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奇石
職業: 外科醫生 業餘愛好: 旅遊, 文學, 京劇, 工作之餘喜歡寫些懷舊散文, 隨筆
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一隻蝴蝶偶然煽動了幾下翅膀，導致兩周後在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最早是由美國氣象學家愛德華-洛倫茲提出的。它是混沌理論中的一個概念，它說明在一個動態係統中初始條件的微小變化通過不斷的累積放大，最終能導致係統長期巨大的鏈式反應從而發生巨大的變化，這種現象，被稱作對初始條件的敏感依賴性。一個小到微不足道的行為可能導致不可予知的結果，曆史上有不少例證。1914年奧地利的費迪南大公被刺殺引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導致整個歐洲l陷入戰爭泥淖（甚至亞洲，否則也不會我國作為戰勝國卻在巴黎和會上遭不公正待遇，從而爆發了五四運動）。再如1997年泰國的一位財政官員的錯誤決策導致亞洲金融危機的爆發，一個人的決定居然會影響到整個地區。我國南宋末年，駐守在某海島上的一名兵士，見對麵元軍大營中有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正朝著他們陣地上指手劃腳說著話，不由得很生氣，就用投石機發射出一塊大石頭，不偏不倚正巧砸中了胖子的腦殼，此人正是蒙古大汗蒙哥。此時巳突破長江天險的三弟忽必烈聽說大哥巳死，就火速回師大都，生怕駐守在大都的四弟阿裏布哥乘機繼承汗位；與此同時，正在發動第三次西征且巳攻破伊朗阿拉伯半島兵鋒直指埃及的三弟旭烈兀也立即仃止西征趕回大都搶汗位去了，於是蒙古人西進歐洲擴張之路由此終結，南宋也暫時苟延殘喘多延續了二十年國祚。這個宋朝小兵士的一塊石頭居然引發了全球性的變化，真是功不可沒。
時光倒流轉到漢朝，漢景帝那天一時興起要臨幸妃子程姫，這真是程姫巴不得的好事，可惜那天她正巧女人那個每月的事來了，為不放棄這難得的機會，於是當景帝來到她宮中時就將景帝灌醉，讓自己一位唐姓貼身宮女侍寢。這春風一度居然播下龍種，唐宮女生下一子，因唐宮女地位低微，景帝對這王子並不喜愛，就把這叫做劉發的兒子打發到邊遠的長沙去當藩王。過了幾代，這劉發的後代巳經式微，傳到劉欽時隻是個小縣令，當時正值王莽當政，劉欽過早地死了。他有兩個兒子，小兒子就是最終推翻王莽新朝重振漢家邦的光武帝劉秀，因程姫那晚把宮女冒名頂替了一下，就讓漢朝又多延續了195年。這明末推翻了大明皇朝讓滿清檢了個大便宜的李自成之所以想造反也是出於一樁小事，此件小事竟然煽動了蝴蝶的翅膀。
卻說當年，我拿到姚雪垠的所謂曆史小說《李自成》，剛翻開看了幾頁，就把書闔上了，因為就我那一點點粗淺的曆史知識感到名為曆史小說的《李自成》實在有愧於冠上曆史二字。雖然名為曆史小說就不是真的曆史，允許杜撰一些情節，但總不能把黑的說成白，把白說成黑，何況這位姚家俚自詡是曆史學家。也許是由於當年形勢的需要，姚可說是紅得發紫，70年代末，他是當時中國風頭最健的少數作家之一。他自1957年開始寫作此書到病逝前的1999年曆時42年完成《李自成》四卷230餘萬字，第二卷於1982年獲首屆茅盾文學獎。1985年秋，姚也覺得富貴不還鄉就似衣錦夜行，於是高調回河南南陽省親。一天有個名叫淩解放的中學語文老師手持厚厚一疊書稿來到姚下榻的賓館，呈上自己寫的書，目的就是想請這紅透半邊中國的大作家提攜提攜。