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的故鄉民風淳厚,社會安定,除了槍斃反革命份子外,很少刑事案件發生,至於殺人越貨之事更是少之又少,別說是現今社會習以為常聽說過的分屍人命案了。因此當年在我故鄉發生的這起案子曾轟動一時,直至多年後有人提起還令人毛骨聳然。說起此事,還得先提及一個與此案有些關聯的一個人。此人是我父親同學,當年我父親在上海上學,因化錢似流水,被上海親戚告訴我祖父後,被祖父差人帶回來就在故鄉城裏中學讀書,他當時也在那中學裏讀書。他家在我們縣城的東邊鄉鎮,出身貧寒,且家中隻有寡母一人,供他讀書甚是不易。因離家較遠,逢到節假日就住到我們城裏的家中,所以與我父親很要好。初中畢業後,他回到故鄉小學裏當了教師,後來鎮上有了中學,他也被選拔去當中學教師了。由於家貧,他母親從小就為他領了個小女孩做童養媳,等他成年後,他卻不肯與這小媳婦圓房,最後迫以母命才與這小媳婦成婚,夫妻之間感情一直淡淡的。其實他心中早巳有個意中人,她就是他家隔壁鄰家的三小姐,這三小姐家是開肉砧墩(即賣豬肉的店)的,是那種前店後作坊的形式,家境很好。共有姐妹三人,沒有兒子,她父親在世時把家中那位殺豬師傅入贅作了女婿,不久還生了個兒子,老丈人去世後,家中事務就由這大女婿掌管。老二也巳出嫁,家中就剩下這三小姐,這三小姐是三姐妹中最漂亮的,人稱一枝花。他與她從小就一起長大,心中對她早生情愫,所以當初很不願的與童養媳成了婚。
說起來,她家這個大女婿也真不是個東西,竟打起了小姨子的主意,也許真的是女人在男女關係上智商特別低,在姐夫花言巧語下,居然與他搞在了一起,她大姐與母親一直被蒙在鼓裏。為了討得她的歡心,他把家中積攢下的五根金條叫她保管,她就把金條藏在一個棉胎中。不久,三五反開始了,稅務所盯上了這爿肉店,要罰很多稅,於是他就讓小姨子把金條拿出來;可是她把棉胎翻了個遍別說五根,連一根都沒見蹤影,這下她也慌了,告訴他後,他卻一口咬定她生了外心,把金條送了人。兩人私下裏吵個不休,此時驚動了一個人,這個人也是他家隔壁鄰居,是個老太,還是個馬泊六,平日常來這肉砧墩上揩油點豬下腳,不時送雙把鞋頭線腦給她母親,所以常來她家。那天她過來本想討點骨頭回去熬湯,當走過她家場上時見竹杆上曬了條棉胎,地上黃燦燦的五根金條,這老太貪念頓起,馬上把它們檢起來,要緊回家藏起來。現在聽說他在追查這五根金條的去向,就悄悄的對這老板說,他小姨子與隔壁的教書先生很要好,會不會把它們送給他了想嫁他,因為他妻子因病巳於三年前病故,他也許是真的想娶這三小姐,所以一直未續弦。當晚他就把小姨子叫到後麵作坊裏,逼問她金條的去向,一言不合,兩人就爭吵起來。此時他既急著要錢,又是妒火中燒,就拿起一把殺豬刀,對著她揚了揚說,若是不把金條拿出來就要殺掉她,她萬萬想不到他真會殺她,就大聲說,給你殺!給你殺!這下把這屠夫真的激怒了,就憑著他那平日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殺豬本領一下奪去了她的生命。見血汩汩流個不 仃,這下他才知道闖下大禍,稍稍想了一下,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斬作三段,並乘夜深入靜無人看見,把這三塊屍塊偷偷地放在他平日賣肉時放錢的那坐櫃裏,並擱上許多鹽。隨後的幾天裏,他表麵上若無其事地同家裏人一起查找小姨子的下落,但隻要一空下來就呆呆的坐在那錢櫃上。