總結了一些切實可行的方法,可以幫助我們維持和大自然的療愈聯結:
• 在陽台種花,種蔬菜,比如蔥,薄荷
• 逛菜市場,吃應季食材,自己做飯
• 去戶外散步、運動、寫生、釣魚、觀鳥
• 爬山撿菌子,種樹
• 看日落日出,看星星看月亮
• 天氣好時去戶外騎自行車,去草地露營野餐
• 聽雨的聲音,觀察雲的形狀,觀察植物的紋理
• 睡覺時在手機上聽大自然的白噪音
• 記錄你每天所見的好天氣
• 收藏樹葉和花瓣,做成書簽
(如果你有自己的方法,歡迎在評論區留言,和大家分享。)
2000多年前,西方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說過:
“大自然本身就是最好的醫生。”
記住,大自然是這個地球上最慷慨最具治愈力的療愈大師,它擁有著最珍貴、也是我們最觸手可得的治愈資源,
隻要我們願意,我們永遠可以在“自然母親”那裏獲得安慰。
更不要忘了,你我都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大自然所蘊含的神奇,也都在存在於你我身上。
作者:秋裏,存在-人本主義取向心理谘詢師,心理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