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之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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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城之戀》連載之四十二:第二十一章 花燭之夜 (上)

(2022-04-04 12:59:00) 下一個

生活就如同天上的月亮,有時虧、有時盈。人間裏的幸福,也跟其他的東西一樣,時常會在人們不經意的時候突然降臨。

這天清晨,東方剛剛泛起了魚肚白。淡青色的天空上,還鑲著幾顆稀落的殘星。

雖然天剛破曉,可鍾韻兒早就醒了。她躺在床上,腦子裏反複回想著昨夜那個離奇的夢。在夢中見到的東西,她能記起的不多,隻記得一池碧水和一間裏麵紅彤彤的小屋。那兒究竟是在何處?鍾韻兒拚命地想從夢境中回憶起來。

此時,天邊的晨光開始變幻出其它的顏色,先由魚肚白轉為淡青,再由淡青轉為淡黃,接著又轉為桔黃和淡紅,最後才變成了紅彤彤的一片。

朝霞從天邊向四麵展開,在天穹之間慢慢地延伸,顏色也重新變淡,從淡紅逐漸地又變回了淡青。窗外的霞光投進鍾韻兒的屋裏,照在了她秀美的臉上。

不知為何,鍾韻兒今天感覺跟以往不同。在她的身體中,似乎有某種莫名其妙的亢奮。她無法再躺著了,便起身穿衣下床。

鍾韻兒先從屋外的水缸裏舀上一盆水,梳洗打扮了一番。今天,她得外出去辦府上的幾件雜差。初夏的天氣變得炎熱了,她還是趁早出門為好。

鍾韻兒梳洗打扮完,端起那盆水,想把它潑進前院裏的花壇裏。她剛走出跟前院連接的水瓶門,就同一個急急走進來的人撞上了。鍾韻兒手中的水盆跌落在地,濺濕了她的褲腳和鞋子。

誰在府裏如此莽撞?鍾韻兒正要發火,抬頭一看,原來來者卻是她朝思夢想的文濤!

文濤不是去了亳州麽?他又是如何來到京城的呢?

原來,自從康王趙構得了文濤之後,對他十分喜愛,平時無論去哪兒,都把文濤帶在身邊。趙構偶爾還會一時性起,操起槍棒同文濤對練一番。兩人相處的時間一久,趙構便免不了會問起文濤的私事。

有一次,趙構問文濤是否已經婚配,說是要給他找個親家。文濤剛開始還想含糊其詞,後來他見趙構是來真的,才承認自己跟京城裏的鍾韻兒已有了婚約,隻是尚未來得及成婚。

剛巧,康王趙構這幾天便要去京城,打算覲見宋欽宗,向他稟報亳州地方的民政和軍政要務。這次去京城,趙構本來就要帶著文濤。於是,趙構問文濤,是否想借這次去東京的機會,幹脆迎娶了鍾韻兒,把她也帶到亳州來。

文濤是個實在人。他見趙構這麽說了,覺得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於是,文濤納頭拜謝了趙構,感激他做主讓自己和鍾韻兒完婚。

趙構正要收買文濤的心,當即命人給文濤準備了一份聘禮,要他隨自己在東京辦完公事後,就娶了鍾韻兒後再帶她一起返回亳州。

鍾韻兒看見了文濤,當即返身回屋,文濤趕緊跟進來。兩人還沒等屋門關嚴,便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

自兩人那次在應天府的碼頭分手後,前後才隻有二十多天,可感覺卻是那麽漫長。對彼此的思念,把他們折磨地好苦。他們這一抱,立刻便如幹柴烈火,耳鬢廝磨,纏綿悱惻。

文濤身上熟悉的味道,讓鍾韻兒如同中了迷香,人變得軟軟的,在文濤的身上蹭來蹭去。她的鼻翼微微地歙張著,似乎要把那絲絲縷縷的男人味,全都吸入肺腑。

兩人忘情地擁抱了半天,誰都沒有言語。直到屋外傳來了傭人走過的響動,他們才不情願地鬆開了對方。

鍾韻兒整理好身上被弄得淩亂的衣服,取過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涼茶,雙手遞給了文濤,才問道:“你何時到的京城?”

