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O. 颶風真的來了
小小的禮堂裏,正前方是一個約一尺多高的台子,台子對麵是幾排長椅,長椅的一頭頂著兩側的牆,中間留有過道,按照習慣,男方的家人坐在了過道的左邊,肖雨禾獨自一個人坐在右邊。餘爭鳴則按照禮儀人員地指揮,站在禮堂門外等著陪伴新娘。
主婚人是一個穿黑袍的女人,據餘青青後來說,她是政府工作人員。傑森跟在主婚人的後麵進來,按主婚人的指點,在前麵台子上站好。
婚禮進行曲響起來,肖雨禾到處看了看,沒有看見鋼琴,也沒有看見錄音機。她發現禮台的天花板上有一個喇叭,聲音是從那裏麵傳出來的。
小禮堂後麵的門大開了,餘青青挽著餘爭鳴的胳膊,隨著音樂聲緩步走進來,走上禮台。餘青青站好位置,餘爭鳴確不知道應該幹什麽,穿黑袍的女人指點他坐到肖雨禾的旁邊。看見餘爭鳴那副不知所措的傻樣,肖雨禾差點笑出聲來。
傑森和餘青青麵對麵站著,傑森繼父的兩個女兒站到新娘旁邊充當伴娘,繼母的兒子站到傑森旁邊當伴郎。主婚人開始說話,她讓傑森先重複她的話,餘青青再重複她的話。
肖雨禾基本沒有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麽,“無非就是結婚誓言嘛,和電影裏的人說的一樣。”她想。最後伴娘伴郎遞上戒指,新娘新郎互相交換帶上戒指。主持人宣布他們正式成為夫妻,並在他們的結婚證上簽了名。婚禮就結束了,全部過程也就是十幾分鍾。
從禮堂的另一個側門出來,是一個專門供人照相的小花園,並沒有人服務。他們一行人來到花園裏,掏出個人帶的照相機照了一通。肖雨禾心裏有些遺憾,想如果在中國,女兒可以有很多漂亮的結婚藝術照,可惜美國人不興這個。這些照片和中國的婚紗照真是沒法比。
晚上,按照美國人的習慣,新娘家出婚禮的費用,男方出晚宴的費用。可是餘爭鳴和肖雨禾覺得自己沒有為女兒的婚禮花錢,心裏十分過意不去,堅持要付晚宴費。其實並不貴,因為他們一共隻有十一個人。大家回到房間,換上了晚宴的衣服,就在下榻酒店的餐廳裏包了一個單間。
吃完晚飯,婚禮就算是正式結束了。第二天早晨,餘青青和傑森就趕去機場,他們要回休斯頓上班。餘爭鳴和肖雨禾也無心再玩,急忙飛回休斯敦去簽出租房子的合同。所以大家就在晚餐後道別了。
去參加餘青青的婚禮前,張紫薔來電話說:“你那套租給中東人的二號房合同馬上到期了。現在不是賣房子的好時候,房價還在下跌,你就是花了錢來整理裝修,還是賣不出好價錢。建議你們再出租一年。”
肖雨禾沒有多想就說:“我相信你的判斷,就再租一年吧。”
“有一家日本人。納坡特區那家日本工廠的一個什麽經理,剛從日本過來。一家三口,房子由他公司租。絕對不會拖欠房租,日本人愛幹淨。你覺得可以嗎。”張紫薔心裏已經有數了。
肖雨禾想起女兒初中時的好朋友冰田仁美,仁美媽媽的那種謙恭溫柔,和仁美家的一塵不染給她留下了極好的映像。仁美的爸爸是日本公司派到美國來工作的,她家當時就是租的房子,連家具都是租的。
一年後,仁美一家回了日本,還給餘青青來過幾封信。這裏附近隻有一家日本公司,這個剛來美國的日本人應該就是仁美爸爸的同事。肖雨禾和餘爭鳴沒有猶豫,立刻就同意租給這家日本人。
從拉斯維加斯回來的第二天,他們就簽定了出租合同,租期為兩年,租金兩千三百美元一個月,房客自己打理院子。肖雨禾和餘爭鳴對張紫薔找來的這個房客很滿意。
