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之戀

《宋城之戀》由作家出版社在中國發行
正文

《宋城之戀》連載之四十六:第二十三章 重塑年華 (上)

(2022-05-02 13:57:09) 下一個

上海黃埔江畔的黎明時刻,東方第一縷的晨曦艱難地從雲層間出現,如同混沌初開時一般,悄無聲息的將這個城市同黑暗分離。天上的雲霧模糊而又奇異,象是一幅巨大的帷幔,掩蓋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此時,黃埔江上蒸騰起了白白細細的霧靄,將周邊的一切渲染得迷幻而朦朧。空氣中依然帶著幾分清冷,街道上行人稀少,讓這個夏日的清晨顯得非常靜謐。

一位中年的環衛女工正在打掃外灘邊的街道。她穿著橘黃色的馬甲,一隻手握著一個便攜式的簸箕,另一隻手拿掃帚把地上零星的垃圾掃進簸箕裏。因為清早比較涼,她戴著一頂橙色的棒球帽,帽簷壓得低低的,一步一停地朝前掃著,隻留意著眼前的方寸之地。

天空中不知從哪兒突然亮起了一道閃電。緊接著,一聲炸雷恰在她的頭頂上炸響,驚得她將手中的簸箕丟在了地上。她抬起頭望了望天,見天上的雲層正變得越來越薄,不象是要下雨的樣子。東方天際間的那一束陽光,此時也愈發明亮起來。它正衝開了雲霧,從雲層的裂縫中透出玫瑰紅的光芒。

這是怎麽回事?從哪兒來的閃電和雷聲?那名環衛女工不解地尋思。世界真是奇妙!她搖了搖頭,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簸箕,繼續打掃著麵前的街道。她一步步地向前挪動著,把路麵上零星的垃圾清理幹淨。

不知又過了多久,環衛女工抬起頭,猛然發現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張長椅上坐著一名女子,那名女子的頭低垂著,身子斜靠在長椅上,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咦?剛才好象沒見到這張長椅上有人呀。環衛女工側著頭再想了想,仍然不記得長椅上的那人是何時來的。她心中好奇,就慢慢地走過去想看個究竟。

長椅上坐著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子,上身穿著一件體恤衫,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她真的是睡著了,全然沒有察覺自己的出現。

“姑娘,你沒事吧?”環衛女工好心地輕聲問道。

看到那名女子沒反應,環衛女工抬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可依然不見她的動靜。這下子,環衛女工開始擔心了起來。她先朝四周張望了一下,看見不遠處的馬路上正有行人朝這邊走來。於是,她大起膽子,用手去推長椅子上那名女子:“姑娘,你……”

環衛女工先輕輕推了兩下,不見有任何反應。她又稍稍地用力一推,沒料到這回那名女子突然身體一歪,軟軟地倒向了長椅的一邊。直把環衛女工驚得向後倒退了兩步,差點跌坐在地上。她扔下了手裏的東西,驚恐地扭頭就跑。她一邊跑,一邊揮動著手喊著:“不好了,快來人呀!有人出事了!”

街上一個高個子的男人攔住了環衛女工,隨她一起返回長椅前。那名女子還是歪倒在椅子上,身子一動也不動。

那個男人立即拿出手機,撥打了110。此時,又有幾位路過的行人圍了過來。他們一邊好奇地盯著長椅上昏迷的女子,一邊竊竊私語地猜測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過了不久,一輛警車閃著警燈開了過來,從車上下來了兩名警員。他們一邊通過話機聯絡和報告著情況,一邊疏散著圍觀的群眾。

又過了一會兒,一輛閃爍著緊急燈的救護車呼嘯而至。兩位醫護人員從救護車上下來,先是上前查看了昏迷不醒的女子的體征,然後從救護車上拉出了一副移動擔架。他們將那名女子小心地挪上了擔架,接著緩慢地將擔架拉到車邊,再熟練地送進車裏。隨後,那輛救護車便再次鳴響警笛地朝附近的一家醫院駛去。周圍的那些圍觀者見狀,這才漸漸地散去。