文濤把背上的布包解下放在桌子上,接過鍾韻兒遞來的茶,咕咚地一口喝下,用手抿了抿嘴,回答說:“來京城已經四、五天了,是同康王一起來的。”

“如今你隨康王作甚?”鍾韻兒又問。

“哦,我乃康王的貼身侍衛。”文濤回答說。他在椅子上坐下,又仔細地打量了一陣鍾韻兒,才說:“這幾天在京城裏,康王一直都有差遣,故此無法脫身前來見你。昨晚康王才辦完了事,今晨和其他的幾位隨從回亳州了,我這才趕來找你。”

“原來如此。”韻兒一邊聽著,一邊在腦子裏飛快地理著頭緒。她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又問道:“剛才你說康王已經走了,那你如何還留在京城?”

文濤聽了,臉上顯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神情。他望著鍾韻兒,狡黠地說:“我之所以留在京城,乃是有一件要事要辦。”

“重要的事?”鍾韻兒不曉得文濤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盯著文濤追問道:“有何要事?”

文濤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

“究竟是何事呀?”鍾韻兒急了,催問道。

文濤突然站起了身,來到鍾韻兒的麵前納頭就拜,口裏說:“這件要事,乃是同你拜堂成婚!”

鍾韻兒聽了,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地問道:“成婚……什麽成婚?什麽時候?”

文濤凝視著鍾韻兒,溫柔地說:“明天就成婚!”

“明天?”鍾韻兒一時大惑不解,不知道文濤說的是真是假。

“正是明天。”文濤確言鑿鑿地說。他見鍾韻兒被搞糊塗了,才解釋說:“這次來京城,康王恩準我同你拜堂成親。你不是曾說過要跟我去亳州麽?成親之後,我就帶你走。”

“明天就成親,然後去亳州?”鍾韻兒盯著文濤的眼睛,想從中找出謊言的蛛絲馬跡。然而從他的眼睛裏,鍾韻兒隻看到了真誠。

鍾韻兒的頭有點暈眩,心中有了一種漂浮不定的幸福感,如同在夢裏發生的一模一樣。

文濤拉起鍾韻兒的手問:“你可願意做我的妻麽?”

鍾韻兒做夢也沒想到幸福竟會來的這麽快。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喜悅,羞澀著點頭說:“當然願意了。可你是真心的麽?”

文濤解開桌上的那個布包,指著裏麵的東西對鍾韻兒說:“這是迎娶你的聘禮,乃是康王恩賜的。”

這份聘禮其實也很簡單,隻有幾樣東西:兩塊上好的紅羅綢緞,一付金釵,一對玉鐲,以及用紅紙封好的二百兩紋銀。

鍾韻兒用手撫摸著這幾樣東西,兩行淚水止不住地流淌了下來。她暗自感歎自己的命實在是太好了。爹娘給她起的“鍾韻兒”名兒,分明就如同是“中運兒”一般。

要知道,在這浮華塵囂的人世間,想擁有一個你情我願、天長地久的姻緣實在太難了。若是沒有上天的眷顧,又如何能保證前來造訪姻緣之宿的那個男人,恰好是你最心儀的人?

文濤拿起那付金釵,要給鍾韻兒戴上。鍾韻兒見了,連忙羞答答地側過身,讓文濤把釵子插入她的發髻間。文濤插好了釵,鍾韻兒用手將頭上的釵子扶正,又取過銅鏡,仔細地審視了一番才心滿意足。

在宋代,“插釵”意味著男女雙方都接受了婚約。《東京夢華錄·娶婦》中記載:“若相媳婦,即男家親人或婆往女家,看中,即以釵子插冠中,謂之‘插釵子’。”《夢粱錄·嫁娶》中也說:“如新人中意,即以金釵插於冠髻中,名曰‘插釵’。”

鍾韻兒剛高興完,忽然想了一件事,立刻發愁地說:“明日就拜堂,說得好容易。可事先卻沒任何準備,又如何辦得到?”

文濤聽了並不驚慌,對鍾韻兒說:“我肚中饑餓,不妨先去弄點吃的,我倆邊吃邊商量不遲。”

鍾韻兒聽了起身出門,去廚房裏取了些吃的回屋。兩人一邊吃著早膳,一邊商量著該如何籌辦婚事。

天呀!明天就要拜堂成親,這如何能來得及呀?可有多少事要去準備?兩人一開始盤算細節,便立刻大眼瞪小眼地犯起愁來。

 

古時候,漢族傳統的婚儀習俗講究“三書六禮”。

“三書”指的是聘書、禮書和迎書。聘書是男女訂親的文書;禮書是舉行大禮時的禮物清單;迎書是迎娶新娘時的文書。

“六禮”指的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和親迎。納彩是由男方家請媒人向物色好的女家提親;問名是媒人求得女方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納吉是男方家通過占卜測定男女是否八字相合;納征是男方家將聘金送至女方家,倘若女家接受了就是表示同意;請期是男方家擇定合婚的良辰吉日,同時求得女方家的同意;親迎是新郎去女方家迎娶新娘子過門。