姚一看書名《康煕大帝》頓時不悅，板著臉很嚴肅地教訓這位初出茅蘆的後輩（淩時巳人到中年），說了兩點：第一，寫曆史小說，必須要有曆史學家及作家的深厚知識及藝術才能儲備；第二，《康煕大帝》這書名就不通，中國根本沒有大帝之稱，康煕也不能稱為大帝。這姚大師一點沒有魯迅先生那種提掖後進的精神，淩某受了教師爺的訓斥倒也並不氣餒，雖然姚大佬不待見他的作品，但還是有人願為伯樂。《康煕大帝》終於輾轉得以出版，很快得到廣大讀者青睞，一時洛陽紙貴。隨著康煕電視劇的興起，這位當初被姚前輩說得一無是處的二月河（淩之筆名）家喻戶曉，後來二月河又一口氣完成了“落霞三部曲《康煕大帝》、《雍正王朝》、《乾隆皇帝》”，此時的二月河名聲響徹大江南北，遠超當年的姚大師，二人之間的芥蒂直到他們都離開人世也沒解開。姚在離世前還在批評二月河稱康煕為大帝，二月河作出回答：“俄國人可以稱彼得大帝為大帝，為什麽我們就不能稱康煕為大帝？”二月河在多年後寫下兩句話：“拿起筆來老子天下第一，放下筆來夾著尾巴做人”。應該是針對姚雪垠的，因姚也曾榮獲當選右派殊榮，夾過尾巴。正是“王楊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姚雪垠在《李自成》中把一個農民起義軍領袖拔到的高度顯然是過分的溢美，而且好多內容是他杜撰，當然小說不是真正的史學著作，允許發揮作者的想象，但這又與他教訓二月河的話有矛盾了。書中的李自成夫人高桂英的名字是姚給她取的，因他在塑造高夫人時想起了楊家將中的穆桂英，於是就以桂英名之。曆史上關於她的資料很少，多來自野史，她是李自成第三位夫人，李自成登基後封她為大順皇後，不過大順皇朝僅僅42天，李自成從北京西撤時不知為什麽，高不在李自成身邊，李死後她與李自成侄子李過及李來亨仍堅持抗清，還被南明政權封為一品誥命夫人。李的第一位夫人因與人私通，被他殺了，第二位夫人邢氏，據說是李搶來的。邢氏識文斷字，李把軍中糧草軍餉發放等都交她處置，對她甚為倚重。後來她與李自成一起從米脂出來的朋友高傑私奔投降了明軍，明亡後投奔南明政權，最後被清兵所殺，其時高巳在史可法手下，史對其被殺甚是痛惜。李自成也並非是良善之輩，他是黨項人的後裔，明史載他高顴深幽鴟目曷鼻聲如犲，性殘忍。1641年李自成攻下洛陽，俘獲了福王朱常洵，除了女人外，把朱家所有男丁全部殺掉，家產都拿下。這福王是萬曆皇帝寵愛的鄭貴妃所生，萬曆本想把太子廢掉立這個兒子為太子，因遭朝臣一致反對隻好作罷，但萬曆實在喜歡這個兒子，於是對他大加賞賜，所以這福王府裏的金銀財寶真的是堆積如山。把這老朱家的人也殺了，家產也充公了，可李還不解氣，隨後將300來斤重的福王刮毛洗淨了與鹿肉一起放在大鍋內煮，任由這白白胖胖的福王在鍋內翻騰，還把這燉煮好的人鹿肉美其名為“福祿壽”，由此可以想象當李自成進京後對明代官員的拷掠之慘狀。李自成農民起義的前半段可說是非常好，巳經把前朝皇帝都逼死在煤山了，那你就該好好的重新弄一個江山，可他卻把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爛。入京後他縱容部下對前明官員大肆拷掠逼他們交出銀子，後來又針對富人商賈甚至殃及一般老百姓，他自己也躺在前朝皇帝的龍床上與宮女顛鸞倒鳳。他手下那個流氓大將劉宗敏還把吳三桂的愛妾擄到自己床上，他把他手下惟一一位有文化有遠見的李岩騙到酒宴上毒死，其原因竟是因李岩同誌也姓李。那個牛鼻子老道在李皇帝麵前進讒言說十八子主神器這句讖語也可能應在李岩身上，可歎這牛金星還是李岩介紹給李自成的。這心眼兒特小卻又剛愎自用的自成對這位同姓李起了疑心，在大順政權即將搖搖欲墜時自傷臂膀。