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榨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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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 愛

(2017-07-25 10:14:18) 下一個

黃昏時分,一輛吉普停在“陽關旅館”門外。副座門開了,下來位年輕女子,目測隻有二十五歲上下。顯然剛經過一番長途跋涉,她臉上滿是倦容。看到眼前這不起眼的小旅店,不禁眉毛微蹙。

 

哈,陽關旅館!香香,我們已經在陽關地界了!西出陽關無故人。今晚咱們就在這兒投宿啦!同行的小夥兒邊說,邊攬著姑娘肩膀往裏走。進門時他們迎上一打目光,旅店裏所有視線都被他們牽引。這也難怪,所謂的俊男美女,說的就是這二位。男的有一米八幾,劍眉星目。女的長發飄飄,氣質如蘭。簡直一對璧人。

 

這對璧人進了當晚要下榻的房間,門一關,便抱在一處,天雷地火地纏綿。纏綿完畢,姑娘皺皺眉:這床單也不知幹不幹淨,換沒換過都不知道呢……

 

男的沒搭茬兒,凝眸看女的,忽然大叫一聲:別動!就這樣別動!也不及穿衣,就從地上的行李箱裏掏出畫板,開始運筆如飛。女的沒敢動,怕破壞他的好興致,但是下意識地拉過被子,遮住胴體的中段。

 

沒一會兒男的說,好了!瞧你有多美!將畫板遞給姑娘。後者看了甜甜一笑,眼神裏滿是崇拜。

 

總有一天,你的畫像會掛到盧浮宮去!男的豪情萬丈地放言。

 

周遊,你會永遠愛我嗎?姑娘癡癡問。

 

當然!你是我的女人!你放棄那麽多跟的我,我怎會不珍惜!我愛你,愛你一萬年!邊說邊湊過來吻她。

 

聽到這句,香香眼裏卻泛起憂傷。她推開周遊,查看微信,還是沒有父母的任何消息。幾天來他們不接她的電話,不回她的信息,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難道他們真的不會原諒她了嗎?

 

周遊留意到她的沮喪,將她一把抱住。是不是又想你爸媽了?別擔心,他們隻是一時想不開!你是他們獨女,他們不可能不理你的!有一天等我們凱旋歸去,他們看到我的成就,看到我們的甜蜜,一定會回心轉意的,好嗎?要記住,我們不要庸庸碌碌蠅營狗苟的凡俗的生活,我們要的是詩和遠方!

 

次日清晨,當吉普重新奔跑在路上,當音響裏傳出田震的“我想超越這平凡的生活,注定現在暫時漂泊”……香香的心再次明亮。是啊,隻此一生,有如白駒過隙,有如水月鏡花,為什麽不去做想做的事,愛想愛的人,過想過的生活呢?

 

她側頭望望開車的周遊。他好看的側影有如希臘雕塑,高鼻梁,深眼睛,性感的嘴唇,唇角聚著可愛的笑影。車窗外好風長吟,吹動了他的頭發,讓他越顯得生氣勃勃,英俊迷人。沿途是荒涼的戈壁,閃閃發光的小白楊,碧藍的天,悠悠的雲,腳下的路前不見頭後不見尾,而他們共同喜歡的歌不眠不休地唱響,仿佛他們正向永恒挺進。——這是怎樣的浪漫和幸福呢?她不禁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忘了所有的煩心事。

 

一切都像做夢。到此刻為止,他們相識也不過才半個月;而僅僅半個月,他們已成為世上最親密的愛人。她永遠忘不了那個宿命的周日午後,她逛街逛累了,走進一家星巴克,要了杯拿鐵咖啡。當她端著咖啡走向靠窗的一個座位,她迎上他明亮的凝視和春天般的笑容。那一瞬間,她的心無端漏跳了半拍。春日陽光瀑布般從落地玻璃窗傾瀉進來,灑在他的白襯衫上。他的臉被陽光切割成陰陽兩半,越顯立體。她落了座,他不假思索地跟過來,問她:我可以坐在這裏嗎?她無法拒絕,微笑著默許,於是他坐在了她的對麵,帶著滿身青草的氣息。他伸出手:認識一下,我是周遊,中央美院出身,四處流浪的人,昨兒剛剛采風至此,一周後離開,幸會幸會!

