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九. 惡鄰
?醫院來的電話裏,護士堅持要肖雨禾回醫院簽字,完成正規的出院手續。肖雨禾沒辦法,又立刻開車回醫院,正好趕上高峰時間,一個多小時才到。
護士堅持要她走進自己的病房,坐在病床上,然後才拿過來一大摞紙,指著該簽字的地方,讓她一一簽了,然後又推過輪椅來。肖雨禾堅決拒絕坐輪椅。這一次護士倒也沒有堅持,但是一直陪著她走到樓下,把她送出醫院大門,並堅持看著她的車開動起來,才轉身回去。
醫院的規定!肖雨禾哭笑不得。心想,真是一場鬧劇!幸好公司的醫療保險還好,隻花了100美元。
沒想兩個月後,肖雨禾卻收到了一大摞來自不同地方的賬單,一共29070美元,按照公司提供的醫療保險,今年個人承擔的最大醫療費用是五千美元,她今年還沒有看過病,五千美元還一分未用。賬單上說,肖雨禾必須付五千美元,而其餘的兩萬多美元由保險公司承擔。
肖雨禾仔細讀那一摞厚厚的賬單:“普通心電圖,赫茲心電圖,運動心電圖,住院費,觀察費每小時300美元。”
讀完賬單,她幾乎跳起來:“五千美元,醫院說我欠他們五千美元。怎麽可能?他們竟然要收三百美元一小時的觀察費!誰讓他們觀察,我從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就想走,是他們硬要讓我在那裏等檢查結果,連我回家一趟,再回去簽字的一個小時也要收三百美元。我不服氣,明天我就給醫院打電話,把情況說清楚。”
“你可以去反抗試試,不過我認為你最後還是要付。” 餘爭鳴不緊不慢地說。
肖雨禾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第二天一上班,就給醫院打了電話。對方還沒有聽完她申訴,就給了她一個專門接受病人投訴的電話號碼。
投訴電話裏是自動錄音,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才終於有個真人的聲音。肖雨禾趕緊解釋自己打電話的原因。對方隻聽了幾句,就說:“女士,請把你的情況寫成投訴信,在信中寫清楚你的聯係方式。然後請你到我們醫院網頁上的專門投訴電子郵箱,把你的投訴信送給我們。我們會在四周之內給你回應。”
肖雨禾放下電話,立刻開始寫投訴信。寫前幾行時,她還理直氣壯,越寫越泄氣。自己怎麽可能打得贏這場官司,醫院一定有律師專門了結這類事情,自己在醫院病房裏坐著,怎麽能說得清楚不是被別人‘觀察’。寫這封信才是白費工夫,這個錢是肯定是一定要付的。她很不情願地刪掉寫一半的信。然後寫了一張五千美元的支票,乖乖地寄給了醫院。
周末,肖雨禾在家裏做飯,被五千美元醫療費引起的煩惱還沒有平息,又聽見鄰居院子裏響起音樂聲,她心裏更加煩躁。
這棟房子住了五年了,完全符合當初張紫薔的預測,前一兩年裏,整個小區的住戶就都換人了。小區裏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麽治安問題,在和鄰居發生矛盾之前,肖雨禾和餘爭鳴還是很滿意的。
隔壁鄰居是晚一年搬進來的,是個墨西哥人。這家人一搬進來,就開始在自己的後院建遊泳池。
別人在自己的遊泳池裏遊泳,本來沒有什麽錯,可是鄰居喜歡召集朋友來遊泳。按照墨西哥的文化,他們在院子裏放很大聲的音樂。從三月份到十月底,幾乎每個周末,鄰居家的遊泳池邊上都聚滿了人,音樂聲一直延續到半夜,餘爭鳴和肖雨禾都不勝其煩。和他們交涉過幾次,可是他們客人太多,主人剛剛把音量調小,一轉身,音量又被一個客人把聲音調得更大。
肖雨禾對張紫薔抱怨:“我就不該買這種破產房,你信不信吧,破產房就是風水不好。”