由於文濤和鍾韻兒的婚儀是兩廂情願,又要倉促成親,自然不能全按三書六禮進行。他們盤算了半天,覺得既然兩家的長輩都不在京城,不如就去央求趙府和徐府給兩人主婚。如此一來,無論是名義上還是情誼上都好交代。

兩人商量定之後,便將婚訊分別通告了趙府和徐府。這下可好,兩府上下的老老少少全被驚動了。趙府給文濤做男方的主婚,徐府給鍾韻兒做女方的主婚,兩府從此親上加親,眾人更是歡喜不盡。大家馬上一起行動,準備熱熱鬧鬧地給兩人籌辦婚儀。

徐玉婉聽說鍾韻兒和文濤就要拜堂成親,心裏由衷地替兩人高興。鍾韻兒同她相處多年,早已無話不說、情同姐妹,如今她終於找到了歸宿,和心儀之人結為連理,讓徐玉婉高興得都有些嫉妒。隻是,在一起這麽久的閨友如今說走就走,讓徐玉婉又如何不暗自傷心。

鍾韻兒如同一隻快樂的小鳥兒,在府裏飛來飛去,忙這忙那,根本沒法停下來。涉世未深的她,還不懂得在別人麵前掩飾自己的快樂。徐玉婉呆呆地望著鍾韻兒輕盈歡快的身影,心裏不免悵然若失。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是天經地意的事,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縱然徐玉婉心中有萬般不舍,也終是無可奈何。

趙卓聽說文濤要同鍾韻兒成親的消息後,也非常高興。自從文濤跟了康王後,和自己不再是主仆關係,兩人自然不能再如以前那樣朝夕相伴。文濤這次回京和鍾韻兒成親,他得以替文濤主婚,這種親緣一旦結下,無疑會讓兩人的關係更牢不可破。況且,自從上次金軍兵臨東京城後,趙府裏的多位親隨摯友都遭不幸,今日也正好辦一場喜事來衝衝晦運。

因此,趙卓對文濤和鍾韻兒的婚慶非常上心,親力親為地過問安排。他派人趕緊收拾好了廳堂和一間廂房,作為兩人婚儀的殿堂和臨時洞房,同時在府裏張燈結彩,準備給兩人大辦婚事。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鍾韻兒清早就起床,馬上便開始梳妝打扮。她坐在妝台前,梳蟬鬢,掃娥眉、上粉妝、貼花黃,穿上紅綢嫁衣,帶上鳳冠霞帔,取出聘禮中的那副金釵插在頭上,再將那一對玉鐲戴在圓潤的手腕上。不多時,一個窈窕嫵媚的新娘子就裝扮好了。

漢族新娘的傳統嫁衣通常是:頭戴鳳冠,頭頂紅蓋頭,上身內穿紅衫,外套繡花紅袍,肩披霞帔。下身著紅裙、紅褲、紅緞繡花鞋。一身紅豔,千嬌百媚;熠熠生彩,喜氣洋洋。

鍾韻兒的這身嫁衣,是之前跟徐玉婉的同時備好的。女人的嫁衣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服飾,古時候嫁衣要量身定做、手工縫製,花得時間較長,所以富裕人家的未婚女子,一早便將自己的嫁衣備好了。

鍾韻兒梳妝完了,從妝台上取過銅鏡,仔細地打量自己。鏡子裏,好一個嬌柔美麗的新娘子!她滿意地抿著嘴笑了。

不一會兒,徐玉婉進屋來找鍾韻兒,又幫她這兒弄弄,那兒理理,待一切都收拾好了,再把紅蓋頭蓋在她的頭上:新娘子可以上花轎了!

前來迎娶鍾韻兒的花轎子,快到午時才到了徐府。鍾韻兒由徐玉婉牽著手,一步步地走出了府門。鍾韻兒在同徐家的人在府門外告別時,不由地又流出了兩行的喜淚。

這些年來,雖說鍾韻兒並非徐家的嫡親,可徐家上下都對她不薄。在徐府裏她雖不能說是錦衣玉食,可也從來衣食無憂。更不要說徐玉婉待她親如姊妹,從小就在一起耳鬢廝磨了這麽多年,如今卻要分開,叫她又如何割舍得下?