 

她也伸出手去,感到他指尖的溫度和力度。搞藝術的人,毫不掩飾內心的色彩。他就那麽赤裸裸表達了對她的喜愛。他和她談天說地,都是他在旅途中的所見所聞。他幽默直接,熱情奔放而孩子氣。他的眼睛像兩泓春泉,又清又深。他的笑容似漩渦,她不由自主地被席卷。他很快征得了她的同意,為她畫了幅肖像畫。僅僅幾分鍾功夫,畫像已完成。她接過來看,被他的才氣震撼。就在這時她接到丈夫的電話。她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竟微感沮喪。她接起來告訴丈夫,自己在星巴克,馬上回來。

 

抱歉。她抬頭,微笑地望著他。我先生找我有事,我得走了。她看到他的目光黯淡下來。

 

加個微信吧!他說。明天有空嗎?你的樣子很古典,想給你畫張油畫,送給你。

 

她沉吟了下,鬼使神差接受了提議。他們約在他下榻的旅館。這對一位年輕少婦來說似乎有欠考慮,當她後來回想這一切,她不得不將之歸結為命運的力量。顧城不是說過麽?命運不是風,來回吹,命運是大地,走到哪你都在命運中!

 

她回到家,見到丈夫,得知他剛剛辦妥了嶽父交代的事,需要謝幫忙的人,他叫她回家,是要和她商量,該籌備怎樣的謝禮。她看著丈夫溫柔的眼神,想著婚前婚後他一貫的體貼和疼惜,不知為何,竟感到內疚。隱隱約約地,她已意識到自己的心猿意馬。然而這內疚在次日見到周遊的瞬間便灰飛煙滅。這男人就是有這樣的能量,像磁石吸引鐵屑一樣地吸引她,讓她像個雨點,萬劫不複地朝向大地飛墜。奇怪,她想,為什麽此前就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感覺呢?她是愛她的丈夫的,但不是這一種,不是這種不可抗拒的心動,心跳,熱血沸騰。也許僅僅因為丈夫對她的愛,對她的好。此外還有什麽呢?正直,善良,淵博,溫和,顧家……不都是值得她愛的品質嗎?是,但它們卻無法激起她心底的暴風。周遊的奔放,野性,不加掩飾的熱烈和孩子氣,像來自遠山的呼喚,來自荒野的呼召,帶著某種致命的力量,讓她無力抗拒。必須承認,在見到他的那個瞬間,她的命運便已形成,此後的日日夜夜,她隻是在這既定的命運中行走,朝著命定的結局挺進。

 

一切都發生得那麽自然。從未越過雷池的她,從來都是個乖乖女的她,命運地完成了背叛。先是精神的,後是肉體的。在短短三天裏她狂熱地愛上了這個男人。他們在旅店的小房間裏忘我纏綿,忘我燃燒。她想起廊橋遺夢,心中甜蜜又苦澀,唯獨沒有愧疚,因為這愛情的力道之大,已使她相信,這是她今生今世最美妙最聖潔的宿命。誰敢說愛情是汙穢的呢?確實,她是個已婚女人,可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或假如明天她的生命就告終結,而她還從未品嚐過真正的愛情的甘霖,那種致命的吸引,致命的意亂情迷,那種靈與肉最澎湃忘我的糾纏,豈非辜負了今生?