在救護車朝醫院奔駛的路上,車裏的兩位醫護人員給那名女子測量了體溫和血壓。這兩項指標似乎還算正常。不過,當醫護人員把血壓計的臂帶纏上女子的胳膊時,他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女子的一隻手始終緊攥著,象是握著一件東西,而另一隻手卻自然地張開著。兩位醫護人員很想知道女子的手裏究竟握著什麽。他們一來是感到好奇;二來則是擔心萬一會是什麽危險物品。兩人商量了片刻,決定還是應該看一看。他們費了好大的勁,才終於掰開了女子緊握著的那隻手:原來,她手裏攥著的是一塊青色的玉石。

 

譚曉清費力地想睜開眼,覺得眼皮很是沉重。她的兩隻眼睛一張一合,費了半天的功夫才睜開。雖然她已經蘇醒過來了,可腦子裏的記憶紊亂地交錯著,弄不明白這究竟是在哪兒。

譚曉清覺得自己的頭很疼,完全記不起曾經發生過什麽。她喘了一口氣,感到胸口發緊。她用鼻子嗅了嗅,覺出了空氣裏彌漫了一股淡淡的福爾馬林的味道。她勉強地側過頭打量著,終於看明白了自己好象是正躺在一家醫院的病床上。

這是一間很小的單人病房,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譚曉清的眼睛適應了半天,才終於看清楚了屋裏的擺設。室內隻有一張床,床頭的一邊有一個床頭櫃,另一邊放著一把椅子,床的對麵擺放著一張小桌子。

床邊掛著一個吊瓶,裏麵的液體正在順著一條靜脈輸液器的皮管,輸入她胳膊裏的靜脈。譚曉清盯著那個吊瓶看了半天,卻看不到吊瓶裏餘下的藥液量有任何變化。

譚曉清實在回憶不起自己如何到了這裏。她又躺著休息了一陣,漸漸地覺得身上有勁兒了。她看到床邊有一個呼叫護士用的按鈴,剛伸手想按,猶豫了一下又止住了。

譚曉清用那隻能自由活動的手,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薄毛毯。她看到自己身上穿的,還是那套體恤衫加牛仔褲的裝扮。她伸手摸向了褲袋,居然讓她摸到了手機。她的心中一陣驚喜,連忙將手機一點點地從褲袋裏抽出來。

終於,譚曉清把手機拿到了眼前,借著室內昏暗的光線,看清了那確實是自己的手機。她激動地趕忙用拇指去按手機上的啟動鍵,可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

譚曉清想:肯定是手機沒電了。她輕歎了一聲,隻好伸手按下了床邊的按鈴。

過了片刻,一位麵目清秀的小護士推門進來。她先是拉亮了屋裏的電燈,然後來到譚曉清床前,輕聲地問:“你醒過來了!要幫你做點什麽?”

譚曉清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頭轉向了小護士。她的喉嚨裏很幹,努力地咽了咽吐沫才說:“這……是在哪兒?我出了什麽事?”

小護士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把了把她的脈。在確認譚曉清的脈相正常後,小護士才慢聲細語地回答說:“這兒是上海第二人民醫院。我們現在還不清楚你是什麽病。我隻是聽說,今天早上你在黃浦江邊暈倒了,是救護車把你送過來的。”

譚曉清使勁地回想著,頭又開始疼了起來。無數記憶的碎片,如同拚圖般地一片片歸位,在她的眼前隱隱約約地浮現出了一幅畫麵。

那是在她記憶當中的最後一個場景。雖然畫麵斑駁迷離,不是很完整,她依然記得那是在靈感塔下分手的一幕。

譚曉清收住遐想,很禮貌地去求小護士說:“我想給家人打個電話,能麻煩你給我的手機充下電嗎?”

小護士接過了譚曉清的手機,擺弄了兩下說:“看來是沒電了,我幫你充電試試看吧。”她說完,又把頭轉向譚曉清,關切地問道:“從今兒一大早你被送來,到現在都快一天了,怎麽家裏連個人都沒來?”