李岩出身河南官宦之家，人稱河南李公子，河南旱災他開倉賑濟饑民，在當地很有威望，後加入了李自成的起義軍。李開始對他很是信任，那些宣傳闖王不納糧等童謠就是出自他的手，他還勸李自成不要讓軍隊進北京城就駐紮在城外，又勸他要爭取明朝官員的支持，特別是籠絡吳三桂，可惜李自成沒有聽他的，最後竟把他毒死。我上小學時曾看到一本野史，說是李岩的家鄉一座山上有位人稱紅娘子的女強盜，仰慕這位河南李公子，竟把他擄到山上做了壓寨丈夫，後來一起參加了李自成的起義隊伍，立下不少戰功，李岩被殺後她帶了手下回河南重新去做山大王了。當然正史上沒有紅娘子此人，李的夫人姓唐。李自成人生的前半段與朱元章頗相象，但老朱把朱家的江山穩穩坐了200多年，李的大順卻僅僅隻有42天。打進北京城後的老李早把以前為了推翻明朝忽悠老百姓的承諾丟諸腦後，反而將以前的流寇行徑發揮得更淋漓盡致，最後敗退至九宮山，死在當地農民之手，一個所謂的農民起義軍首領居然最後死於農民之手，真是莫大的諷刺。姚大師如何篡寫曆史因我根本未讀過他的這本煌煌巨著，也就不得而知，但不管他是如何美化李自成起義的目的，一個不容更改的事實卻是不能抹去的，這就是引發李自成起來造反成功的原因居然還是本文開首所說的蝴蝶效應。
卻說崇禎朝中有一位名喚毛羽健的官兒，魏忠賢當政時曾因反對閹黨被罷官回老家湖北，崇禎繼位後凡是被魏忠賢罷免的官員大多被召回重新起用，毛亦複任禦史。在啟程去北京前，毛對其夫人說，待他到京上任安頓好就接她去京城享福。可後來毛夫人在家左等右等也未見夫君來接，夫人脾氣很大，在老家時毛被她管束得緊，雖想娶妾，然而有這賊心可沒那賊膽，如今獨在京城離了老婆的監管就納了個小妾，毛夫人轉彎抹角得知了此事大怒。某天，夫人突然駕臨北京，把毛弄得措手不及，河東獅怒吼，嚇得毛膽戰心驚，不知賠了多少小心才把天大的事兒平息下來。定下心來的老毛自思家鄉離京千裏開外，她一個女子怎能就這麽神不知鬼不覺來到京城把他逮個正著。經調查原來她老人家是找了個兵部的人幫忙出了份勘合，驛站的人知是禦史夫人哪敢待慢，一路暢通無阻，將這婆娘快遞到北京。毛將此次被家婆修理遷怒到驛站，於是就調查驛站有無問題，結果還真發現驛站在管理上存在不少幣端，驛站除了公家使用外，還供各地官員挪作私用。老毛就遞上一份奏折要求裁撤驛站，崇禎帝看後並不在意，因驛站是祖製，豈能說裁就裁。毛見崇禎並不重視，就與朝中的親戚劉懋商量，劉說若是裁撤驛站，應如此如此說，於是他也向崇禎進諫說若裁撤驛站，每年能節省下80萬兩白銀充作遼東軍餉，這正好說到崇禎心坎上，馬上同意劉的建議，並任命他抓裁撤驛站事。一年後劉向崇禎交出成績單，為國庫節省下68萬兩白銀，不過這區區68萬兩對遼東之軍餉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可那些被裁撤下來的驛卒卻沒了生計，他們無路可走，隻得加入流民流寇隊伍。這些人走南闖北，對明朝官場的運行程序及腐敗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很快就成了起義軍的幹將。李自成此時剛好丟了公文，當然在被撤之列，其時還債務纏身，又發現其妻韓靈兒與城中名叫石蓋虎的人通姦，盛怒之下就殺了兩人。一不做二不休，又將債主殺死，可見李此人確是殘忍，此時背負人命的他隻得離開故鄉去西北投軍。李自幼好勇狠鬥，又有一身好武藝，很快在軍中得到上司賞識，被委了個把總的小官。此時遼東戰事吃緊，西北軍餉被調往遼東導致兵變，李在走投無路下參加了造反的隊伍，輾轉投到了號稱闖王的高迎祥部下，並得重用被任為闖將。高迎祥死後他成了闖王，也算他運氣好，遇到明朝連年兵連禍結，災情不斷，關外的女真又虎視眈眈，再加這位誌大才疏剛愎自用疑心病又特大的崇禎帝，給李創造了一個很好的機會。