 

七天,上帝完成了創世的全部工作,周遊也完成了對香香的創造——她答應離婚,跟他遠走天涯。做這個決定時她全身發抖,仿佛處在一種揮之不去的高熱裏,又仿佛一種使命,一種宗教,她必須粉身碎骨地去完成。

 

那夜,丈夫聽完她的坦白,與其說是震怒,不如說是驚恐。

 

認識才一個星期?跟他去浪跡天涯?真愛?香香,我以前喜歡你的單純,但現在我覺得這單純把你給害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麽?說實話,你愛上別人我可以理解,為別人離婚我也可以理解,但絕不能是這樣的人!你已不是十六歲的少女,懵懂輕信,你是有家有業有丈夫,隨時可以做母親的人,怎麽還會這樣衝動莽撞?那個人但凡有責任心,就不該讓你拋家舍業跟著他去顛沛流離!他什麽都不能給你,隻會毀了你!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往火坑裏跳!

 

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就要認同丈夫的話了,但是她又想起周遊明亮的目光,陽光的笑容,還有那夢囈一樣,哀求一樣,無數遍溫柔的“跟我走”,仿佛一種呼召,一種魔咒,讓她的心再次剛硬。

 

也許你說得都對,她說,但我願賭服輸!

 

整整一晚,他語重心長,說到聲音都嘶啞,也沒能改變她的初衷。如果這會兒他照照鏡子,會發現一夕之間,他的鬢角已冒出白發。他的麵容哀傷如廢墟上的殘陽。她瑟縮在沙發盡頭,不敢正眼看他。

 

第一線曙光照在他臉上時,他長歎一聲,站起來,身形高大。

 

也許你命中有此一劫,不得不受。他說。是我錯了,這些年不該把你保護得太好,讓你失去了判斷力,忘了世路艱險和崎嶇。既然攔不住,那麽,就照你說的辦吧!

 

房間裏一片靜默。他像個悲劇英雄一樣地屹立,渾身緊繃,似乎在等待一個渺茫的否決。與其說他的心被失愛之痛所占據,不如說被莫名的擔憂所充滿。想到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女人有可能從此吃苦,受騙,潦倒無助,他內心的悲哀就不可遏抑,以至於自己的被背叛倒全然置之度外了。

 

她在沉默中不知所措,或者說,猛然清醒。她感到了整件事的荒謬。她默默打量周遭,這個熟悉的,安謐的小窩,裏麵每一件物事都凝結著溫馨的回憶。婚後這兩年,他們過得平靜而踏實,雖無戲劇性的熱烈,卻也不乏恒定的溫度,可謂相濡以沫,舉案齊眉。這難道不是婚姻最好的狀態嗎?

 

也許就因為一切都太安穩了,太盡在掌控了,她才在一個明知不確定的前景前蠢蠢欲動吧?她又想起周遊,心猛然激蕩,仿佛穿堂入室的那線燦亮的曙光。她想到未知的旅途,戈壁,大漠,落日,荒丘,和所愛之人的手牽手,肩並肩,星光下的傾心之談……

 

我們不要庸庸碌碌蠅營狗苟的凡俗的一生,我們要的是詩和遠方!周遊的話又在耳邊回響。她甩甩頭,對丈夫說:等會兒就去民政局吧!

 

她至今不敢回憶和父母攤牌的場麵。那場麵,用悲壯和慘烈來形容不為過。但她還是上了周遊的車,毅然決然地跟他走了。她已當了二十多年乖乖女,對父母的話一向言聽計從,這一回,她想為自己做抉擇。

 

反正事已至此,過段時間他們就會接受現實了吧?她茫然地想,真愛總會有代價的不是嗎?

 

一路向西的自駕之旅,起初對香香來說頗新奇。人在旅途,眼中所見,永遠是變換的風景,身邊又是那樣一位充滿奇思妙想的愛人,隨時隨地迸射靈感的火花。所以肮髒的小旅店,可疑的街頭小吃,她都一言不發地接受了,雖然偶爾她會不無失落地想:楊樺是絕對不會讓我住這樣的地方,吃這樣的東西的……僅僅一閃念,她都會自責,罵自己嬌氣,物質,配不上周遊的愛情。

 