譚曉清把頭轉向了一邊,眼睛裏濕潤了。

見譚曉清沒有回話,小護士又說:“還有,你的住院費還沒交呢。”

譚曉清嘟囔著說了聲對不起,淚水開始在她的眼眶裏打轉兒。

小護士看出了她的傷心,趕忙說:“你也別太著急,還是先好好休息吧。”她拿著譚曉清的手機臨出門前,又好心地說:“我去給你打點水來。”

時間不長,小護士就又回來了。她的一隻手裏拿著譚曉清的手機和跟它連在一起的充電寶,另一隻手裏拿著一個裝滿了水的紙杯子。她先把手裏的東西都放在桌上,扶譚曉清在病床上半坐了起來,看著她把一整杯水都喝光了,這才把手機和充電寶都交到她的手裏說:“你先用我的充電寶給手機充電吧,待會兒別忘了還給我。”

譚曉清連忙道了謝。她接過手機和充電寶,又試著按動了手機上的啟動鍵。這一回,那隻手機很快地振動了一下,屏幕上亮出了她熟悉的那個閃屏。伴隨著一串動聽的彩鈴,那個她和許新獨有的愛情標識在她的眼前快樂地跳動著。

這次,譚曉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沿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在一旁的小護士看見了,慌忙扯了些紙巾遞給她。

譚曉清把手機放在了床邊,接過紙巾擦著臉上的淚水。可她的眼淚卻越擦越多。

能看得出來,小護士對她蠻同情的。她從譚曉清的手裏接過了擦濕了的紙巾,又抽出幾張新的遞給她。然後,她抬頭檢查了掛在床邊的吊瓶。正好,吊瓶裏的藥液已經滴完了。小護士轉身拿過一支藥棉,很經驗地按住譚曉清胳膊上插入靜脈的針頭,將針頭先拔出了一半,然後再全部拔出來。在幫譚曉清起完針後,小護士把吊瓶架推到了屋子的一角,然後又一次關切地問道:“還有別的需要我幫忙嗎?”

譚曉清搖了搖頭,再次道了謝。小護士聽完,便關上門離開了。

譚曉清活動了一下剛才被輸液的那隻胳膊,除了針頭插入的地方有點疼痛外,其它的並沒有不適。她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現在已是晚上七點多了。譚曉清從手機的通訊薄裏找到重慶家中的電話號碼,立刻撥打了過去。

手機中響起了正常的撥號音,這讓譚曉清非常驚喜。她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幾秒鍾,電話居然被接通了。有人在電話裏問:“喂!請問是誰呀?”

是母親的聲音!譚曉清高興得恨不得跳起來。她意識到家中座機的電話無法顯示來電的號碼,所以母親無法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聽到了母親熟悉的聲音,譚曉清的眼淚又一次流了下來。她隻對著電話哽咽地說了句:“媽!是我……”便再也講不下去了。

電話的那一頭愣住了。那隻是很短暫的一刻,譚母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急切地在電話裏問道:“清兒,是你嗎?你在哪兒?”

譚曉清又抽泣了兩聲。在母親再次的追問下,她才回答說:“我在上海……好象是第二人民醫院。我人……挺好的。”

“你真的沒事嗎?這麽長的時間沒有音訊,你到底去哪兒了呢?”母親焦急的追問聲又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了過來。

譚曉清不由地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該如何同母親解釋發生過的一切。真的,該怎麽對母親講呢?自己和許新一起穿越去了宋代?到了宋朝的東京?那現在呢,自己一個人又穿越回來了?

“我真的沒事。”譚曉清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了許多。

“你到底去哪兒了?”電話的那一頭又傳來了父親的問話聲。顯然,電話已被兩人設置成了公放模式。

“這個麽,一時還跟你們說不清楚。回頭我會解釋的。”譚曉清的講話逐漸變得有條例了。

“許新同你在一起嗎?”又是父親問話聲。

這句話就象是用一根針直接刺中了譚曉清的心一樣,讓她疼得呻吟了一聲,剛止住的眼淚又禁不住地噴湧而出。

許新,她的戀人,如今在哪兒?他的魂魄是否還依附在那個名叫趙卓的宋人身上?他的軀體是否還存放在隻有外星人才知道在哪兒的太空站裏?

