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了，你掛了》 & 人在旅途

人在旅途 by 鮮榨時光

 

 

那天心血來潮唱了首老歌：《人在旅途》。阿城聽了，兩秒之內對我說了兩句話：你完了。你掛了。

 

跟牛人混，心髒不強大是活不下去的。自從進了阿城的群，在他苛刻的眼光之下生活，我就不知不覺向皮糙肉厚進化，不管他說啥，都處變不驚。

 

為啥完了掛了？我不恥上問。

 

你要年輕時都聽的這種音樂，那就沒啥希望寫出好歌了。可以說，你在年輕時就掛了。我比你強點兒，我年輕時聽的齊秦。

 

我去，我以為他要說貝多芬莫紮特老肖老柴老巴……結果是齊秦，確實也就比我強點兒。但強點兒就能寫那麽好聽的歌，我為啥不能寫一般好聽的歌。

 

不過說出口的卻是：這不年輕時追劇的情懷嗎？還有武則天十三妹紅樓夢西遊記八仙過海射雕英雄傳呢……另外我年輕時聽得最多的是老狼羅大佑李宗盛，外加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尼古拉德安捷羅斯的吉它…..也不能說就庸俗到家吧…..

 

雖然小辯了一下，但我真實的感受卻是：爽，而且爽得凜冽。想想看啊，新年伊始，有人對你說你完了，你掛了，而且年輕時就掛了，這是多有趣的事兒啊！在我的人生哲學裏，有趣即正義，合不合理另說。

 

更何況，這兩句話初聽驚世駭俗，不近人情，但細想，還是有其合理性的。和寫作一個道理。如果寫詩的輸入的都是汪國真，寫作的輸入的都是《讀者》，那輸出的是啥貨色可想而知。一般來說，閱讀水準決定了眼界和內涵的水準，和寫作的水準成正比。音樂也是種語言，也需要開卷有益。如果從小到大輸入的都是俗不可耐，那斷無可能輸出高大上。因為你的積累裏就沒有高大上的元素，隻有俗不可耐，你也就隻能生產俗不可耐。

 

所以其實，阿城是用最凝煉最直率的語言，講述了一個真理。我很認同。

 

迄今為止，我混阿城的原創群有整整七周了，七個創世紀的周期。見識了很多好詞好曲，深入領悟了原創的精神，也了解到很多性情，特別是阿城的性情。

 

知情人都知道，從前，我和城老師不是很投機。起因是我剛開始作曲時的態度。從我的立場看，我隻是玩玩，像小孩子接觸一件新玩具，忍不住會興奮，會得瑟，但不過是人畜無害的天真無邪。而從城老師的立場看，我為撞車的樂句找借口，就是浮躁，就是對原創的不尊重。所以短暫的交集後，不歡而散，直到我被一股創作的邪火驅策著，在短時間內寫了二十多首歌，城老師私信我說：我能看出你的作品都在一個level之上。你寫的都不錯，隻是有一些細節需要改。你用努力贏得了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的尊重。再然後，他拉我進群。

 

不過詭異的是，自從進群，他對我的評價就每況愈下。一開始他說，還需要大量練習，才能質變。後來他說，這首歌主歌是一剪梅，副歌是啥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說啥。（我去，一剪梅個毛線球，第一句明明是從你的某一首歌來的靈感，後麵幾句就是跟著旋律邏輯走......）再然後他說，大量聽古典音樂吧，洗去你旋律中的土氣。現在他說，你完了。你掛了。

 

難不成不進群我還有希望，進了群反而hopeless了？

 

不過我一點兒沒氣餒，也沒不爽，甚至還很變態地高興。為啥？因為我清清楚楚看見了自己的局限。這就像蘇格拉底的圓周。進群前，我對原創的認識隻是一個小圈圈，和未知領域接觸的麵積極小，所以無知無畏。進群後，見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圈圈擴大，接觸的未知領域麵積也變大，也就有了敬畏之心，知道了什麽樣的音樂才是好音樂，也知道了一個音樂不好在哪裏。自己幾分鍾寫的東西，以前會沾沾自喜，覺得，我多快手啊，我多高產啊，現在，自己都能聞到撲鼻而來的土氣，恥於發布，作曲時不斷提醒自己，一定不能似曾相識啊，一定不能一股東北大碴子味兒啊，一定要耳目一新啊……

 

所以，我是無比感激城老師的。他用擊打的方式提升了我的審美水準。不打不相識。如果不是出於對音樂的熱愛，對新人提攜的心，他也不會主動拉我。如果我不是出於對音樂的熱愛，對才華的敬重，我也不會進他的群。而一朝冰釋前嫌，深入接觸和了解，我發現，其實兩個人還是有很大共性的：都是在貌似狂妄的外表之下，有著一顆特別認真執著的心。對待音樂都是掏心掏肺，而城老師更是視之為神聖，無比嚴謹，無比精益求精，無比用心。這也就是從前他看不慣我的原因。而他自己，你以為他狂，他傲，可是當你看到他寫的《一萬年長不長》那麽好聽的旋律，還要一絲不苟地寫出靈感的出處——其實他不說誰又會知道呢？——這就是他骨子裏的低調和謙卑。講真，我由衷欣賞和折服。

 

據我所知，城老師很忙，但百忙之中他還是幫助了很多新人，熱心為一些他認為值得製作的歌曲編曲，做後期，甚至親自演唱。這就是一個真正熱愛音樂的靈魂吧！桀驁不羈的外表下，深藏的善意和溫情！

 

所以當城老師說我完了，掛了，我一點兒沒沮喪。我知道，這就是他的風格。他對音樂就是如此偏執地認真。而我當然不會完了，掛了。這樣的話對我來說不是打擊，不是結束，恰恰相反，是鼓勵，是開始。

 

因為物極必反。如果城老師說的是，哇，你是天才，你的曲子已經完美！那我就真走投無路，隻有跳崖了。但他說的是一個最低的處境，我都完了，掛了，還能怎樣呢？自然隻有上升。

 

所以那次對話是這樣結束的：

 

我：那怎麽辦？要不我不寫歌了，就隨便唱唱現成的好了。

 

城老師：希望你能一直寫下去，我是說，作詞還有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