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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波逐流 - 活在美國的我們 第120章

(2019-03-04 07:04:13) 下一個

一二〇. 聖誕禮物惹下大禍

在美國長大的孩子,帶朋友回家過夜是常事,不過事先總要打個招呼,不打招呼,顯得禮貌不周。隻要兒子回來,張紫薔心裏就高興,也不計較這些細節了。再說,她現在也不敢得罪兒子,生怕話說重了,兒子會離自己更遠。她想對兒子的朋友熱情一些,也是把兒子拉回到自己身邊的辦法之一。

聖誕節晚餐的氣氛還好,男朋友老陳也來了。劉驊似乎成熟了許多,第一次對老陳客客氣氣地招呼,平平靜靜地談話,讓張紫薔一顆忐忑的心安穩下來,有幾分欣慰。

飯桌上,四個人隻是聊聊學校的情況,談論一下劉驊那輛時髦的跑車和電子遊戲之類的話題。晚飯後,老陳就告辭回自己家了。張紫薔陪著兩個大男孩在客廳喝茶。

路易斯很懂事,提出自己先上樓去休息,讓劉驊和媽媽單獨聊一會,離開之前,他低頭在劉驊的腮幫子上輕輕吻了一下,才轉身上樓。

這一幕讓張紫薔手中的茶杯差一點掉在地上,準備好和兒子聊天的話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猶豫了半天,她才囁嚅道:“驊,他是?你們……”

劉驊用遙控器換著電視頻道,好像沒聽見媽媽的聲音。氣氛十分尷尬。張紫薔又猶豫了一陣,鼓起勇氣,往兒子身邊靠了靠,放低聲音問了一句:“驊,你在哪裏認識他的,是同學嗎?”

“網上聊天認識的。”劉驊頭也不回的說,聲音有些不耐煩。

“網上?!你了解他嗎?你們來往多久了?”張紫薔繼續追問。

劉驊眼睛盯著電視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尷尬的沉默延續了幾分鍾後,他才回過頭來,直視著媽媽的眼睛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心裏嘲笑我的性取向。”

 “我……,怎麽會?”張紫薔自己倒是臉漲得通紅,吞吞吐吐,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如果不是,你就是嫌他是黑人,這是種族歧視,我可以告你的。”兒子聲音裏那種冰冷刺痛了張紫薔,她不敢也不想再問什麽了。

晚上,她翻來覆去睡不著,不斷地安慰自己:“隻要兒子高興,順利上完大學,自立了,其他的,就隨他去吧,他玩一陣就又回到正常的人生軌道也是有可能的。”

但事情並沒她想的那麽簡單,新學期開學沒幾天,張紫薔接到劉亞非的電話,說兒子被警察戴上手銬,送進了拘留所,她的心狂跳起來。

劉亞非在電話裏說得輕描淡寫,說是因為聖誕節,自己送給兒子一把裝飾性的長刀作為禮物,不知道被哪個多嘴的人告到校方,說劉驊帶武器進學生宿舍,違法了學校規定。

張紫薔又氣又急,去學校的路上,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她在心裏翻來覆去地罵劉亞非:愚昧!無知!你以為這是在中國嗎?寫個檢討就了事,把刀沒收就完了?甚至還可以用你的錢去走關係?這裏可是美國,美國法律認理不認人,連美國總統都走不了法律的“後門”,這點常識你不懂嗎?

按校方規定,帶武器進學生宿舍就構成了犯罪,這種犯罪記錄會影響到兒子的一生,將來不論是找工作,買車買房貸款,甚至是租公寓都有麻煩。

做了這幾年房地產中介,也幫人出租房子,管理房子,很多次因為客戶有過這一類犯罪記錄,房主拒絕出租,銀行拒絕貸款,這類事情張紫薔見得多了。

劉亞非到底是來美國的時間太短,腰纏萬貫的土財主,讓錢燒的。就算要討好兒子,也應該打聽一下美國大學的規矩。現在好了,給兒子找了這麽大的麻煩。

她越想心裏越急。等她趕到大學附近的拘留所時,兒子已經被劉亞非花錢保了出來。劉驊被初步定為“重罪”(Felony),下周二上午去法庭。

張紫薔氣得臉都紫了,對劉亞非喊起來:“你不是有錢嗎?趕緊找律師啊!‘重罪’是要留在記錄裏一輩子的,無論如何要把罪名改成‘行為失誤’(misconduct)。”