譚曉清覺得頭疼得快要昏過去了。“許新,他……”她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好了清兒,你先休息。媽這就買機票去上海。”母親趕緊在電話裏安慰她,同時傳來的還有母親對父親輕微的抱怨聲。

稍停了一會兒,母親又問道:“現在,你身邊有人照顧你嗎?”

“還沒有。”譚曉清實話實說。“我剛蘇醒過來。”她的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後悔。她害怕父母擔心自己,趕緊又加了一句:“不過你們放心好了,我現在沒事了。”

母親考慮了一下,又在電話裏說:“今天太晚了,你哪兒也別去。媽能聽出來你累了,趕緊休息吧。我和你爸這就去買機票,明天一早就能到上海。”她說完,還有些不放心,又囑咐說:“今晚如果你有事,就隨時打我和你爸的手機。”

譚曉清答應了一聲。盡管交談的時間並不長,她已經感到有點累了。於是,她同父母道了別,約好了第二天一早再通電話。

雖然在電話裏,譚曉清故意裝成用輕鬆的口吻講話,可她剛一掛斷電話,便馬上想再撥打回去。此時,她的內心裏非常孤獨,很想有人能陪著她。她多麽希望此刻母親就在這兒,守在她的床邊,哪怕一句話也不講,讓她安心地再睡上一覺。

譚曉清覺得肚子餓得咕咕叫,可又不想下床去找吃的。她一個人躺著床上,先是無聲地哭泣一會兒,然後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半夜的時候,譚曉清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在黑暗中,卻猛然恍惚地發現床邊正坐著一個人。室內原來亮著的燈,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人熄滅了。在黑漆漆的室內,她根本看不清那個人究竟是誰。

難道是自己的母親?她這麽快就來到自己的身邊?

譚曉清努力地辨識著。不像!這個不速之客不是自己的母親。

譚曉清的心裏閃過了一絲驚恐。她想立刻起身下床,開亮燈看看這人究竟是誰。她剛掀起了蓋在身上的毛毯,想在床上坐起身來。不料,床邊的那人卻察覺了。

一隻手伸了過來,觸放在她的額頭上。過了片刻,那隻手才終於挪開了。黑暗中,譚曉清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說:“你先別動,讓我把燈打開。”

片刻,屋裏的燈被拉亮了。明亮的燈光,晃得譚曉清睜不開眼睛。雖然她的眼前模糊一片,但還是很快地認出了床邊的那個人。

她是許新的母親,自己的準婆婆。

此刻,許母回到了床邊,在凳子上坐下來,正用平靜而慈祥的目光望著她。

“阿……阿姨!”譚曉清坐起身來想下床。

“你先躺著別動。”許母按住了她。“你要好好休息。”她疼愛地說。

“阿姨!許新他……”一提到許新,譚曉清又變得眼淚汪汪的,可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跟許母解釋。許新和她,現在正被分隔在兩個不同的時空裏。他們天各一方,音信杳無。

“先不要說他。”許母立即打斷了她的話。

在過去的一年裏,對於兒子和譚曉清這兩人的去向,許母在心裏早已將各種的可能都推演過了。她的心裏非常清楚,無論究竟在他們的身上發生了什麽,肯定都不是幾句話能講清楚的。

當兒子和譚曉清失蹤之後,許母雇傭的那家偵探公司給她提供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根據收集和了解到的情況,許母斷定這不是一起普通的失蹤案。這個案件相當離奇,背後有許多不同尋常的東西。對於兩人的結局,許母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讓她沒有料到的是,一年後譚曉清竟然獨自出現了,這就意味著許新的下落也終會被弄明白。