老百姓在“盼闖王，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的宣傳下，紛紛加入起義軍，一路勢如破竹打到了北京城下。走投無路又死要麵子的崇禎吊死在煤山，於是由於裁撤驛站扇動了蝴蝶翅膀引發的蝴蝶效應就這麽葬送了大明王朝，也讓女真人檢了個大漏。一個比較落後的民族取代了一個較為先進的帝國，所造成人民的災難及社會的倒退是不容諱言的，不管姚雪垠如何在書中美化李自成，但李在打進北京後下的一盤臭棋卻是無論如何掩飾不了的。
若是沒有裁撤驛站攪動那隻蝴蝶的翅膀引起了李自成造反，那麽會不會有一個張自成或是王自成出來，這誰也說不準，曆史就是這樣，其中往往就有那麽多的巧合。要是李遇到的是一個較為能幹點的皇帝，那李自成就不可能成就他的氣候；如果李自成與他的手下有些遠見，假如他手下有些能人如劉邦的漢初三傑，那也就不會隻有短短42天的大順王朝。後人說，若是崇禎帝不這樣死要麵子活受罪的話，就答應李自成的要求讓他當個西北王，給他100萬兩白銀又何妨；或是遷都到南京，反正南京本就有一套現成的中央機構在，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中國曆史上遷都使皇朝得以延續的也不少，如東漢西漢，西晉東晉，北宋南宋。可歎麵對李自成要100萬兩白銀的崇禎無法可想，就要求親王顯貴、京城各官捐獻，大家都歎苦經，最為典型的是周皇後的父親周國丈，他既想做個表率又不願挖肉裏錢，就去女兒麵前哭窮，周皇後從自己的私房錢裏給了他1萬兩，這位皇上的老丈人麵對女婿如今的困境，居然還把這1萬兩中扣下5000兩。待李自成進京後，短短幾十天時間，在李手下將領的拷掠下，弄到白銀7000萬兩。有後人考證後說，7000萬兩是沒有的，但肯定不止區區100萬兩。明亡後，對於李自成的這筆財富，一直有人覬覦，也一直有人在尋找。明代另外一支起義軍張獻忠建立的大西國，其殺戮百姓搜刮老百姓的錢財比李自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史書上記載著他把四川人差不多殺光，留下湖廣填四川這傳說。雖然這可能是清朝統治者對他的誣蔑，但從當時人的記載中客觀上也可窺見其殺人之多，他還留下《七殺詩》“天生萬物以養民，民無一善可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而其留下的寶藏一直在民間廣為流傳，“石龍對石虎，金銀萬萬五，誰人識得破，買斷成都府。”2017年底和2018年，考古隊從眉山市彭山區江口鎮岷江河底出土張獻忠財寶十餘萬件，總價值40億元以上，由此可見，民間的傳說還是有依據的，照此推論，想必李一定也有這麽一筆財富，不過暫時還沒找到而巳。這明朝的官員有氣節的可真不多，不像南宋崖山之戰兵敗，10萬軍民全部投海殉國，陸秀夫身背南宋幼主投海，反看明朝崇禎吊死時隨他一起吊死的隻有一個太監王承恩。
從小學到高中，我讀的曆史課本中講到農民起義，總是說農民起義推動了社會的發展進步，我也深信不疑，但無論從正史或是野史中卻看可到截然相反的結論，有些農民起義軍帶給老百姓的是更大的災難，這也是某些朝代的農民起義在把原有的腐朽皇朝推翻後不能建立起一個比前朝更好皇朝之原因，李自成的農民起義更是其中之典型。
滿清劊子手描寫成了振興中華的
好皇帝。以其滿清皇帝改編的電視劇
之負麵影響比姚雪垠不知擴大了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