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聚會聽八卦
1
你請客我帶菜
肖雨禾一邊看照片,一邊不時地打量那些聊天的人。客人中有一個叫胡天州的,中等個兒,臉上有些雀斑,稀疏的頭發微微卷曲。看見他,肖雨禾不知怎的想到了芋頭,心裏偷笑了一下。
胡天州分外熱情,他自稱和餘爭鳴在國內是同一個係統的,現在在一家著名石油公司當工程師,言語間不無自豪。他還介紹了太太賈華。
隻見這位賈華,圓滾滾的,猶如一隻發麵饅頭,腹部高高隆起,大約有幾個月的身孕了。一件晴綸襯衣緊緊裹在身上,還是八十年代初國內流行的款式,衣服顯然太瘦,扣子都崩開了,讓人不由得擔心那幾顆小小的扣子會不會不堪撕扯而掉下來。
賈華自己渾然不覺,見肖雨禾拿著一張黑白照片在端詳,就過來解釋說:“那是許薇一家人,她爸,她媽,前麵三個孩子是許薇姐妹三個,這個最大的就是許薇。聽說她爸是副鎮長呢。”
她笑眯眯地看著照片,說:“三個孩子多好,我正在勸她再要一個孩子呢。在美國不受計劃生育限製,國內的人想多要還不行呢。”
她幾乎是炫耀地對肖雨禾說:“再有兩個月,我就要生老三了,是男孩兒。我以前是學中文的,因為老胡工作很好,掙得多,我家房子比許薇這房子可大多了,也新得多。老胡說了,我們家屬於中產階級,中產階級的妻子當然也就不需要工作了。”
廚房的料理台上擺著各家帶來的菜,許薇自己做了一大盆韓國泡菜和一大鍋米飯。飯鍋邊上是一次性餐具,這和在教堂裏吃的那種自助餐的形式完全一樣。
餘爭鳴和肖雨禾什麽也沒有帶,有些窘。肖雨禾小聲埋怨趙躍進:“你怎麽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也可以帶點吃的,這多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的,”趙躍進也小聲說:“你們第一次參加,是客人。下次帶就行了,我今天帶了一大盤炒土豆絲,還有一盤火腿腸,就算是幫你們帶了。”
“每次聚會都是這種自助餐形式嗎?”肖雨禾問。
“在美國,大家聚會都這樣,各家帶個菜,這樣主人就沒有太重的負擔,還可以互相交流一下菜的做法。”趙躍進從剛進門的一對夫妻手上接過一個盤子,繼續和肖雨禾聊天。
轉眼就到傍晚了,曾衛東開始招呼大家去拿吃的:“孩子們都拿完了,該大人拿了,咱們抓緊時間吃飯,爭取七點半開始小組活動。”
肖雨禾瞥見女兒已經拿了些吃的,正和幾個孩子坐在桌邊準備吃,她才和餘爭鳴跟在別人後麵拿了紙餐盤,揀了些自己想吃的菜,然後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
他們剛把一口菜送到嘴邊,就聽見曾衛東說:“讓我們一起做飯前禱告。” 二人連忙放下筷子,低下頭。
曾衛東和太太一樣,穿得很隨意,舊T恤衫的園領口都已經有點破了,不過神色卻十分嚴肅。
他閉上眼開始祈禱:“萬能的主,求你降福我們,賜予我們所享用的食物。我們也為你所賞賜的一切,感謝讚美你。願光榮歸於父,及子及聖神。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遠,阿門。”
有幾個人也附和道:“阿門。” 大家這才開始吃起來。
肖雨禾心裏有些納悶,在教堂吃午餐時怎麽沒見人祈禱? 是不是剛剛做完禮拜就不用重複禱告了?但她沒好意思問,隻是低頭吃飯。
蕭珊一邊在廚房裏忙前忙後,一邊很熱心地招呼大家,儼然就是主人。
2
“老公獵手”蕭珊
許薇端著盤子走過來,坐在了肖雨禾的旁邊。
見肖雨禾的眼睛落在蕭珊身上,她也朝那邊瞟了一眼,回頭低聲對肖雨禾說:“蕭珊在國內結過一次婚,因為太想出國,拐彎抹角認識了一個在中國一所大學教書的美國外教,也不顧美國人比她大二十幾歲,甩了原配丈夫,連兩歲的女兒也不要了,跟著美國人出來了。”
肖雨禾聽了,半張著嘴,差點兒噎著自己。