從偵探公司那裏,許母知道了許新的手機被保留在了警方辦案人員的手裏。她曾經試圖把那隻手機從警方那兒借出來,好看看是否能從手機裏發現什麽蛛絲馬跡。然而,警方很幹脆地拒絕了她的請求。盡管如此,許母還是從警方那裏,獲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譚曉清的手機始終沒有被警方發現。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所有聯係方式的通暢,許母專門囑咐秘書每月按時給兩部手機付費。正因為如此,譚曉清才有可能在醫院裏使用自己的手機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譚母在同女兒通了電話後,立刻就撥打了許母的電話,告訴她女兒在上海第二醫院的事。許母聽說後,馬上放下了正忙著一切事務來到了醫院。在譚曉清熟睡時,許母已經從醫院值班的護士們那裏打聽出了事情大致的來龍去脈。雖然沒有人知道全部的事實,可從許母聽到的那些隻言片語當中,還是印證了她原先的推斷:這決不是一起普通的失蹤案,裏麵有著太多神秘的東西。

“你的母親跟我通了電話。”許母用和緩的口氣說道,好象沒什麽要緊的事一樣。“現在他們正在機場,興許明天一早就能到上海。”

許母一邊安慰著譚曉清,一邊又將毛毯重新蓋回她的身子。“你應該餓了吧?這兒有皮蛋瘦肉粥,你先吃點吧。”許母說道。

皮蛋瘦肉粥被裝在一個保溫杯裏,這是許母特意讓家中的傭人送來的。此前,許母已經向護士們詢問過了譚曉清的身體狀況。根據初步檢查的結果,護士們說她的身體並無大恙,應該隻是有些虛弱,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了,正常的飲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許母打開了保溫杯的蓋子,取過了勺子先試了試杯裏粥的溫度。然後,許母扶譚曉清在床上坐好,用勺子一勺一勺地把粥喂進她的嘴裏。慌得譚曉清趕緊說:“謝謝阿姨!還是我自己來吧。”

許母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心裏說:現在真的用不著這麽客氣。你對阿姨可是相當重要呀。

許母隻喂了幾口,就在譚曉清的再三要求下,不得不把保溫杯和勺子都交到了她的手中。杯裏的皮蛋瘦肉粥不冷不熱、口感也正好。譚曉清實在是餓了,隻用了片刻便將一大杯的粥吃了個精光。

許母見譚曉清這麽快就吃完了粥,心想她的身體不象是有大礙,便更加放心了。等譚曉清吃完,許母將保溫杯收好,對她說:“今晚你接著休息吧。明兒一早我再來看你。”

譚曉清吃完了粥,感到渾身上下都有了勁兒。她對許母千恩萬謝了一頓,還自己堅持下床,把許母送出了門。兩人生平第一次來了一個親熱的擁抱,這才匆匆地道了別。

 

第二天一大早,譚曉清的父母和許母都來到了醫院。準親家頭一回見麵,居然是在醫院裏,不免顯得有幾分尷尬,可他們依然隨禮節先是寒暄和親熱一番。

上午,醫院的幾位醫生給譚曉清進行了會診。由於譚曉清被送進醫院時的症狀是昏迷,因此醫生們除了普通的體檢外,還安排她做了顱腦的超聲掃描。根據體檢出的指標,醫生們認定譚曉清的身體暫時沒有大礙,當天就可以出院,等到第二天再回醫院查看超聲掃描的結果。

快到傍晚的時候,譚曉清所有的檢查都做完了,兩家人一起給她辦好了出院手續。在譚曉清臨離開醫院之前,院方交給了她一個紙袋子,說是裏麵是她的私人用品。譚曉清打開袋子一看,原來裏麵裝的正是那塊刻有“新”字的玉牌。

譚曉清出院後,盡管她和自己的父母一再推脫,最後還是在許母的堅持下,一起乘車來到了位於浦東上海花園洋房的許家。許母還請人給譚家人安排好了附近的一個酒店,作為他們當晚的臨時住處。