三天後,有人發現那櫃裏流出血水,這才報告派出所,隨即縣公安局也來人,很快就把他逮捕。不久就判死刑,他丈母娘因家中就剩下兩個女人與一個小孫子,就請求法院能不能免他一死,當然法院沒采納家屬的要求,不久就把他槍斃了。此案件一告破,轟動整個縣城,四鄉八鎮及城裏的人都擁到這鎮上軋鬧猛(即看熱鬧,此也是我們國人的嗜好),想看看這“三段頭”,其實這屍塊老早就被處理了,那家中兩個女人傷心欲絕,還是我們這位教師爺幫忙把它們安葬了,也許他還是放不下他心中的女神。
自打這“三段頭”(這案告破後,鎮上人就把這三小姐稱作三段頭了)死後,我父親這位老同學就一直沒有再續弦,當年他母親還在世,因兒媳婦沒留下個一兒半女,現在見兒子又不願再娶,就為他領養了一個小女孩。那幾年,我們家經濟很因難,他每次來城裏出差(他還兼著學校總務工作,所以常要來城裏采辦物品)一定會來我家,每次來從不在我們家吃飯,反而帶了我去飯店飽餐一頓,臨了還要給我買些文具之類,所以我最盼他來我家了。到我讀初中時,我家經濟狀況巳略有好轉,他就很少來我家了,後來在我父親過世後就再沒有來過,因他是突然不來的,所以此後也一直未有他的信息。多年以後,有一段時間我被借調到他們那鎮上醫院工作,物是人非,那數十年前轟動全縣的殺人事件早巳無人知曉,也沒人知道他這個人。我打聽了好多人,卻找不到他一點音信,不免有些怏怏。有天晚上,來了個三十來歲的女病人,我看了她病曆上的名字,心中忽然一動,似乎這名字與他當年領養的女孩的名字有點相象,就問她可認識當年有位中學老師叫某某的,不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說她就是他的女兒,我看了她一下,當年那個黃毛丫頭如今巳是一個端莊的少婦了。她告訴我,自打他父親把那“三段頭”埋葬後,心情就一直很抑鬱,從沒再見他有過笑臉,當祖母過世後,在她十八歲那年投河自盡了。當時有人懷疑他是不是在當學校總務時有貪汙行為所以畏罪自殺了,後來公安局來查過,他經手的賬目都清清楚楚的,總算還了他一個清白。其實他還是因了那位他心目中的三小姐想不開才自盡的。她又告訴我,她丈夫也是醫生,是南醫畢業的,在人民醫院當內科醫生,正在設法調回到鎮上這所醫院來。
我在借用半年後就回到了原來的醫院,三年後就調到了城裏,再經輾轉幾年後,調到了後來我工作到退休的醫院。有天,辦公室的同誌向我說有位女病人要找我,領來一看,原來是她,她說她就住在我們醫院,下個星期就要開刀了,想叫我找好一點的醫生給她動手術,我當然滿口答應。一看她的病曆,竟是胃癌。我說你愛人怎麽沒陪你來,她一下眼淚汪汪了,在我再三追問下才告訴我,原來她丈夫當年調回家鄉醫院後,醫院領導倒蠻看重他的,當醫院裏買了台超聲儀後就讓他去進修了一年,回來兼做超聲醫生。那知他真令大家失望,竟然在給一個女病人做檢查時幹出了不要臉的事情,給病家告到法院判了刑,目前正在服刑期間,所以現在隻有女兒來陪她(以前農村醫院的放射科及超聲室這類須暗室操作的科室都隻有一個醫生,旁邊是不配備護士的,所以有些醫務人員中的敗類就做出這種醜事。也是在一家醫院,有個放射科醫生在栓查時叫女病人脫光了衣服進行猥褻,事情穿繃後覺得無臉見人,就在機器的天軌上吊死了)。聽了此事,讓我十分難過,為我父親的那位同學,也為他的女兒,他生前身後的那些事都讓人唏噓不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