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老公去哪兒了
整個車頭都撞扁了,張紫薔的肩膀和肋下也被安全帶勒出一片青紫,非常疼。她呆呆地坐在車裏,腦子裏一片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過了一會,恍惚間聽見有人在敲車窗玻璃,她木然地回頭看,見一個警察站在窗外。這時候雨已經小了很多,她打開車門,聽見警察在問:“太太,你感覺怎麽樣,需不需要立刻去醫院?”
她慢慢回過神來,看看停在路邊的警車和救護車,還有拖車公司的車在那裏等著拖車賺錢。平靜了一下,她對警察說:“我沒事,我要跟拖車公司走,看看我的車還能不能修。”
花了四十美元,拖車公司把她的車拖到了附近的修車店。修車店的人告訴張紫薔,這輛車已經報廢了,還說:“建議你先租一輛車開著,然後就找保險公司要錢去吧,再買輛車就行了。隔壁就是一家租車公司。”
話說得好輕鬆,修車店的人大概天天都遇到這類事情吧。張紫薔聽見“找保險公司”幾個字,心裏一哆嗦:“完了,這叫什麽效應來著?讓我碰上了。剛剛撤銷了這輛車的全陪保險,今天就撞在隔離墩上,一分錢也要不回來了。”
她的心就像沉到了穀底,眼睛裏不由得湧出來淚水。修車店的人一看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趕緊請她坐下,又遞給她一紙杯涼水。
呆呆地坐了好久,直到那個修車店的人再次走過來,關切地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她才醒過來,喝了點水,定定神,提起精神來,問清租車公司的方向,便出了門。
租車公司就在隔壁,張紫薔很快辦了手續,租了一輛豐田車。這時候天晴了,雨後的陽光分外柔和,她抬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空和幾朵飄動的白雲,心裏歎息一聲:“二十分鍾的雷陣雨算是都澆在我身上了。”
出租的車都是新車,開起來非常順手。跑在高速公路上,張紫薔的情緒漸漸恢複過來,在心裏對自己說:“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一輛舊車嗎。今天晚上就給亞非打電話,讓他下次多撥點錢到賬號上,明天先用手邊的錢去買車。”
她又尋思:“買一輛四五千美元的舊車,如果貸款,首付不到五百美元。對了,我沒有收入,可能貸不到款。那也沒關係,就買輛便宜一點的,兩三千美元左右的,其他方麵再省一點,從半年的生活費裏勻出這些錢應該沒問題。”
剛到家,正好肖雨禾來電話,張紫薔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並商量好讓餘爭鳴去幫忙買車。
第二天是周末,在餘爭鳴嫻熟的討價還價中,一輛五年車齡的福特雙門轎車以三千美元順利成交。天藍色的車身在陽光下奪目耀眼,開起來也比原先那輛順手多了,這讓張紫薔的心情好起來。
換車畢竟是件大事,還是應該告訴老公劉亞非。在張紫薔內心深處,也很希望能在自己老公麵前傾訴一下撞車後的委屈,撒撒嬌,從他那裏得到幾句安慰。
晚飯後,看見兒子進了自己的房間,她匆匆地收拾好碗筷,算著中國那邊已經是早晨,亞非應該起來了,就迫不及待地撥通了電話。
電話沒人接,又打了兩次,還是沒有人接。不應該啊,中國那邊才早晨七點鍾,還不到上班時間,他不在家睡覺嗎?她又安慰自己,國際長途電話不是很方便,中美之間又是這樣的遙遠。哪怕是在廁所裏,或者出去吃飯,都有可能錯過電話。自己多打幾次就行了。
其實在沒有手機的年代,打電話找不到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讓張紫薔覺得不正常的是,盡管國際長途不好打,以前亞非還是隔三差五總要來電話問問,而近來電話越來越少了。
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劉亞非主動來電話是什麽時候了。就是她打過去,電話也常常沒人接,偶爾接一次,也是匆匆忙忙地三言兩語,不是在開會,就是在看材料,連對兒子的情況也過問得越來越少了。
連續幾天打電話都找不到劉亞非,張紫薔的心緒開始有些煩亂,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襲上心來,劉亞非離她和兒子越來越遠了。
是不是亞非有了什麽問題?是他越來越忙了?還是什麽別的原因,張紫薔心裏的疑團在擴散,攪得她坐臥不安。
有些事越不願意想,越是盤踞在腦子,怎麽也擺脫不開。兒子已經上高中了,如果搬回國,兒子不可能跟上國內的課程了,別無選擇,隻能呆在美國。
其實,自己和兒子都有綠卡,留在美國毫無問題,缺的隻是錢。自己沒有能力掙錢,一切經濟來源都靠他,要是他不按時給錢了,該怎麽辦?
張紫薔不由得一激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不會的,絕對不可能!他愛我,更愛兒子。他做生意,太忙了,忙得沒有空和我閑聊,我應該理解他。”
她一遍遍地重複這句話來安慰自己。安慰了好久,也擺脫不了突然走進心裏的陰影,她幾乎不敢往下想了,腦子裏有一個越來越大的“錢”字在轉圈。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心神不定,反複告訴自己,不要自己嚇自己,不過自己也要能養活自己才行,不能總是等著,大事做不了,那就先從最簡單的事情開始吧,試試看!
做點什麽呢?周一早晨,張紫薔目送著兒子上了校車。自己拿了紙筆,坐在早餐桌邊開始算帳:雇人剪草和打理院子,每周一次剪草,一次就是二十美元,三個月一次的打理院子,一次就是三百美元,如果全都自己幹,這筆錢就省出來了。人家雨禾不都自己幹的嗎?
買一台便宜的剪草機,加上些肥料等等,估計不會超過一百美元;張紫薔拿定了主意,立刻就開始行動,先打電話辭掉了整理院子的墨西哥人,又到商店買了一台最便宜的剪草機和幾包肥料。
她花了一上午的時間來研究說明書,學習剪草機的用法,又按照說明書,給剪草機灌滿了汽油。下午,她試著推動剪草機開始剪草。剪草機沒有想象的那麽複雜,雖然很費力,也還能推得動。
幸好院子不大,半個小時就剪完草了。張紫薔站在那裏,甩甩酸痛的胳膊,用衣袖擦擦臉上的汗水,心裏一陣暢快。看著平整的草地,她有些驚訝自己的能力,心裏受到了極大的鼓勵。
“沒有什麽了不起啊,我還不錯嘛!就是草邊還不整齊,雨禾有一個切草邊的工具,看起來很簡單,明天去買一個,估計也就是十美元左右。”
“還要問問她,哪種螞蟻藥比較有效,前門邊上的幾個螞蟻窩一定要滅了。德州的螞蟻咬人太厲害,上次兒子被螞蟻咬了,腳腫得鞋都穿不上。”
“我記得雨禾沿著她的房子外牆撒藥,好像說是防止白螞蟻,記住問問她,就一次買了。”
“對了,還有肥料,今天買的是草地的肥料,樹怎麽辦,用什麽肥料?都要問問雨禾。”
張紫薔想得出神,計劃著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情,突然聽見‘嘩啦’一聲,聲音很大,嚇了她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