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榨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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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屬感

(2019-09-26 17:07:19) 下一個


你想養隻貓。在寵物店,唯獨那隻貓的目光觸動了你心。它清澈,它眷戀,它像望見你靈魂一樣地望著你。你和它對視,感到莫名熟稔。也許它上輩子就是你的貓,或你深愛過的人,這輩子又以貓的樣子為你而來。冥冥中你感到某種歸屬,於是你從上百隻貓中把它挑出來,單單帶它回家,給它起名叫咪咪。

你想買座房子。一所所看過去,進門隻感到疏離,總能挑出這樣那樣的不足。然後你進了這一座,進門瞬間你有刹那恍惚,覺得空氣都在擁抱你。你看著房屋的格局,光線,爬滿柵欄的小白花,怦然心動,仿佛眾裏尋他千百度,找的就是它。雖然它也不完美,但你都無所謂。它讓你感到歸屬,你就要在它的裏麵住下來。

你喜歡日本。它精致,寧靜,充滿迷人的東方氣息。你愛它的陶瓷,壽司,它四月裏鋪天蓋地的粉色櫻花雨,可你不敢想象要在那裏定居。你在清幽裏掙紮地生活,每一天都預見到離去。果然你離開了,去了一個大山大水的國度,可供你的靈魂縱橫馳騁,和你氣質相宜。在那裏你找到終極歸屬,內心塵埃落定,可以地老天荒地安頓下去。

你遇見一個人。在萬千人的洪流中,你們沒有說話,或沒來得及說話,但當你看到她的眼睛,你卻感到似曾相識,仿佛你認識她皮囊裏的魂魄,早在上一世。沒來由地,你就想靠近她,想和她說話,隨便什麽都好,因為不管說什麽,你感覺都是說在春風裏,都是詩。哪怕是你的悲傷,憂懼,人性深處的殘缺,你也不憚和盤托出。因為她讓你感到溫暖,感到放心。

你對波斯菊,小白楊,藍色係,高山,大海,森林……情有獨鍾。它們讓你感到心有所屬,感到深沉的安寧。

歸屬感存在於萬物之中。世間萬物,隻有特定的誰,特定的什麽,能帶給你這種感受。就如狐狸之於小王子,或小王子之於狐狸。就如賈寶玉說各人得各人的眼淚,我們各人得各人的緣份。

多年前我曾走進劇院,看一場南北戰爭題材的話劇。落座後發現,除了我和某人,座位上清一色的老頭老太。黑暗中,光頭銀發交相輝映,讓我從頭至尾坐立不安,仿佛在時光中迷了途,闖入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領地。及至散場後重回陽光下,再見紅男綠女,才回過神來。

龍應台寫母親躑躅街頭,倍感孤獨,因故人皆已離世,當街四望,不見一個同類。服裝店裏沒有為九旬老人準備的衣服,鞋店裏沒有為九旬老人準備的鞋子,仿佛人活到那個歲數便會被世界遺棄,你走在熱鬧裏,縱使熱鬧臻於荼蘼,也都與你無關。

我們都需要活在同時代的人群裏,才會感到安心。

有人在圈裏發了首歌,歌名《曆曆萬鄉》,據說很火。歌手是九零後,外形很酷,眼神犀利,嗓音有金屬質感,渾身上下透著遺世獨立。留言好評如潮,我卻毫無感覺。在新生代的流行音樂麵前,我已打點不出哪怕僅供虛與委蛇的情懷。我的生命是根雕,上麵已筆力遒勁地刻滿圖案,再無刻骨銘心的餘地。

因我心早有所屬,在我年輕時候。剩下的歲月,隻是一遍遍重溫已深入骨髓的舊日情懷。我的每段人生,都有一首老狼,一首羅大佑,一首李宗盛,無可取代。

對我的戀舊,某人常無情嘲笑,笑我冥頑不化,老氣橫秋。相反,他很開放,對新歌保持著長盛不衰的好奇心。早幾年他會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哼“小僵屍蹲”,現在選秀節目風行,他每期必看,然後南腔北調的歌照單全收。美其名曰,想與時俱進,就要對年輕人的世界充滿好奇。