晚飯時,兩家人圍坐在餐桌前,一邊吃著從外麵叫來的外賣,一邊聽譚曉清講述她和許新在穿越時空遊戲中的經曆。

對這個讓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離奇古怪的故事,譚曉清講述得非常仔細。

譚曉清從許新沉迷於那款《時空穿越》的遊戲開始,講到了遊戲第十三級裏那個奇怪的契約。她說剛開始自己從許新那兒聽說穿越時空這回事時,還以為不過是個玩笑。後來,她賭氣地拉著許新一起簽了約。再後來,便是許新剛剛完成了畢業答辯的當天黃昏,兩人接到了神秘的指令,並按著指令爬上了上海中心大廈的頂樓。隨後,她和許新被送進了外星人的一個太空站裏,並從那兒穿越到了宋代的東京。

接著,譚曉清還講述了兩人在遊戲中的宋代東京所感受到的一切。他們的魂魄被分別承載在皇室宗親的趙卓和官宦之家的小姐徐玉婉的體內。她從那兩個人在靈感塔內的初次相遇開始,講到兩人相識和相愛的經曆。伴隨著這段故事,譚曉清還講到了東京保衛戰,以及舒武立、孟冬潔、徐佳和等人的死難。她也講述了趙卓、徐玉婉、鍾韻兒和文濤四人的南京應天府之行;鍾韻兒和文濤在京城裏的完婚;以及趙卓出征前同徐玉婉在靈感塔下最後道別的情景。

譚曉清很完整地講述了這個故事,連其中的一些細節都沒有遺漏。然而,由於譚曉清並不知道許新的魂魄隨道士去了亳州蒙城。因此,她無法說清為何許新沒能跟她一起從遊戲裏回歸到上海。她隻是記得當自己返回時,在那個外星人的空間站裏,根本就沒有見到許新的身影。

許新沒有一起回歸的事實,是譚曉清繞不過的坎。對此,她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隻能哽咽以對。譚曉清懇求許母能原諒她,傷心地哭著說:“阿姨!我對不起您。沒能把許新帶回來……”

譚曉清所講述的這個的故事,無論從其中摘取任何一段,都讓人感到難以置信。一個思維正常的人,是無法相信這個離奇的故事的。

其實豈止是離奇,簡直就是荒謬。這世上哪兒來的外星人?誰見過外星人的飛船?一個人的魂魄怎麽可能穿越到古代?又如何能承載在古人的體內,並且感知到外部的世界?而後,又怎麽能再穿越回現代,重新附體於遊戲人的身體?

如果真有這樣的事……天呀!我們所熟知的世界,它的真實麵貌究竟又是怎樣的呢?

在譚曉清講述這段故事的過程中,除了她的父母曾有過幾次提問和質疑之外,許母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問過一句話。即使是對於許新沒有一起回歸的緣由,許母也沒有問起過。不知道是她完全相信了這個故事,還是因為她覺得這個故事太荒誕不經,根本不值得提問。

隻是當譚曉清講完了故事,情緒重新平複之後,許母才突然輕聲地開口問道:“曉清,剛才你講的這些事,有沒有證據來證明它的真實性呢?”

許母的這句話,恰好問到了事情的關鍵處。

譚曉清聽罷想了想,然後起身從包裏取出了裝在紙袋裏的那塊玉牌,對許母說:“這塊玉牌就是證據。”

眾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玉牌的上麵。

譚曉清把那塊玉牌拿在手上,又仔細地看了一回,才說:“這塊玉牌,是我從宋代東京帶來的,原本是一對無字的平安牌。在那次四人同去應天府的路上,他們遇到了一個很有德行的道士。那個道士說‘新’和‘清’兩個字,乃是趙卓和徐玉婉的偈字。後來,徐玉婉便請東京城裏的玉匠,把這兩個字分別刻在了兩塊玉牌上。”