二零零八年的九月初,老天爺和休斯頓玩了一次“狼來了”的遊戲。三年前,休斯頓因為颶風大撤離,政府調控無力,撤離途中熱死了一百多人,而颶風卻繞道而去。這次又說颶風有可能來時,政府和老百姓都冷靜了許多,雖然勸其撤離,卻沒有強行命令。颶風IKE卻閃電般地掃蕩了休斯頓。
盡管家距離海邊隻有二十幾英裏,張紫薔根據上次的經驗,認定了不撤離:“萬一颶風又走偏呢?再說,就算風來了,也不一定就掃到我家,網上說,風的強度是不均勻的。”
颶風來的那天晚上,她不敢睡覺,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廳裏,著看電視新聞裏關於颶風的消息,心裏盼著颶風不會到休斯頓來,至少離自己家遠一點。
下半夜兩點鍾左右,窗外突然風聲大起,燈也突然滅了。室內一片黑暗,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門前碗口粗的大樹劇烈晃動起來,好像隨時都可能被折斷,甩進窗戶裏來。
張紫薔嚇得不敢靠近窗戶,隻握著手電筒,為了節約電池她盡可能不用,顫顫兢兢地坐在漆黑的客廳裏。
風的呼嘯聲越來越大,十分可怕,像是隻有生命的怪獸在嚎叫。房子‘嘎嘎’做響,好像隨時都要被這隻怪獸嚼碎,她的心哆嗦成了一團。
突然一聲巨響從主人臥室的衛生間傳出來,好像是牆被風撕開了。她顫抖著雙腿,摸向主人臥室。微弱的手電筒光裏,她看見雨順著衛生間的牆角流進來,而且越來越快。
水順著牆流,沒有辦法用盆接水,她抓過毛巾,被子,手腳並用地把這些東西圍成一條壩,試圖把水堵在一個角上。
隨著一陣撕裂聲,衛生間屋頂的中間部分也開始漏雨,她趕緊到廚房摸到一個洗菜的盆子,還沒有來得及把盆子放好,漏下來的水滴就變成了水流,一陣更加慘烈的聲音,水流變成了小瀑布一般傾瀉下來,澆得她渾身濕透,有如落湯雞一般。
小盆根本無濟於事,牆邊的水也很快越過了她的被子防線,往臥室裏漫延。外麵大雨傾盆,屋裏水流如注。整棟房子都在顫抖,張紫薔自己也全身發抖。她心裏突然升起一陣無助和悲涼,不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趙躍進家距離海邊已經超過了五十英裏。可還是被颶風的外沿掃過,小區裏好些人家的房頂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壞。趙躍進家也沒有躲過這一劫,二樓的兩個房間都進了水。魏軍和趙躍進戰鬥了一夜,用盡了家裏能用的所有容器來接水,盡量不讓水漏到一樓去。
德州的民宅都是木結構,盡管外裝修看起來像是大石頭砌成的,或像是水泥牆,或磚牆。其實即怕水,又怕火,颶風對房子是極大的威脅。尤其是房頂,薄薄的瀝青瓦片,很容易被風撕開。
天亮的時候,風雨都停了,魏軍跑出屋子,檢查自己家房頂的損害情況,不出所料,果然看見瀝青房頂被風掀掉了一大片,他不由鄒起了眉頭,天陰成這樣,大雨隨時都會再下,要趕緊找人修房頂才行。
趙躍進手忙腳亂地找電話號碼簿。幾本兩寸厚的電話號碼簿堆在書架的最下層,她找到自己家所在地區的那一本,是去年的。
每幾個月,幾大本更新的電話號碼本就被扔在門口,趙躍進從來都不知道是誰扔的,大概是郵局吧。因為很少用,多數被趙躍進直接放進了垃圾袋。現在要用了,她才後悔,為什麽扔東西的時候不看看,至少留下最新的那本。
好在修房頂的公司,電話應該不會常更新,魏軍找到了電話號碼,才發現電話裏沒有聲音,家裏不僅沒有電,電話和手機全都不通了,颶風刮壞了通訊係統,看來馬上找人修房頂是不現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