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下旬,我回國內處理一些雜務,並予購了今年四月初的返程機票。一月間,網上時常見到有關武漢發現新冠病毒性肺炎的訊息。不過覺得武漢離得遠著呢,況且當年非典流行我們這兒也從未有過一個病人,所以大家聚會時也難得有人提起有關武漢疫情之事,照樣該聚的聚,該訪的訪,該吃的吃,那武漢的事離我們太遠,也不值得我們去費心勞神。大概是一月下旬吧,我們這兒也不對了,武漢來的消息風聲鶴淚,街上的行人有的戴起了口罩,車輛與行人也大為減少,藥店巳買不到口罩。二十五號是大年初一,人人談疫色變,本該熱熱鬧鬧一年中最隆重的節日變得冷冷清清。二十八號,我們市裏也發現了兩例病人,於是防護開始升級,偶而去街上,行人與車輛廖廖。令我擔憂的事也終於來了:中美之間好多航班都仃掉了,世界衛生組織巳把武漢新冠肺炎定義為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而武漢也早在一月二十三號即封城。我們這兒也加強了防護,公交車仃運,出門必須戴口罩,飯店及各娛樂場所亦全部仃止營業,醫院除產婦及急診外,所有門診均仃診,所有銀行也仃止了櫃枱作業。進出供應日常生活必須品的超市必須戴口罩,測量體溫,掃健康綠碼。不久各小區亦封閉管理,外人都不能入內。我居住的小區因離市中心較遠,而且小區也甚小,所以未封閉。我呢反正隻有一個人在家,也就自我隔離在家,所有生活必須品都有三五知己好友參差為我送來,在此疫情令人恐怖、草木皆兵之際,朋友們不避艱險,令我好生感動。如此一直到我離開國內,我從未去采買過生活用品。說實在的,對於疫情我倒也並不覺得太擔心,主要倒是擔心回不了美國,因為到二月九日中美之間最後一班航班後,所有航班都仃航了,達美航空公司也宣布所有到中國的班機全部斷航至四月底,而我予訂的四月初回美國的機票就是達美航空公司的。當時還天真地認為四月底就將恢複航班,這樣我逗留在國內稍稍超過半年,估計到美國入關沒什麽大問題;那知後來發生的情況與想象中的大相徑庭,不久公司就把我予訂的機票退款給我了。那段時間國內疫情爆發,席卷了全國各省市,中央台每晚的新聞也是首先報導各地疫情情況。隨著發病人數的增加,令人心神不安,遠在美國的家人每天早晚兩次問我的情況,其實我們這兒倒僅僅發生了總共五例,此後一直未再有新的疫情發現;後來美國疫情流行,反倒是我為她們擔心起來。
隨著國內疫情得到控製,世界各國的疫情卻爆發了,而原來期望的四月底複航的希望也破滅了。這期間故鄉的生活似乎又恢複了正常,人們又開始聚會,參加筵會,公交車也恢複了,不過出門大家仍戴口罩,特別是公共場合,必須戴口罩。有一次我乘坐公交車外出辦事,不想把口罩忘記在辦事的地方了,到上了車找不到口罩,那公交司機沒好氣對我大聲吆喝:“下去”,見他那凶神惡煞的樣子我本想教訓他口罩應把鼻子一起戴沒,後來一想凡是沾點兒公的工作人員態度都不會好到那兒去,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隻得乖乖地下車,不承想附近沒有賣口罩的,隻好等了好久等到一輛出租車。在車上我與司機聊起怎麽出租車這樣少,他告訴我去年我市三合一整頓,把五十多萬外地人都趕回去了,現在又有疫情,好多打工的回不來,出租車生意不好,車子也少了(我也曾見過那些城管氣勢洶洶追趕小商小販的情景,但令人感到滑稽的是當疫情穩定後又是這些城管被要求每人必須完成幾個擺攤的任務,是為所謂活躍市場)。各級學校也陸續開學,包括幼兒園。