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reaKaty
小說連載
03 居然這樣就拿到了駕照
餘爭鳴公司附近有座教堂，若非周末，平日裏沒什麽人，所以教堂前的停車場基本是空的。
上班第二天，約翰利用午餐時間，開車帶著餘爭鳴去那個停車場練車。約翰讓餘爭鳴坐在駕駛座上，開著車慢慢在停車場內轉圈。餘爭鳴在國內有駕照, 1995年那會兒，國內有私車的人很少，私人拿駕照的也不多，而餘爭鳴就是這為數不多的、經過駕校培訓的“非專職司機”之一。
在停車場繞了幾圈，約翰對餘爭鳴的駕駛技術顯然很滿意，又讓他把車開到旁邊小道上跑了幾趟。回到辦公室，約翰塞給餘爭鳴一本小冊子，說：“你開得不太熟，多開幾次就行了。這是交通規則，下午你抽空看看，熟悉一下美國的交規，明天我帶你去考駕照，通過了，你就可以買車了。”
餘爭鳴一怔，這什麽速度？不過，他對約翰提出的建議百分之百言聽計從。他以前雖然來過美國兩次，但都是執行公務，住在酒店裏，與美國人隻有工作上的接觸，對他們的生活細節一無所知。
約翰告訴他，美國多數城市沒有公共交通，比如休斯頓，號稱美國第四大城市，幾百萬人口卻難得看到公交大巴。如果自己沒車，就等於沒腿，寸步難行。餘爭鳴明白自己別無選擇，不能總麻煩約翰接送他上下班。拿駕照這事，越快越好，明天，來美國就是第三天了，自己一家想出門買點東西都不行！他告訴自己必須通過考試，不但要拿到駕照，還要買輛車，否則連生活自理都做不到。
辦駕照比餘爭鳴預想的要容易很多，他屬於十八歲以上的成年人，所以不需要在駕校培訓，隻要通過半小時的交通規則考試，再上車在警察的陪同下開一圈就行了。如果順利，一小時就能完事。
辦駕照是在Texas Department of Public Safety Driver License Office (德州公共安全駕照辦公室)。是獨立的政府部門，辦駕照、更換新駕照，駕照遺失後補發都在這裏了。這是一棟獨立的小平房，比普通住家的房子大不了多少，不同的是房子周圍有一大片停車場，房子正麵立著幾根高高的旗杆，掛著些五顏六色的旗子，餘爭鳴看見那其中有美國國旗和德克薩斯州的州旗，心想這大概就是政府機構的標誌了。這裏除了辦理與駕照有關的事，還辦理一種相當於駕照的簡易身份證。在美國，一般十六歲以上的人都有駕照，就不再需要單獨的身份證了。但是有些無法開車的人，比如殘疾人和新移民過來的老人，還是需要簡易身份證的。
餘爭鳴他們到這裏時，剛好上午十一點，他們原指望一頓午餐的時間就把事情辦了，沒想到排隊的人很多，隊伍在大廳拐來拐去繞了好幾道彎，一直延伸到門口。約翰下午還有會，一看這陣勢，就和餘爭鳴商量，說兩小時後來接他，然後開車回公司了。
餘爭鳴忐忑地排在隊伍後麵，他看見別人手上都有一張紙，便四下尋摸，見靠牆的台子上有一些表格。他走過去仔細填好表格，又重新排隊。
一個多小時後，終於輪到他了。他剛要往前靠，穿製服的辦事員揮揮手，讓他往後退一點，餘爭鳴退了一步，還沒站穩，就覺得眼睛被晃了一下，是給他拍照的閃光燈。後來，這張表情愕然的照片在他的駕照留了很多年。
按完手印後，辦事員指著旁邊一間小廳，示意餘爭鳴可以到那裏去考試了。說是小廳，其實就是大廳的一個角落，用了條帶子攔了一下，算是與大廳有個隔斷。小廳裏放了兩排簡易的台子，上麵擱著三四台舊計算機，連個凳子都沒有，參加考試的人都得站著。
“這也叫考場，太不正規了。”餘爭鳴想，環視一下，排隊的人雖然多，而參加考試的人竟然隻有自己一個。那些排隊的人也許是因為百無聊賴，時不時瞟一眼過來，像是在監考，也好像在嘲笑和疑問：這把年紀了，還在考駕照？他覺得有點尷尬。
他站到一台計算機前，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按鍵。計算機屏幕上顯示的都是圖畫，圖畫下麵有簡單的英文字幕，大都是交通常識，比如看見“stop”的牌子應該如何反應等等，考題比餘爭鳴預想的容易得多，他隻要在a,b,c,d 四個答案中選一個就行了。半個小時不到，他就完成了考試，計算機顯示“通過”。