譚曉清用手指著那塊玉牌上的刻字說:“這塊被我帶回來的玉牌,上麵刻著一個‘新’字。另一塊玉牌還留在宋代東京,上麵刻著的是一個‘清’字,正保留在那個叫趙卓的宋人手裏。”她說完,便把手中的玉牌遞給許母,又說:“倘若不信我的話,可以請人去鑒定一下這塊玉牌的年代,看看是不是宋代的物件。”

許母從譚曉清的手裏接過了那塊玉牌,拿在眼前仔細地端詳著。長年在珠寶業裏打拚的她,對玉石的鑒別頗有眼力。許母見這塊青碧色的玉石,質地純正,品相厚重,一眼就能看出是塊古玉。她又反複地查看了玉牌上的那個“新”字,字的比畫間不僅看不出任何新近雕刻的痕跡,而且刻字所采用的技法是手工碾玉,這種費工費時的玉器雕琢技法早就失傳了。

許母手裏握著那塊玉牌,始終不肯放下。她心想:這件事好辦了。隻要能鑒定出這塊古玉的真假,譚曉清剛才所講的故事自然就能分辨出真偽了。

許母認真地查看了玉牌上的每一處細節後,才把它小心地傳到了譚母的手中。隨後,許母問道:“曉清,這塊玉牌我想借用幾天,可以嗎?”

“您拿去好了。這塊玉牌,本來就是屬於許新的。”譚曉清回答得十分痛快。

許母聽了,臉上終於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喜悅。

自從許新和譚曉清失蹤之日起,到現在前後已長達一年之久。在漫長的等待當中,許母那顆從來都堅強無比的心,也曾幾度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有多少次,她在心中默默地禱告著,盼望著許新和譚曉清的失蹤案,最終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如今,就在她快要絕望之際,譚曉清突然現身了。這意味著事情終於柳暗花明,許新的下落自然也會有新的線索。

對自從見到譚曉清之後事情的進展,許母感到非常滿意。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鍾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她擔心譚曉清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於是建議當晚的談話到此為止。

隨後,兩家約好了第二天晚上再次會麵,接著便在沉沉的夜色中匆匆地告了別。

 

第二天一早,許母就把那塊玉牌帶到了嘉華公司,交給了公司裏一位專攻寶石鑒定的專家。沒過多久,那位專家就把鑒定的結果交給了許母。同許母的猜測完全一致:這是一塊來自宋代的古玉,玉牌的價值不菲。上麵的“新”字,沒有任何新刻上的痕跡,乃是在宋代時就已經碾刻好的。

許母看了玉牌的鑒定結果,心中就完全相信了譚曉清所講述的故事。她知道,這樣的一塊玉牌,根本是無法造假的。以譚曉清的經濟實力,不可能從哪兒買來這塊古玉。再加上玉牌上剛好刻有一個“新”字,這八、九百年前的物件,哪兒會趕得那麽湊巧?

許母思考了一陣,覺得這塊玉牌是整個事件中的一個關鍵證據,應該讓警方知道。在此之前,最好先給這塊玉牌建立起足夠的公信力,這樣才能讓人信服。於是,許母馬上找來自己的秘書,交代她盡快去找一家專門從事玉石鑒定的公司,給這塊玉牌出具一份權威的鑒定報告,以備將來需要時用。

對於目前所掌握的有關許新的消息,許母感到憂喜參半。她喜的是:許新雖然依舊無影無蹤,可他的下落畢竟頭一回有了一個可信的說法。如果真有穿越時空這種事,說不定這小子哪天在宋代玩膩了,會樂顛顛地自己跑回來。她憂的是:許新所穿越到的北宋末年,正是一段動蕩不安的曆史時期。誰也難保那個名叫趙卓的宋人載體不會發生什麽凶險的事?倘若如此,許新能否象譚曉清那樣平安地回歸,也還是個未知數。

許母一邊想,一邊在心裏罵道: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玩遊戲一上癮,就把媽忘了個幹淨。唉!其實,這也並非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想想當年,那時他還隻不過是個兩、三歲的小娃兒,為了玩蟋蟀,把媽給弄丟了都不知道。