被她一喊,劉亞非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答應立刻找律師。律師還算是賣力,在法庭上努力辯護,最後劉驊帶武器入學生宿舍被改判決為“行為失誤”。

雖然是“失誤”,兩百小時的義工是免不掉的,劉驊被指定在學校南側的操場附近撿別人偶爾扔在那裏的垃圾,每周一次,一次兩個小時。聽起來很容易,兩百個小時,就是說要堅持兩三年啊。

不僅是這些,劉驊還有三年的“被監督期”(probation),就是說在這三年內,劉驊觸犯任何法律,包括闖紅燈,超速等等都算,他就要被送進監獄。想到這裏,張紫薔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這一次,不完全是兒子的錯,劉亞非的無知是主要原因。有什麽辦法,財大氣粗,又不懂美國的規矩。事已至此,生氣又什麽有用。張紫薔隻能反複叮囑兒子,在“被監督”期間要非常小心,不要再出任何差錯,連開車超速也不行,一定要平安熬過三年的“被監督期”。

之後的幾個月還算平靜,轉眼到了暑假。劉亞非來電話通知張紫薔,說是兒子劉驊想和那個叫路易斯的人結婚。張紫薔吃驚地怔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拿著電話的手直哆嗦。

過了好幾分鍾她才回過神來,不由得提高嗓門對著電話喊起來:“現在兒子不是很聽你的嘛?你怎麽不阻攔他?他才剛滿二十歲,結了婚還怎麽讀書?再說德州是不承認同性婚姻的,就算你繼續供他讀書,那個,那個人怎麽辦?”她本想說“妻子”,覺得不對,便改了口。

“你以為我沒有阻攔嗎?!”劉亞非打斷她:“他們計劃暑假中要到馬塞諸塞州去結婚。 我和他談了很多次,根本沒用。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斷他的經濟來源,我明確告訴他,如果他結婚,我就不會再給他一分錢了,一切費用由他自己想辦法。”

停頓了一會,劉亞非歎了一口氣:“等兩天看看吧,如果他回你那邊,你也再跟他談談,說清楚利害關係。你和他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他可能會聽你的勸。” 

張紫薔無力地放下電話,心裏很有些酸楚。她連兒子是同性戀都不知道,兒子又怎麽會聽她勸。失望和傷心壓倒了她,她開始恨劉亞非搶兒子,從一開始就無止境地給錢,有求必應,隻想籠絡兒子的心,現在又斷經濟來源,難道就沒有別的教育方法嗎?

劉驊現在幾乎不和媽媽聯係,所有關於兒子的消息,張紫薔隻能從劉亞非那裏打聽一點。她有一次找肖雨禾,想讓餘青青幫助打聽一下兒子在學校裏的情況,他們畢竟在同一所大學裏。

這種做法立刻就碰了壁,餘青青的態度毫無回旋餘地,她不客氣地對媽媽說:“你在想什麽?叫我去打聽劉驊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有五萬多學生,他和我專業不同,我到哪裏去找他?再說了,那是人家的隱私,我是沒有權利去瞎打聽的。如果他不願意告訴他媽,我怎麽能去通風報信?你以後不要給我找這種尷尬的事了。”

肖雨禾不知道怎麽跟張紫薔說,隻好把女兒的原話轉述給她。張紫薔聽了,也隻好歎息一聲:“唉,這些美國長大的孩子!” 

張紫薔還沒有從鬱悶中緩過氣來,劉亞非又傳給她一個消息,說是從網上查到,暑假期間,兒子不理睬他們的反對,已經結婚了。而且在那個“同誌”的開導下,辦了退了學手續,兩個人報名當兵了。

劉亞非在電話裏對張紫薔說:“兒子說了,他已經讀完了兩年大學,學分存在那裏,將來還可以回來接著讀。他還說當兵福利好,四十歲就可以退役,拿退役軍人的福利到死。我估計,路易斯的家人裏有過軍人,所以才給他出了這個主意。他也就聽進去了,都沒有告訴我,我能有什麽辦法,順其自然吧。”

張紫薔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急急地說:“如果是和平時期,當兵我也不擔心,可是現在,美國正在和伊拉克打仗,聽說大學生裏都在抽兵,劉驊如果被送到伊拉克去怎麽辦?”

電話那頭沒有了聲音,半天,劉亞非才說了一句:“我們什麽也做不了,聽天由命吧。”

張紫薔癱坐在沙發上,電話裏還傳來劉亞非的聲音。她不想聽,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腦子裏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對自己說:“我怎麽這麽失敗?如果留在中國,這一切大概都不會發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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