周遊不知香香為他做出的犧牲。簡單說,她有潔癖,並且挑食,此前從不住兩星以下的旅館,更幾乎從不吃路邊攤。但為了藝術家男友,她一概照單全收了。他不是說了麽?獻身藝術,就要甘於吃苦。古往今來哪個大畫家是華屋美食地生存的?沒有!在越卑微的地方,越能看到人性,看到生活之美。所以要住最不起眼的旅店,不是黑店就行。吃飯呢?泡麵,蒼蠅館子就好。在那種地方,他們也確曾見到不少常人難得一見的風情,因此倒也不能說一無是處。

 

但任何事都不會停留在沸點。如果音樂永遠停留在高亢的段落,耳朵會受不了。如果頓頓大魚大肉,腸胃會生病。如果文章永遠停留在詠歎的狀態,讀者會厭煩。愛情也不能夠。最初的纏綿悱惻過去了,荷爾蒙也好,情緒也罷,總要回落到常態。於是像山洪過後的河溝,泥沙碎石終究要裸露出來。

 

她開始覺察到他的降溫。他看著她時,眼中不再有最初的光芒和向往。他的話也少了,不再隨處顯露機智和幽默。他畫畫時會完全忘了她的存在,除非被畫的對象就是她。有時她在他聚精會神工作時跟他說話,他臉上會浮現明顯的厭煩。你能不能給我點兒空間!有一次他吼。她愣了,委屈地哭起來。他扔下畫筆去抱她,哄她,急慌慌說著各種安慰的話。如果她能看到他的臉,會發現上麵布滿烏雲。

 

夜深人靜時,她在異鄉的小旅館床上輾轉難眠,想著身下不知幹不幹淨的床單,想著晚上那碗蒼蠅縈繞的麵,想著迄今不回任何消息的父母,愁腸百轉。她越來越多地想起前夫,想起他的好,想起他們曾經擁有過的,溫馨恬靜的日子。假如時光能倒流,事情一定不會走到這步田地,她黯然地想。她開始明白,就像金碧輝煌的壁畫終會在時光中變得斑駁黯淡,怎樣輝煌的情感,也終將敵不過時光的翻雲覆雨手,總會洗盡鉛華,趨於平淡,甚至冷漠。因此她以那麽大代價追求的所謂真愛,其實不過是個遲早會破滅的肥皂泡,一個幻影罷了。

 

她一天比一天更了解身邊的男人。是的,他聰明,帥氣,執著,可愛,自帶光環,走到哪兒都被大姑娘小媳婦盯著看。但是他也粗心,任性,情緒化,不體貼,換言之,自我中心。熟悉起來後,他不再掩飾骨子裏的自己,開始將真實的性情和盤托出。在她看來,一個男人倘若不再維係表麵的,起碼的禮數,那麽就是不在乎了。失望之餘,她也開始展示本我。兩個人終於陷入頻繁的爭吵和冷戰。

 

於是短短兩個月,在顛沛流離的旅途中,他們完成了從癡纏愛侶向怨偶的進化。最初那個陽光燦爛勾魂攝魄的他不見了,她隻見到一具華麗卻千瘡百孔的皮囊。她之於他,也是一樣。

 

而就在這當口,她卻發現自己懷孕了。一連幾天,她不停幹嘔,買了測孕紙一試,證實了兩人愛情結晶的蒞臨。這不能說是壞事,畢竟在相愛之初也都熱烈談論過的,將來要生個和她一樣漂亮的女兒,以及和他一樣帥氣的兒子——隻沒想到這“將來”到來得這樣快。

 

她把懷孕的事告訴了孩子爸爸,準爸爸嚇了老大一跳。什麽?人也跳起來,怎麽會!我們現在的狀態完全不可能要孩子啊?

 

雖然她也抱著同樣想法,但看到他驚懼的神情,未免有氣,於是質問:不是你說的,如果旅途中有了孩子,就順其自然把他生下來,然後我們一起帶著他過藝術人生的嗎?