我不需要。聽到好聽的會多聽幾遍,聽完了就過去,雁過無痕。人到中年,心靈大廈早已竣工,裏麵是在最具可塑性的年華裏精雕細琢出的基調和底色,過不過時,都是半生的搭建。

在時光裏,老狼會過去,羅大佑會過去,李宗盛會過去。不會過去的,是他們以歌聲為刷子,一遍遍粉刷過的你的哭,你的笑,你的夢,你的情懷。

就如你單單愛著的那個人,那條路,那隻貓,那片海。

每個人的心都可以有那麽多的歸屬,正是這些歸屬,讓你成為你,讓我成為我,讓他們成為他們,讓我們成為我們。

有所歸屬,便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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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榨時光_CA201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注冊很麻煩' 的評論 : 謝謝欣賞。周末愉快!:))
鮮榨時光_CA201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qun0' 的評論 : 群大哥早!謝謝您的欣賞和共鳴。我認同您所有的感觸。周末愉快!:))
鮮榨時光_CA201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綠樹青山' 的評論 : 謝謝欣賞。周末愉快!:))
鮮榨時光_CA201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金秋2017' 的評論 : 謝謝您的分享。很深刻。讓我深思。周末愉快!:))
注冊很麻煩 回複 悄悄話 有所歸屬,便是幸福
=================金句
qun0 回複 悄悄話 看了時光這篇美文感慨萬千,深受啟發。欣賞了你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聰慧,敏銳,灑脫,和率真。這不就是你自己心靈的真實寫照嗎。讚成你說的歸屬感。比如你說的“你遇見一個人。在萬千人的洪流中,你們沒有說話,或沒來得及說話,但當你看到她的眼睛,你卻感到似曾相識,仿佛你認識她皮囊裏的魂魄,早在上一世。沒來由地,你就想靠近她,想和她說話,隨便什麽都好,因為不管說什麽,你感覺都是說在春風裏,都是詩。哪怕是你的悲傷,憂懼,人性深處的殘缺,你也不憚和盤托出。因為她讓你感到溫暖,感到放心。” 又比如“你對波斯菊,小白楊,藍色係,高山,大海,森林……情有獨鍾。它們讓你感到心有所屬,感到深沉的安寧。”還有很多,就不一一列舉了。

文中你還提到了“緣分”,我也深有感觸,有共鳴。我們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不容易,都是一個奇跡,因為生命出現的幾率都幾乎是零。你周圍的一切人和物都或多或少地和你有緣分。隻是緣分的深淺不同,層次的不同罷了。你走路碰到路邊的小草,螞蟻,和蜥蜴,就是緣分,你是可以和它們交流的。有的人也許隻是擦肩而過跟你打了一下招呼或對於你笑了一下,使你心情愉快,這也是緣分。緣分來了就應該珍惜,就應該享受這美好的一刻。緣分盡了也坦然。所以我特別喜歡 “歸屬感”,“緣分”,“珍惜”,“真摯”,”真誠”,“厚道”,“珍重”,和“感恩”這些詞。

你曾說過“生命的時光何其寶貴。隻此一生,如白駒過隙,轉眼成空。” “生命無所附麗。要紮根於自身生命的土地。” 確實生命太寶貴了,不可浪費,應該珍惜並過好每一天。祝時光周末愉快,每天都一個好心情。
綠樹青山 回複 悄悄話 感動。謝謝好文。
金秋2017 回複 悄悄話 細想一下,歸屬感雖然與個人的記憶及經曆有關,更多的可能是,彼時彼地深層次心理上的一種不可言說的直感。
金秋2017 回複 悄悄話 嗬嗬,銘刻於心,無法忘卻的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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