“到了美國,才發現這個美國人並沒有她預想的那麽有錢,就想換一個年輕的,或者更有錢的美國人。所以她一拿到婚姻綠卡就提出了離婚。說起來,她這個美國丈夫對她真不錯,真的是愛她,為了她,這美國老頭還給自己起了個中國名字,叫‘蕭大衛’。”許薇繼續道。
“辜負了那個人一片心,以後再想找這麽愛她的人可能不容易了。”肖雨禾有些替蕭珊惋惜。
“誰說不是呢,我們都這麽勸過她,可她還是堅持要離,唉,我看那老頭兒算是找錯人了,當了一次倒黴的‘搬運工’。”許薇搖搖頭,表情有幾分誇張。
“一個人,要是再沒有工作,日子怎麽過啊?”肖雨禾不由得有點好奇了。
“蕭珊從離婚中分到了一棟小房子,老頭兒又給了她些錢,夠她生活幾年的,日子過得去。隻是想找個年輕丈夫可沒那麽容易,這不?都單身兩年多了,大家也幫忙介紹過幾個,都沒成。”
聽許薇這麽說,肖雨禾不由得又回頭仔細打量蕭珊,見她身材勻稱,一條淡青色的花裙子更添了幾分嫵媚,走起路來,細腰扭得就像一條水蛇,就低聲說:“她這麽漂亮,找對象應該不難吧。”
許薇臉上浮出一絲冷笑,嘴角一撇道:“漂亮?你仔細瞅瞅,那雙眼皮是剛做的,還有眼袋和鼻梁,都動過。眉毛也是後來紋的,胸部也比以前大了,不知道是不是抹了什麽豐乳霜,還是直接就填了矽膠。”
賈華挪動著不方便的身子湊過來,聽許薇提起蕭珊的事,也饒有興趣地插話說:“我猜是在胸罩裏麵塞了襪子吧,她還想生孩子呢,怎麽能填矽膠?”
“做這些美容手術很貴吧?”肖雨禾有點好奇。
“當然了,在美國,保險公司是不給付的。她是春天回國做的,從國內回來,眼睛也大了,鼻梁也高了,就是一臉的紅疙瘩下不去,她帶了一大包中藥回來,說是可以治青春痘的。”許薇的口氣裏很有些嘲笑的意思。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林太太不由得插了一句:“難怪她身上常有股中藥味,撒那麽濃的香水也蓋不住。”
“上次她還說,希望我們家老胡在公司裏幫她留心,看有沒有合適的人。” 賈華狼吞虎咽地往嘴裏塞了些菜,又說:“老胡那人你們知道,整個一悶葫蘆,哪裏去認識未婚的年輕美國人,即使有我們認識的,也未見得願意介紹給她。她兩次離婚的動機都那麽自私,萬一她又想要什麽新款式,或者碰見什麽更有吸引力的人想再換老公,豈不是讓我們也很難堪?”
因為嘴裏塞滿了食物,她有些吐詞不清地說:“我覺得她有時候都有點不要臉了,那天半夜,給我家老胡打電話,說是聽見什麽動靜,害怕房子裏有鬼,讓老胡去幫她看看,讀幾段《聖經》驅鬼。我當時就火了,跟老胡說:‘你今天要是出了這個門,你就是鬼,再也不許回家了。’最後老胡被我鎮住了,沒敢去。”
“是啊,我也覺得她越來越過分,好像看見別人的丈夫就想抓,教堂裏好些人都對她的行為不以為然。雖說大家一起在教堂活動,神也說,人應該幫助別人,可誰願意拿自己的朋友來冒險?所以大家隻是嗬嗬一笑,沒人認真給她幫忙,隻是表麵上應付一下。”許薇的語氣裏充滿不屑。
肖雨禾不由得好奇起來:“全靠前夫留給她的錢過日子,也不是辦法吧?這可是坐吃山空啊,怎麽不找工作呢?”
“找工作?哪有那麽容易?!”賈華終於咽下嘴裏的東西,才說:“她沒學曆,據說身體也不好。前兩年,常常在教堂哭訴,大家都以為她沒錢,好可憐。好些人還給她捐過款。我估計,教堂裏捐的錢都夠她過日子了。你猜怎麽著?人家用教堂的捐款買了新車,現金買的。”
“這種事能保密得了嗎?教堂的人知道了,捐款就少了。可是人家的日子一樣過得很好啊。她跟美國丈夫離婚的時候拿了一筆錢,而且按照德州法律,隻要她沒工作,那人每月就要付她生活費,人家的日子過得滋潤著呢。不過,她今天說在中國城的一家小公司找到了工作,當出納。下周一就要開始上班了。”
聽到這裏,肖雨禾不由得又仔細看了蕭珊一眼。蕭珊已經忙完了,自己也拿了一盤菜,卻不往女人堆裏湊,而是坐到了魏軍和趙躍進那邊。
她像是跟魏軍聊到什麽很有趣的事,一隻手捂在嘴上,笑得花枝亂顫。坐在魏軍旁邊的趙躍進,隻顧低頭吃飯,臉色陰沉地似乎要落下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