說起幼兒園的開學,我一個朋友告訴我令他非常氣憤的事,他孫兒上的幼兒園是家民辦的,因為他們居住的地方不是公立幼兒園的轄區,所以隻能出高價來這個幼兒園。這幼兒園實際上是一家夫妻老婆店卻冠以“國際”的大名頭,收費特別高,包括夫妻雙方的四個老人以及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幼兒園工作。每當學期結束,園方就向家長予收下學期的費用,平常大家也就認了,因為沒有其他幼兒園可上。今年由於疫情,幼兒園延至六月下旬開學,而七月上旬又要開始放暑假,然而園方卻仍按整個學期的收費標準收取,包括午餐費也得按整個學期全額付。家長們雖有意見,卻又隻能聽憑園方宰割,據說因為是民營的,反映了也無用。由此我想到類似此種民營的學校、醫院、以及養老機構都存在同樣問題,特別是靠老軍醫起家的蒲田幫,占據了全國民營醫院的大半壁江山,其齷齪的行徑常見於網上,但好象從沒有衛生行政主管部門過問,實際有些官員就是這些福建人的保護傘甚或沆瀣一氣。我覺得政府鼓勵民營資本進入教育醫療部門作為公立學校與醫院的補充本無可厚非,然而任其胡作非為就失去其意義了。似我朋友所說的這家幼兒園的行徑就更象是發疫情財了,令人十分可恨。其實在這次疫情中,有不少乘疫情大發疫情財的例子也不少,例如賣假口罩假消毒液的不法之徒,有關部門確實應該予以嚴厲打擊才好。
國內迅速把疫情得以控製,與采取得力措施是分不開的,當然也與老百姓的配合有相當關係,如針對疫情采取的各項措施大家還是都能執行的,當然亦有極少數人不自覺,為了避免被隔離十四天,明明去過疫區卻隱瞞,我們市裏發生的幾例就是這因素造成的。
剛才把話扯遠了,由於航班不通,我在家不免十分焦慮,怕在國內逗留時間超過太久將來入關時會麻煩。如此在忐忑不安中終於等來了達美航空公司將於六月三號開始複航的信息,於是趕忙訂了四號直飛底特律的機票。正當我在慶幸終於可以去美國與家人團聚了,可惜不過才過了五天,航空公司又通知四號的航班取消了。於是又從網上查航班的信息,十八號有班機,不過中途須在韓國首爾暫仃,於是予訂了機票仃下心來等十八號去乘飛機;哪知隔幾天又來通知,十八號的航班又取消了,好容易又搜到二十八號的班機,不過除了在首爾暫仃外,還得在西雅圖轉機,因是在西雅圖入關,須把托運行李取下換乘國內航班飛底特律;雖知這樣很麻煩,但隻要能成行就可以了。於是又每天計算,到二十八號總不會再取消了吧!就在等待中卻等來了二十八號航班取消的消息,於是又忙著在網上查航班信息,總算又買到了七月四號的機票,也不是直飛而是要兩次轉機,這也不去管它了,隻要四號能成行就好。這次的航班總算沒有取消,從第一張四月五號的機票開始,到七月四號前後共購了五張機票,票價也從人民幣七千多元一路飆升到兩萬多元。朋友們聽說我終於可以走了,於是給我送來了口罩,手套,護目鏡,隔離衣,消毒液等,以便在整個航程中全副武裝。
在擔心航班再被取消的焦灼等待中終於迎來了七月四日,在浦東機場,又再次領略了防疫工作的力度。首先進機場必須戴口罩測體溫,在領登機牌時須先填寫一張內容十分豐富的表格,包括個人的各項信息及近階段行蹤等,此表於安檢時交與工作人員,到此總算讓我出了口氣。在候機室,大家都坐得很分散。我乘坐的這個航班是九點十五分起飛,登機後坐下不久,機長就廣播說因飛機發動機上一個什麽整流罩有故障須排除,所以暫仃登機,巳登機的旅客請坐在座位上耐心等待。不想這一故障排除化了好多時間,待等飛機起飛巳是十二點過,整整晚點了三個小時。這下可麻煩了,因為本來飛機到首爾是十一時四十五分,下午一點十五分出發,這樣從西雅圖轉底特律的班機就算加上入關的時間也綽綽有餘,現在這樣晚點肯定接不上去底特律的班機了,不過還懷著僥幸的想法,也許能搭下一班的飛機。