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麵掱

                                             

       掱這個字，就是扒手的意思，字很形象，其中兩隻手表示正常的手，第三隻則是偷竊之手。《清稗類鈔盜賊類》：“滬人呼剪綹賊曰掱手，猶言扒手也。”國人對小偷的稱呼頗為文雅，如尊稱他們為梁上君子，把翻牆鑽洞的盜竊行為稱作穿窬等等。說起扒手這個職業，也堪稱是個古老的行當了，最早的一個小偷就是柳下蹠，不過人們熟悉的是他的另一個名字，即盜蹠，而且他還是被孔子稱為遺落的聖人坐懷不亂之柳下惠的弟弟，他也就是小偷扒手的祖師爺。另外傳說小偷還有兩個祖師爺，一個是西漢武帝時大名鼎鼎的東方朔，再有一個是水滸傳中的鼓上蚤時遷。介紹了一些小偷扒手的老祖宗，下麵還是言歸正傳。

       八十年代我的工資很低，往往口袋中不名一文，所以從未有怕被扒手光顧之慮。九十年代，工資漲了，口袋中也不再空空如也，於是生平兩次承蒙掱垂青。第一次在九十年代初，那年我與幾位高中同學去武夷山旅遊，那時候旅行社還沒有現在這樣普及，我們是自己坐火車去的，因為沒有直達武夷山的班車，得先坐一夜臥鋪，第二天再換乘另一列火車到邵武，然後再坐汽車到武夷山。我們自蘇州站上車，六個人剛好一個車廂，夜間無事，大家聊聊高中同學那時的一些往事，不知怎麽突然說起有位同學遭遇扒手的經曆，於是大家相約一定要小心。我的一位年長的姓方的同學見我敞開穿著西裝，裏麵襯衫的口袋裏露出一遝錢，就對我說這樣最容易被扒手扒去，於是他拿出一隻別針幫我把口袋扣住。第二天到中途轉車了，大家下了車在月台上等車過來。那天旅客特別擁擠，上車後發現上錯了車廂，離我們的座位差了好幾節車廂，於是逆著人流朝前擠，突然我覺得胸口癢癢的，平日我就怕肉癢，開始還沒反應著了扒手，此時看見麵對麵一個年輕人，左手彎裏搭著一件外套，他的右手就插在我的胸前，怪不得我這樣癢，我一個激靈，連忙大喝一聲，“抓小偷！”那人忙不迭地從我身旁擠過，此時我也顧不得去追他，事實上也無法追，因為太擁擠了，低頭一看，一遝錢一半巳經露在口袋外邊了，總算慶幸，沒有遭到損失。到了武夷山後，我才告訴夥伴們火車上發生的事，並且很高興的當天請大家吃了一頓。這是我平生第一次麵對麵的遭遇扒手，但因我那位同學的先見之明，也算這扒手倒黴。

       這第二次遇到扒手可沒有這麽幸運了。那是十多年前，我有幸被邀請去龍虎山參加中國蛇協的年會，會議結束後，我與一位同時參加會議而且也喜歡收藏瓷器的朋友相約去景德鎮看看。我倆從鷹潭出發，坐上去景德鎮的公交車，那時候還沒有高速公路，一路逢站還得上下旅客，而且不時還會碰到公路中間突然會出現用石塊擱著條木棍，旁邊站著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收買路錢。車子離景德鎮還有一半路程時，經過一個招呼站，擠上來兩條漢子，這兩人不坐前麵的空位子卻硬是擠到我們坐的最後一排，這一排共有五個座位，連我們兩人還有兩個人共四人坐在一起，那兩個人硬是擠進來，我旁邊一位旅客趕忙站起身，說“我讓你們”，當時我還想這位旅客風格還很高的。汽車繼續往前開，不一會兒那擠在我們旁邊的兩人突然衝到車門口，叫司機讓他們下車，待等兩人下車，就有乘客問那個旅客被扒了？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被我一起的同伴提醒，才發現口袋裏的一千多元錢早巳不翼而飛了。此時車上大家議論紛紛，有常坐這車的旅客說這是經常發生的；我聽了很生氣，說為什麽司機不早點提醒大家防範，有人解釋說，司機通年在這道上走，雖然明知這些人是扒手，卻不敢得罪他們，怕遭報復。那天本來高高興興去的，遭了這事，也就興味索然，匆匆就回去了。後來問當地一起開會的人說，福建山區公路本來很不安全，扒手還是文明的，更有強槍的，甚至有一次整車的人都被搶。聽後不禁令人毛骨聳然，過後我再也沒有去重複那旅程了。當然現在的治安肯定不像那時了，不久在新聞節目中看到交通部門開展嚴打路匪盜竊行動，而且後來也通了高速公路，估計像我遭遇的那種低級掱估計也不會有了。不過這古老的職業可沒有絕跡，近幾年來，掱小偷的手段也與時俱進了，有次看到一則新聞報道，說在公交車上有小偷團夥作案的，他們先是有人把兩個大號的行李箱放在公交車下麵的行李倉內，待開車後，予先躲在其中一個箱內的人就打開箱子上的拉鏈出來（這箱內的人必須生得很瘦小），而後把別人的行李箱打開大肆盜竊，把盜得的東西放入自己帶上來的另一個空箱內，得手後就向坐在車箱內的同夥發短信，於是車內的同夥在下一站下車，提了兩個行李箱若無其事的揚長而去，小偷們稱這叫做縮骨術。我開始還把這當是現代小偷的技術革新，後來從晚清一本筆記小說“儒門釋閑”中見到此技早巳有之，不過那時尚無汽車，多在船上作案，我想，掱的老祖宗若是地下有知，會不會自愧不如而嗟歎“孺子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乎！”不過，掱再技術革新，當年的掱與現今騙子高明的騙術來比就更顯得一點也沒科技含量了。所以現在掱是少了，但高明的騙子與騙術卻是屢見不鮮，甚至使人家破人亡。在騙子這行當的衝擊下，估計掱這古老的職業也麵臨式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