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推開他,罵了句:"去你媽的,瞎說啥呢。" 順子大笑起來。
搬了大約十幾分鍾,我正和順子扯淡,隱約聽見有人跟我們說話,一側頭,那
方向隻有一直靜靜站在那兒的小女孩,她依然那樣看著我。我問:"你在跟我說話?"
小女孩抿著嘴點點頭,低得有些怯怯問:"這裏有廁所嗎?"
"有,在那邊。就二十幾米。"我指指廁所方向。
小女孩想了想,把盒子放在車廂邊,輕輕說:"幫我看一下好嗎?"我拍了拍身邊
,道:"放這兒。" 小女孩把盒子放在我身邊,走向廁所。
她才走開不一會,那中年人快步走過來,問坐在駕駛室的司機:"老胡,敏敏呢?
"老胡道:"不在後麵嗎?"中年人道:"不在後麵。"老胡打開車門跳下車。
"在那兒。"順子指了指從廁所裏走出來的小女孩。中年人怒氣衝衝地迎上去
,小女孩一見到他,臉色變得蒼白,目光流露著膽怯,低下了頭。中年人擋住她的
去路,吼道:"你剛才幹什麽去了?"
小女孩低聲道:"上廁所。"
"上廁所也不告訴胡叔叔一聲,東西被偷了怎麽辦?"中年人厲聲道。
小女孩默默低著頭,老胡勸道:"經理,算了,小孩人小不懂事,本來我也該看
著的。" 中年人怒氣未消,說:"再這麽走開看我┅┅" 話沒說完,樓上那女人叫喊
:"程青,上來吧。"程青狠狠盯了她一眼,上去了。
老胡看了女孩一會,走到車後拿了盒子交給她。小女孩抱著盒子,低著頭擦了
擦眼。
天越來越陰沉,終於下起小雨來,好在隻剩下兩、三件,一趟就搬上去。順子
把最後一張書桌傳給了麻仔,和我一起跳下車,跑回車棚。一枝花沒有去搬,悠然
躺在椅子上,對我們道:"你們兩個倒會偷懶。"
順子笑道:"再懶也比不過你。好歹我們也幹了三十分鍾,那象你一直坐著,坐
吃天下。"
一枝花罵一句:"放你媽的狗屁。" 坐了起來,拿了一根竹棍打他。順子躲閃開,
笑道:“哎! 哎! 別動手啊,算我說錯。萍姐,好東西,要不要?"他從衣兜裏掏出
個東西來,我一就眼認出是小女孩的那把口琴,這家夥手腳真快,我都不知他什麽時
侯偷的。
一枝花住了手,問:"什麽東西?"
順子道:"口琴。" 打開盒子取出口琴,放在嘴邊亂吹,也不理自己的水平有多
差,還一邊自得地搖擺起來。他雖然吹得糟糕透頂,但聽起來口琴音質不錯。我以
前也有隻口琴,四毛錢路邊攤販那兒買的,音質自然很差勁,吹了三年,讀高一時
跟人打架給對方用石頭砸了,我心疼了足有一個多月。聽到順子吹,忍不住有些心
癢癢,便走過去對順子道:"我試試。"
順子手一縮,放在背後,道:"這東西隻能一個人吹,否則會傳染病的。" 我不
理他,一把拎過他手臂搶了過來。順子叫道:"你怎麽能搶?"一枝花道:"你不會吹,
讓明富吹吹又有什麽關係,他又沒病。"
順子嘟噥了聲:"誰說我不會吹。" 在一枝花旁邊坐了下來。搬東西的人也陸續
跑回來,一個個身上淋濕了一大半,落湯雞似地甩著頭,一邊叫罵著鬼天氣。我試
了試音,兩年多沒吹了,多少有些生疏。我吹起了我以前吹得最多也最喜愛的電影
橋中的主題歌"好朋友再見",然而吹不上兩句就要錯上一、兩個音,順子馬上就
在一枝花麵前說怪話,勉勉強強吹完了,一枝花笑道:"吹得不錯啊!"順子看了她一
眼,說:"我不過好久不吹罷了,否則┅┅哼!"
我本來還想再吹一曲,無意中抬起了頭,隻見對麵五樓陽台上那小女孩正望著
這裏,不知為何,我一下失去了興致,將口琴扔還給了順子。
第二天,依然下著小雨,才剛立秋,秋雨綿綿的時節就到了。
順子昨天得手摸了一條大魚,有一千多塊。他自己雁過拔毛拿了三百,分我一
百五,然後才上交老大,從中又得了老大根據按勞分配原則提成百分之十的獎勵
,一百塊左右。我們說好中午到館子去換一頓口味。
將近中午,我們剛準備動身,那個叫敏敏的小女孩撐著一把小雨傘走過來。我
先看見她,碰碰順子的手臂。順子也見到她了,怔了怔,看了我一眼。
小女孩走到我麵前站住了,用她那雙大眼睛默默地望著我。我被她望得有些心慌
,問:"什麽事?"小女孩眼裏忽然泛起了淚光,輕輕道:"求你,把口琴還我。"
我驀然想起她是把盒子托付給我看管,不禁有些生順子的氣,但事已至此,總
不能承認我們的確偷了,隻好雙手一擺,說:"我沒拿你的,不信你搜。"
她站著不動,大顆大顆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滾落,依然那樣望著我,一樣的聲音
:"求你,把口琴還我。"
我看了順子一眼。順子一把拉住我的手,打開傘:"走,吃飯去。" 拖著我走進
了雨幕中。走了十幾步,我正想回頭看一看那個女孩,隻聽見背後一陣細碎急促的
腳步聲。我回過頭,一隻手已抓住了我的褲子,還是那小女孩。她仰著臉淚汪汪地
望著我哀求道:"求求你。"
順子一把扯開她的手吼道:"滾開,聽見沒有! 告訴你沒拿就是沒拿,你再纏著
我們小心我一拳打死你。”他揚起拳頭,滿臉凶惡,做出打人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