鍾韻兒同徐家的人告別完,再重新蒙上紅蓋頭,被人扶著入了花轎。徐玉婉和自己的父母上了另外的兩頂轎子,一起去趙府參加婚慶。那些轎夫們先討了吉利錢,再要了喜酒吃了,這才肯起轎。文濤一身新郎官的打扮,騎著高頭大馬走在花轎的前麵。兩邊的吹鼓手們吹起了喇叭,一行人歡歡喜喜地徑奔趙府而去。

 花轎到了趙府的門前落地,新娘子被人扶出轎來。趙府有人在地上“撒穀豆”,以求新郎和新娘未來的生活能夠吉祥如意。

接著,新郎、新娘進入布置好的廳屋裏拜堂成親。兩位新人手裏牽著“同心結”,先進香叩首,一拜天地,二拜父母。由於兩位新人的雙親都不在,隻好由趙、徐兩家主婚的長者代為受拜。

隨後,兩位新人被扶入臨時洞房,先夫妻交拜,再取了“合巹杯”,同飲合歡酒。接下來,一對新人雙雙坐在床邊,再行“撒帳”、“合髻”之儀。

合巹杯是一種雙聯杯。兩位新人用合巹杯共飲合歡酒,是帶有夫妻誓結永好、合二為一、同甘共苦之意。撒帳是向床帳內撒放同心錢幣、五色彩果等,以祈求富貴吉祥、早生貴子。合髻是兩位新人各剪去一縷頭發,再把剪下來的發梢結在一起,作為婚儀的信物。

在婚慶中,趙、徐兩府的人歡聚在一處,賓主同樂,好不熱鬧。眾人一直鬧到黃昏時分,才自行散去。

隨後,兩位新人又重新入轎,去往他們正式的婚房。

剛才說過,趙府給文濤和鍾韻兒布置的婚房,隻是臨時的。那兩位新人正式的婚房,又是在那兒呢?

原來,兩位新人正式的婚房,卻是在東京城邊的金明池畔。這是康王趙構在離開京城前安排的。他囑咐人在金明池裏選一處廂房,作為兩位新人在東京時的婚房。

金明池,又名西池,是東京四大皇家園林之一,位於東京城邊的順天門外。宋人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記載:“金明池,北宋太平興國元年(公元976年)開鑿,池水引自金水河,舊址在開封城西。”宋朝的多個皇帝都曾臨幸過金明池。宋太宗趙光義曾在那裏閱習過水軍的演練。宋徽宗趙佶後來在金明池中廣建殿宇,將它改造為觀看水戲的場所。

金明池的周長有九裏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圍牆,設有多座水門。它的正南麵是欞星門,同瓊林苑的寶津樓遙遙相對。正北麵的後門,便是汴河的西水門。如果從欞星門進入金明池,園內道路的兩邊有彩樓相對。在到達池的中心之前,要先經過一個巨型的拱橋,名曰“仙橋”。仙橋長約數百步,橋麵寬闊,橋底有拱柱支撐,朱漆欄盾,下排雁柱。橋的中央隆起,如飛虹狀,稱為“駱駝虹”。仙橋的盡頭,建有一座五殿相連的樓閣,稱為“寶津樓”。寶津樓位於水池的中央,重殿玉宇,雄樓巍峨。每當皇帝在金明池遊樂期間,寶津樓就作為起居處。金明池的北岸建有“奧屋”,是停放大龍舟的地方。一旁還建有一座臨水殿,是皇帝賜宴群臣的地方。

每年到了三、四月,金明池有幾日對外開放,允許民眾入園遊覽。春天裏的金明池,沿岸“垂楊蘸水,煙草鋪堤”。池邊還會搭蓋起臨時的彩棚,讓民眾們在棚內看水戲。除此之外,金明池內還常會舉行賽船。宋人張擇端曾畫有《金明池奪標圖》,畫中所描繪的正是當年在金明池裏賽船奪標的生動場景。

婚慶當天的下午,徐玉婉帶著府裏的幾個女眷,去金明池布置了文濤和鍾韻兒的婚房。

在宋代時,新人的婚房常有由女方的家人前去布置,稱為“鋪房”。婚房裏除帳幔、被褥之外,通常還會放置紅燭、熏香,以及其它的一些喜慶和吉祥的物品。

徐玉婉和女眷們忙了半天,才布置好了婚房。隨後,她打發女眷們先走了,自己則一個人在園裏漫無目的地徘徊了半晌。

夏日的金明池裏,碧水蕩漾。近岸的湖麵,到處種植著成片的蓮荷。蓮葉間,無數朵花色白紅的蓮花綻放著,顯得嬌媚柔美、婀娜多姿。淡淡的荷香,隨著陣陣清風吹來,沁人心脾。

此刻,徐玉婉的心中有喜也有悲。喜的是:鍾韻兒嫁了一個好夫君,從此鴛鴦為伴,天長地久。悲的是:走了這個好妹妹,自己從此便更落了單。而自己的意中人,雖然離得並不遠,卻又象是隔了萬水千山。