張紫薔卻見慣不驚地說:“你如果住得不開心,就換一棟房子。美國人為這類事情換房子的情況很多。我前幾天幫一個印度人賣房子。他告訴我,他搬家的理由是因為鄰居的狗每天半夜叫,他沒法睡覺,交涉了很多次,人家根本不理他。沒辦法,他隻好另買一棟房子,搬家了。”
“為了一隻狗就搬家,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肖雨禾說。
“人的心情最重要,我很同意這個觀點。換房子當然要花點錢,你就當是花錢買個好心情。再說了,美國人平均五年換一次房子,有的人根本就沒有理由,就是想換而已。想想看,你從選房,到買房,搬家,進去再收拾。前後是不是需要一年的時間,你這一年都處於興奮狀態,花點錢不值嗎?”張紫薔很理性地說。
聽張紫薔這麽一說,肖雨禾真的有點動心了。因為他們越來越難以忍受鄰居的行為。有一次隔壁傳來的音樂聲從下午一直到晚上九點,餘爭鳴真的發火了,他對肖雨禾說:“我要叫警察了。”
“這些老墨看起來很粗野,說不定還有槍,把他們惹火了,打咱們黑槍怎麽辦。”肖雨禾有些擔心地說。
“那家夥是沃爾瑪的經理,應該不會幹蠢事。”餘爭鳴說完,就打了911叫了警察。
五分鍾後,警車就開進了小區,停在餘爭鳴家門口。車裏出來兩個警察。餘爭鳴迎過去說明情況。警察從兩棟房子中間的空隙朝鄰居的後院看了看。隱約能聽見有人用西班牙語在高聲喧嘩,還能清楚地聽見酒瓶的碰撞聲。
警察皺了皺眉頭,問餘爭鳴:“他們有沒有槍?”
“不知道。”餘爭鳴老老實實地回答。
兩個警察朝鄰居的房子走過去。一個警察站在門外,一個警察開始按門鈴。主人來開門,肖雨禾聽見警察用西班牙語和鄰居講話,有點擔心,這兩個警察也都是老墨,會不會向著鄰居一邊啊。
一個警察進到門裏,另一個警察留在門外。餘爭鳴一直站在門口看著,他注意到那個留在門外的警察,右手一直放在腰間的手槍把上。
還好,沒有費什麽周折,隻幾分鍾,警察就驅散了鄰居家的客人。
隔壁是安靜了,但是肖雨禾有些害怕,她再次提醒餘爭鳴:“警察問他們有沒有槍,警察的懷疑說不定有道理。別看那個主人是沃爾瑪的經理,他那些客人好像很野,說不定連合法身份都沒有,就是殺了人,溜回墨西哥就萬事大吉。我們今天得罪了他們,萬一他們來報複怎麽辦。”
餘爭鳴想了想說:“咱們的確不想惹這種麻煩,搬家吧。”
“可是,為了一個鄰居就賣房子,是不是太倒黴了。”肖雨禾憤憤地說:“張紫薔給我說,她的客戶為了鄰居的狗搬家,我還覺得那個人有點小題大做,現在看來,碰上這種倒黴事的不止我們一家。這就是美國,除非我們去收集他的證據,找他打官司。相比之下,還是搬家更簡單些,換一棟更好的房子吧。”
“上一棟房子是貓的事攪得人心煩,還可以自己解決,這次碰上這種鄰居,除了搬家,大概沒有別的辦法了。”餘爭鳴也歎口氣說。
心情不順時,倒黴的事就多。那天早晨出門時,下著大雨,餘爭鳴從自己的車庫裏上車,因為是早晨五點多,天太黑,他也沒有太在意外麵的情況。當他才開到第一個十字路口時,大雨突然變成了暴雨,隻覺得白茫茫的一片。十字路口是低窪地,水迅速地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餘爭鳴還沒有回過神來,水已經從車刹車板處湧進車裏,皮鞋裏灌滿了水,車身也隨之有些漂動。餘爭鳴緊張起來,抬頭環視才發現,周圍突然變成漆黑的一片,原本一片紅色的車尾燈都到水下,看不見了。這時候,交通紅燈變成了綠燈,有幾輛底盤高的卡車像船一樣,搖搖晃晃地從水中開走了。更多的轎車卻走不動了。
車裏的水卻越來越高,餘爭鳴有些慌亂,趕緊掏出電話來。撥通了911救急電話。電話很快通了,裏麵的人問清了情況和地址,告訴他等著,拖車公司很快就到。
放下電話,他心裏穩定了些,按照電話裏那個人說的,落下車窗玻璃,又把裝有計算機的包頂在頭上,任憑腳下的水沿著小腿往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