下一步是“路考”。一個辦事員遞給餘爭鳴一張小紙片，表示他已經通過交通規則考試，問他是想馬上就路考還是另約時間，餘爭鳴說想立刻就考。一個穿警服的人過來領餘爭鳴到門外，指著一輛轎車，讓他坐在駕駛位上，他自己坐到副駕駛位上。餘爭鳴按照警官示意往停車場外開去，誰知剛到路口，那位警官就說：“停車！你沒通過，回去吧。”
餘爭鳴懵了，問：“為什麽？”
“到了路口，你應該停下來，因為你是從停車場出去，前麵是主路，在路口你必須停穩車，然後看看左右兩側有沒有車過來。” 警官誇張地做了一個左顧右看的動作，“而你直接就衝出去了，這時如果主路上有車來，他是不會停的，出了事就是你的責任。你回家想想，下次再來吧”。
餘爭鳴有些沮喪，原本希望今天一次搞定，就可以不再麻煩約翰了，結果百密一疏，自己搞砸了。
第二次路考約在了第二天中午，陪他的還是前一天的警官。這次餘爭鳴特別小心，到了路口，他左右環顧，動作做得比那位警官還誇張。到了路中間，警官叫他左轉彎，他記起交規中說：在沒有紅綠燈的地方左轉，必須先並到馬路中間畫黃色斜線的地方停住，等對麵車流少的時侯才能轉。餘爭鳴有意識在黃色斜線的區域多停了幾秒，顯出格外小心的樣子，然後才往左打方向盤，慢慢轉過去。警官似乎很滿意，帶餘爭鳴開了一圈，就讓他通過了。因為‘路考’不用排隊，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鍾就結束了，辦事員又給了餘爭鳴一張小紙條，說是臨時駕照，正式駕照一周後會郵寄到家。餘爭鳴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可以買車啦！”他樂顛顛地想。
餘爭鳴興衝衝回到家，對肖雨禾說明天就可以去買車了。肖雨禾聽了很開心，但轉念一想，眼裏掠過一絲憂慮，說：“咱們的確需要一輛車，這來美國才幾天，沒車簡直寸步難行。這幾天要不是蘇珊來幫忙，我連菜都買不了。可是，你連第一次薪水都還沒拿到，咱們帶的那點錢怎麽夠買車？再說你知道怎麽買車嗎？”
餘爭鳴信心滿滿：“約翰說我可以先從公司借錢，在秘書那裏寫借條就行了。我們這周六去銀行開賬戶，有了賬戶，公司給的一萬美元安家費就可以到賬上了，然後我就可以把借的錢還給公司，這是公司給新雇員的待遇。約翰建議咱們先買輛便宜的二手車，如果需要，還可以貸款。他會幫我挑。我這兩天注意到了，舊車店到處都是，比賣新車的店還多，公司門口那條街上就有好幾家。”
肖雨禾想起來什麽，說：“蘇珊今天送來幾盒錄像帶，都是她女兒喜歡的，說是借給青青看。你看這盒《獅子王》，蘇珊說是今年迪斯尼的新片。咱們還得買個錄像機，才能看這些片子。多虧蘇珊是老師，她今天給我講了講學校的事。德克薩斯州是學區製度，我們這個學區包括50多所中小學校，上哪所學校，全看學生家住在哪裏。所以咱們選公寓，地段很重要，因為學生上學放學都坐校車，校車路線都是按學校所在地區設計好的，我們的公寓得選在校車的路線範圍之內。”
餘爭鳴低著頭應了一聲，眼睛沒有離開手裏幾張花花綠綠的紙，他還不習慣美國人往郵箱裏塞廣告的做法，覺得從自己門口郵箱裏拿出來的東西，都要仔細看過才能放心扔掉。
肖雨禾一看時候不早了，去廚房準備晚飯，隔著洗碗池，對坐在沙發上的餘爭鳴說：“這裏的小學是一到五年級，初中三年是六到八年級，高中四年是九到十二年級。青青在國內已經讀完五年級了，在這裏應該上初中一年級。我真不習慣把初一叫六年級。蘇珊還問我們，是不是考慮讓青青再複讀小學五年級？”
餘爭鳴說：“我看直接上中學就行了。國內孩子課程要比美國小學深很多，青青在國內讀完五年級，她的數學肯定超過了美國六年級的水平。第一年她隻要學好英語就行了，其他課程應該沒問題。”
“青青，你覺得上初一行嗎？”肖雨禾手裏洗著菜，抬頭問正在看電視的餘青青。青青這些天完全被電視裏輪番播出的動畫片吸引住了，全是她以前沒看過的，此刻，她兩眼盯著電視屏幕，心不在焉地答道：“行。”