 

他立刻大剌剌否認了,並且連說這孩子不能要,會是個累贅,在他功成名就前,絕不會考慮拖油瓶。甚至,他望著虛無說,要不要孩子,都還難說!人為什麽一定要生孩子呢?把生活綁得死死的!二人世界多好,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做什麽做什麽!時間,金錢,都用來自我建設,這輩子才真算值了!

 

她聽了這話差點兒氣死。她喜歡孩子。婚後兩年之所以一直沒要孩子,僅僅因為她還年輕,還想多享受一段自由時光,但孩子這東西是她人生規劃中不可省略的一筆,她想都沒想過不要孩子的可能性,而肚裏孩子的父親卻大言不慚表達了對他的厭惡之情。

 

可是我想要孩子!我們回家,結婚,然後把孩子生下來,好好過正常日子,可以嗎?她帶著火氣問。

 

不可以!他斷然拒絕。這孩子必須打掉!我不能讓孩子毀了我的理想!正常日子,那是庸人才會有的念頭!

 

他們大吵一架,幾乎沒把房頂吵塌。然後他奪門而出,半夜才渾身酒氣地歸來。

 

你怎麽能這樣對我,這樣對你的孩子!她悲憤地質問。

 

他醉醺醺回:你這女人,好難纏!早知如此我就不會帶你上路了!實話跟你說吧,跟過我的女人多了!像你一樣離婚跟著我的女人,你也不是頭一個!甚至連打胎你都不是頭一個!你就別,別做夢了!

 

她聽了五雷轟頂。你說什麽?你這流氓!你這騙子!騙得我這樣慘!

 

他醉眼朦朧。你罵誰流氓?你罵誰騙子?你個賤貨!三天就跟男人上床,還裝什麽清純!頂多跟我半斤八兩!

 

她氣昏了,撲上去打他,卻被他劈麵一巴掌,臉上浮起紅紅的五指印。她捂著被打的半邊臉,披頭散發站在原地,從牆上鏡子裏看見一個兩眼發紅,滿臉仇恨,形容恐怖的女人。

 

媽媽……楊樺……她哀哭。而醉酒的男人早已倒在床上,鼾聲大作。

 

她以逃避世界末日的速度收拾了自己的物品,打車前往機場。

 

再次坐在自己家客廳時,已恍同隔世。一切都那麽地熟悉,又那麽地陌生。她拘謹地,小心翼翼地坐在沙發一角,深覺自己不配。

 

對不起,打擾了,我就是回來,取些個人物品。她低眉對前夫說。

 

楊樺百感交集地望著前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他注意到她憔悴的麵容和眼中的哀愁。不必問,他也知道她吃了苦,回來了。

 

那個人呢?他問。

 

不要提他了!......我,我好後悔沒聽你的話……

 

他凝視她,一陣陣心痛。短短兩個月,他深愛的女人就已從溫室裏的小貓變成了巷陌裏的流浪貓,如此無助和落魄。他忍不住過去摸摸她的臉龐。她沒躲,眼淚滾滾而出。他張開雙臂把她緊抱在懷裏,親吻她的頭發。

 

回來吧!回到我身邊來吧!他對她耳語。

 

她大哭,連連搖頭。太晚了,太晚了,你不會再要我了……我,我懷孕了……

 

他僵住了,全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他鬆開她,雙手捧臉,半天不說一句話。

 

那,我走了。她抱歉地說。謝謝你還能讓我進門。你是好男人,來世,我當牛做馬報答你給過我的好……

 

他的肩膀抖動起來。她聽到他壓抑的抽泣。淚水順著他手指縫流出來。她過去拍拍他,被他一把拉進懷中。

 

回來吧,他說,我還要你……

 

可是……

 

我不是多高尚的人,做不到給別人養兒子。把別人的孩子拿掉,回來吧……

 

可是為什麽呢,我這麽糟糕……她泣不成聲。

 

因為我愛你。他答。

 

 

 

我的公眾號:鮮榨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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