曾幾何時,來徐府向徐玉婉提親的人,絡繹不斷。可她卻自命清高,對求婚者大都拒而不見。到如今卻依然緣會無期,姻緣未定,讓她多少生出了幾分後悔。

徐玉婉此時的心境,正有宋人賀鑄的一首《踏莎行》寫得最好。其詞曰:

        楊柳回塘,鴛鴦別浦。綠萍漲斷蓮舟路。斷無蜂蝶慕幽香,紅衣脫盡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雲帶雨。依依似與騷人語。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文濤和鍾韻兒乘坐的花轎,進了金明池的南門。

此時,天邊卷過了一片烏雲。暮雲四垂,倦鳥歸林,一陣陣涼風從水麵上襲來。

兩頂花轎過了仙橋,沿著旁邊的一條彎曲的小路,到達了一處僻靜的院落前。文濤和鍾韻兒在那兒下了轎,打賞並遣散了轎夫們。然後,兩人一起手牽著手,走入了這個幽秘的院子,來到了紅塵裏的最深處。

正對著院門,坐落著一間正房。今晚,這間房的橫簷上,掛著幾隻玲瓏的紅燈籠。在晚風的輕拂下,那幾隻紅燈籠被吹得東搖西晃。從燈籠裏發出的光芒在搖晃中流動了起來,將整個院子染成了一片滑膩的煙脂紅,營造出了祥和而喜慶的氛圍。

今晚,這整個的院落,隻屬於文濤和鍾韻兒兩個人。院落裏掛著紅燈籠的那間正房,便是兩人的婚房。他們輕步地走上去推開屋門,打量著屋裏的陳設和布置。

屋裏正中是一張大床。紅色的細紗幔帳,從床的四周雲雨般地垂下,等待著兩位新人入內。屋內的一張桌子上,堆著一些由徐府送來的嫁妝和趙府送來的禮品。一旁的案幾上,放著一個大盤子。盤裏麵盛滿了紅棗、花生、桂圓、李子、喜餅之類的喜慶食品。窗邊擺放著金苷和芍藥等盆景。四下裏還有不少皇家的用品,每一件都顯得古樸而雅致。

此時天色已晚,文濤點亮了屋裏早就插好的紅蠟燭。燭光照亮了一對新人,讓屋裏的一切都籠罩在紅彤彤的光芒裏。鍾韻兒記起來了:這就是她在夢中來過的地方。

文濤和鍾韻兒的洞房花燭夜,就要在這裏開始了。在這一生當中最美好的一個夜晚,隻有他們兩人獨自相守在一起。從此之後,他們將夫妻恩愛,舉案齊眉,同生共死,白頭攜老。

鍾韻兒斜坐在床邊,心跳得很厲害。那個紅蓋頭又蓋在了她的頭上,正等著文濤前來將它揭開。鍾韻兒剛坐了片刻,就覺得紅蓋頭從自己的頭頂滑落了。她掙開眼睛一看,麵前之人正是自己的夫君。

鍾韻兒先等著文濤在床邊親了自己一會兒,才羞答答地脫去了腳上穿的紅緞繡鞋,移身鑽進了幔帳。

“乖,進來呀!”鍾韻兒在紅帳裏幽幽地對文濤說。

文濤一聲不吭,一口氣吹息了紅蠟燭,然後脫下靴子也鑽入了幔帳內。今晚,鍾韻兒是屬於他的。他就要抱得美人歸了。

鍾韻兒扶文濤在幔帳裏坐定,先幫他寬衣解帶。文濤雖然長著一張白淨的臉,可身上卻布滿了纖維狀的肌肉群。鍾韻兒用手摸了摸,覺得真的很結實。

隨後,鍾韻兒取下了自己發髻上的那個金釵,把頭發慢慢地鬆開,讓如瀑的青絲瀉於腰間。接著,她脫去嫁衣,再除去內衫和肚兜,將如凝脂般白嫩的身子,完全裸露在文濤的眼前。

洞房之夜,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時刻。黑暗中,鍾韻兒的秀發像瀑布般的披散著;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就像夜空裏的兩顆明亮的星星;兩道細眉,恰如彎彎的新月;白裏透紅的肌膚,如絲似緞般的細膩;玲瓏細致的骨骼,撐起了女人動人的曲線。她的身子光潔柔軟,如水蜜桃一般的飽滿和圓潤。女人的羞澀,又讓她的臉上平添了幾分令人心動的潮紅。