到首爾後本來旅客要先下飛機,然後再登機,現在大概因晚點的關係旅客不用下飛機了;可是不知何故又坐在機上空等了兩個小時,這樣晚點了四個多小時,到西雅圖就接不上去底特律的國內班機了,不由人擔憂起來,幸好機上又廣播說航空公司會安排的。因是疫情期間,機上的乘座率一半都不到,每位旅客間都隔了兩個空座。機上的乘務員及所有旅客被要求全程戴口罩,為了保險我把準備的那點武裝除了隔離衣外全部用上了,也有幾位旅客還真穿了厚厚的隔離衣。也許是為了減少接觸機會,所以機上的服務減了許多,我更是除拿了一瓶礦泉水外,連機上有限的服務也謝絕了,隻用自帶的食品充饑,而且吃的時候口罩也不除下,就把食物從口罩底下塞到嘴裏,這偷偷摸摸的樣子若是拍下視頻來一定十分可笑。
飛機到西雅圖比原來到達的時間晚了七八個小時,還要在這兒辦入關手續。海關人員問我為什麽離開美國超過這麽長時間,我把曆次所購機票的打印件給他看了,總算很順利入關。入關後就去取行李,再坐小火車(火車上僅我一名旅客,這也是平生第一次一個人乘坐專列)去另一航站樓辦理托運行李及辦理登機手續,在那兒被告知沒有直飛底特律的班機了,須轉飛明尼蘇達再換乘飛底特律的班機,胡裏胡塗的也不知在空中飛行了多久到了明尼蘇達機場,在機場等待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登上了航程中的最後一架飛機,因是深夜了,坐這趟飛機的人真是廖廖,好象乘客比乘務員多不了多少。經空中一個多小時的飛行,終於於午夜一時許抵達目的地,不過等去取托運行李時被告知,行李須待第二天由西雅圖飛底特律的航班運來,叫我把地址及聯係電話留下,說第二天會送到我家,後來倒真由航空公司的汽車把我的兩件行李送了過來。至此我這次空中飛行總算順利結束,但與原來直飛底特律的十三個小時整整多化了二十多個小時,而且本來隻要乘坐一架飛機卻乘坐了四架飛機,輾轉於五個機場,機場裏冷冷清清與以往那樣的熙熙攘攘不啻有天壤之別,這次空中飛行也是我十多年來往返中美之間首次遇到。在機場倒從沒有人來給測體溫及檢查什麽,僅僅在西雅圖入關時交了份在飛機上填的一份個人疫情登記表,這與國內那種嚴格的管控工作大不一樣,也許這也是今日美國疫情如此嚴重的原因之一吧。來後的當天,我就自覺隔離在家中的地下室內,每天在地下室外麵的草坪上散散步,看著那跳躍戲嬉的鬆鼠與在草叢中覓食的鳥兒、三三兩兩蹣跚踱步的野鴨。望著日落日出,月落烏啼,鬥轉星移,感歎著人生的匆匆,直至今日在隔離了第十五天後自己中止了隔離。在所謂的隔離期間,倒也又看了不少書,其中那本“浮生六記”巳是第二次讀了,當年讀的時候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青澀少年,而今讀來,對人生更是另有一番滋味,真是舊書不厭百回讀 ,熟讀深思我自知了,可惜此書之五、六兩記巳佚,為後人所補。我想,若是三白先生活在當世,經了今年的疫情及我這次的空中曆程,是否會於他的六記中加上一記成了浮生七記乎!
後記:今天自我解除了隔離,早晨天清氣朗,豔陽高照,想起疫情中的故鄉,想起此次來美時的蹉跎,想起故鄉親友的為我擔憂:他們怕我這個隻會些許洋涇浜英語的鄉巴老會不會被飛機載到了何處天涯海角。到美的當天,我就向諸親好友報了平安,因未詳告旅程中的經過及來後的情況,今日巳不再隔離,並且自己檢視自身各器官另部件均能正常運轉,於是寫下這篇流水帳向關心我的親友們作一簡略的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