星期五，也就是餘爭鳴一家到美國的第五天，約翰就帶著餘爭鳴去買車了。看車是約翰最喜歡的事，是他的愛好，所以他對車的行情了如指掌。他想先讓餘爭鳴了解一下市場，便帶他沿著不遠處的高速公路輔路兜了一圈。兩側輔路的邊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賣車店。
約翰對餘爭鳴說：“你別看這麽多車店，每家都有生意做，因為有些人，並不一定是富人，更多的是懶人，尤其是怕麻煩的老人，他們隻開新車，買一輛新車開兩年就送進舊車店。開過兩年的舊車，價格可以賣到新車的七八成，再添一點錢就能再買輛新車，這樣不僅可以常換不同樣式的車，還省了很多維修的麻煩。”
約翰一邊看著路兩側不斷閃向身後的車店，一邊繼續說著自己最喜歡的話題：“不過那種隻開了一兩年的舊車，你暫時還買不起。你恐怕得買真正的舊車。一般人買新車的同時，會把舊車賣給同一家車店，這叫‘trade-in’，有點像以舊換新，這樣可以省掉自己賣舊車的麻煩，還可以少交點稅。”
“少交點稅是什麽意思？”餘爭鳴不解。
“記不記得你去超市買食品的時候，收據最後一行是稅，我們德州是交8%的銷售稅，買車也是一樣，如果你買輛一萬美元的車，8%就交800美元的稅，如果你以2,000美元的價格把舊車賣給車店，你買新車隻要付8,000美元就夠了，稅當然也就是8,000美元的8%了。”約翰耐心地解釋。
“哦，多舊的車都能賣嗎？”餘爭鳴繼續問。
“多數車店都有自己的維修車間。成色好的舊車，車店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提高價格再賣。太舊的車就直接送到拍賣行，有些人專門回收拍賣行的便宜舊車，改造一下，還能賣點錢。”說著，約翰朝遠處一家看上去挺漂亮的建築揚揚下巴：“瞧那家店，挺氣派是吧？停車場也夠大，它家賣新車也賣成色好的舊車。即使是賣凱迪拉克和奔馳這些豪華車店，停車場裏也是一邊停滿了新車，另一邊停滿舊車”
餘爭鳴順著約翰的視線望過去，那家停車場的車果真望不到邊。
約翰又用下巴指了一下路邊，說：“這幾家隻賣舊車，你看它們的店麵就不大，也簡陋很多，車子也更舊，但是便宜啊。他們的買主主要是那些剛滿十六歲的高中生，所以這些舊車也叫‘學生車’。當然，來買的人裏還有剛來美國的新移民，就像你們。”說著，他把車停在了離公司較近的一家店門口。
“這家車店我來過幾次，我兒子去年滿十六歲，他的車就在這兒買的。咱們看看，但願能碰上一輛裏程數少一點的車，那樣毛病或許少一點。還有，我跟你說，買舊車你可得學會修車啊。”
餘爭鳴隨約翰下了車，這家店門臉很小，隻賣舊車，而且成色不咋樣。但餘爭鳴知道自己也沒得挑，他剛到美國五天，連一次薪水都還沒有拿到，還好有公司給的安置費，否則就連這種低檔舊車也得貸款才買得起。約翰也是因為知道餘爭鳴兜裏有多少錢，所以才推薦了這家店。
停車場裏停了幾十輛各式舊車，陽光下車身曬得燙手，人在中間穿行，像是在烤箱裏行走。賣車的推銷員們都躲在屋裏涼快，隻有他們兩個人在車縫裏轉悠，挨個兒看每輛車的成色和標價，好在約翰熟悉其中的門道兒，一看就知道是哪一年的車款，大概值多少錢。轉了一圈，他們選中了一輛深藍色的雪佛蘭轎車。
約翰趴在車窗上往裏瞅了瞅，又踢了踢輪胎說：“這車是1991年的款式，四年了。看起來還行。”他讀著車窗上貼的價簽兒，又圍著車轉了一圈，“3,200美元？有點貴。走，咱們進去,我得讓他們便宜點賣給你！”
餘爭鳴有點狐疑地看了約翰一眼，就這，還能便宜？他不大相信。
考到駕照不等於會開車，交通規則還是要在路上慢慢學會，否則左轉右轉很容易出錯。
沒有先考駕照後買車的，更沒有一拿到駕照就買新車的。新手很容易在停車場或轉彎處撞到別人的車，買舊車比較好。沒有自己的車，沒有保險，DMV都通不過。別人的車也不會借你去考場。liability, 誰也不舍得，除非是你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