麵對迷人的新娘,文濤顯得有些難以自製。他的一雙手立刻便不安分地滑向著那個美麗的胴體,一點一點地,一寸一寸地,探索著剛剛才屬於他的領地。

文濤的手,從鍾韻兒圓潤的雙肩,滑向了她胸前圓起的弧線,然後停在那兒,揉搓著那溫軟滑膩的起伏。

鍾韻兒溫柔地遞上了濕濕的嘴唇,在文濤的臉上留下了斑斑的紅印。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原本緊繃的身體也變得綿軟了。她明亮的眼眸裏,漸漸地染上了一層癡迷的欲色,眼睛半睜半閉,發出了輕微的呻吟聲。

“好哥哥,我想要。”鍾韻兒呢喃嬌羞地說。

文濤聽到了召喚,將身子慢慢靠上去,把自己的女人壓在了身下。

起初時的那種滑膩般的觸感,轉眼間就變成了燥熱般的衝動。這種衝動愈來愈強,讓兩人都禁不住地微微顫抖。

肌膚相親原來如此美妙!鍾韻兒感到了片刻的歡愉和鬆弛。她立刻抱緊了文濤的身體,在顫抖中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一種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間便傳遍了她的全身。那種撕裂般的疼痛讓她感到天旋地轉。她不得不緊咬住自己的嘴唇。

此時,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聲象是刻意要遮掩屋裏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對兒新人正在紅帳裏翻雲覆雨,盡情地享受著生命中的魚水之歡。

文濤和鍾韻兒緊緊地絞纏在一起,一邊是男人放縱地索取與征服,一邊是女人嬌媚地順從與迎逢。兩個人的身體不斷地撞擊著,如同細浪拍打著沙灘,在水乳交融中釋放著綿綿不盡地情愛。

鍾韻兒開始急促地喘氣,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身體的最深處,正經受著男人肆意地頂弄和衝撞。在這痛楚和歡愉不分的銷魂時刻,鍾韻兒完全順從了女人身體的本能,在一陣陣地痙攣中達到了高潮。在那無比亢奮的一刻,所有女性的矜持全都變得蕩然無存。她就如同是一朵嬌豔的荷花,在這個夏日的雨夜裏徹底地綻放了。

鍾韻兒的一雙手緊緊地摟住文濤的背,手指摳進了他結實的肌膚。體內難以言表的歡愉一陣陣地湧來,讓她再也忍不住地叫了出來:“不要停下!快……都給了我。”她語無倫次地嬌聲喘息著。

當一切都平複之後,鍾韻兒的淚水在眼中打轉。這該是幸福的眼淚吧。隻是在這時,她才感到了一絲的害羞。她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何會叫得那麽亢奮。她深喘了口氣,然後閉上了眼,一麵掩飾著心中的嬌羞,一麵回味著身體裏歡愉的餘韻。

春宵一刻值千金。床邊的一個獸首的香爐裏,一塊上好的香料正在靜靜地燃燒著。空氣中,散發了一種恬然淡雅的清香。

文濤和鍾韻兒躺在紅帳裏,互相擁抱著,一句話都不說。兩人的心裏都有同一個期盼:這個美好的洞房花燭夜,可否持續得再長久一點?

金明池裏的這個夜晚,美得動人心魄。

綿綿如絲的細雨砸在池內的水麵上,濺起了無數朵光亮的水花。雨滴打在蓮荷的葉片上,沙沙地作響著。那一片片圓圓的荷葉,高高地昂著頭,在涼風的輕撫下,婀娜多姿地搖曳著。葉下朵朵的荷花,嬌羞而挺拔,默默地承受著細雨的吹打和滋潤。在水光掠盡之處,偶而翩然乍現的蓮蓬,驚透出了季節的成熟與收獲。

金明池的這個雨夜,情深深、雨濛濛;風含情、水含笑。這種飄逸而脫俗的美,在動與靜的結合當中,流露出一種難以言述的別樣風情。金明池中的這個景致,乃是東京八景的最後一景,喚作“金池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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