當天,譚曉清在父母的陪同下,又去了一趟上海第二醫院。昨天她在那裏做的顱腦超聲檢查,並沒有顯示出任何異常的情況。這個結果,讓兩家人都鬆了一口氣。事實上,譚曉清自從回歸到上海之後,身體恢複得相當快。不僅臉上的氣色重新透出了紅潤,就連精神也同穿越前沒什麽兩樣。因此,她甚至打算立刻就去上海舞蹈學院報到,爭取能夠在秋季開學時複學。

晚上,兩家人又一次圍坐在一起吃晚飯。這回,由於許家的傭人事先做了準備,因此晚餐十分豐盛。除了傭人燒的幾個拿手好菜之外,還從附近的餐館叫了幾樣有特色的上海菜。兩家人的心情,也比昨晚輕鬆了許多,臉上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大家開了一瓶紅酒,既慶賀譚曉清的平安歸來,也祝願許新能夠早日返回。

晚飯期間,譚曉清又補充講述了更多自己在宋代東京的見聞:其中包括美倫美幻的東京八景;精美絕妙的書畫藝術;正宗地道的美食佳肴;豐富通俗的市井文化……讓兩家的長輩們聽得更是瞠目結舌、唏噓歎惋。

他們最後商定:在譚家人返回重慶之前,讓譚曉清先去上海市公安局錄一個口供,以便對警方有所交代,爭取讓事件早日結案。至於譚曉清打算去上海舞蹈學院請求秋季複學的事,大家覺得還是先不要急,等她回到重慶的家中休養一段日子後,視身體的恢複情況再說。

 

第二天一早,兩家人陪同譚曉清到了市公安局。剛好,負責調查此案的一位稱王的警官正在值班。王警官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公安。按照慣例,他把譚曉清領進了一間隔離室去錄製口供。

這間隔離室的麵積不大。裏麵隻擺著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室內裝有自動錄像機,會把在盤問的過程中房間裏發生的一舉一動,都全程地記錄下來。

王警官讓譚曉清在桌對麵的椅子上坐好,給她端來了一杯水。隨後,他在桌後的椅子上坐下,打開了桌上的電腦,將錄音的話筒對向譚曉清,然後示意她開始陳述。

“除你之外,一起攀爬上海中心大廈的還有誰?”王警官先是照例問了用來確認當事人身份的幾個基本問題,然後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還有我的男朋友。他叫許新。”譚曉清直視著王警官,回答說。

王警官見她很爽快地就承認了攀爬上海中心大廈的事實,滿意地 點了點頭,然後有不動聲色地問:“那你講講,你跟你的男朋友,為何要在那天晚上去攀爬正在施工中的上海中心大廈呢?”

“那天晚上,我和許新的確爬上了上海中心大廈的頂層。不過,那並不是我們自願的。”譚曉清開始講述起了那天晚上的事。雖然她努力地想使自己放鬆,可她的神情還是不由自主地顯得有點緊張。畢竟,從小到大,這是她頭一回坐在隔離室裏錄製口供。

王警官取出了一根香煙,隻是在鼻子上嗅了嗅,又把它扔在了桌上。他重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麵容清秀的女子,示意她說下去。

譚曉清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她端起了麵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然後才說:“那天晚上,我和許新本來隻想去酒吧慶祝他完成了畢業答辯,根本就沒打算去攀爬上海中心大廈。”

王警官沒有插話,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我倆之所以去攀爬上海中心大廈,完全是被脅迫的。”譚曉清的話一出口,心裏就感到有點虛。不過,她很快便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是誰脅迫你們去的。”王警官冷冷地問道。

“說了你也不會信,”譚曉清顯得很無奈地歎了口氣,緊接著不太請願地說:“是外星人。”

王警官聽了這話,不由地睜大了眼睛。他上下掃視著譚曉清,好象想弄明白她的話究竟是不是認真的。其實,他的心裏很惱怒,敢在這種的地方公然挑釁他的人真的還不太多見。

不過常年的公安生涯,早就讓王警官練就成了一種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從容自若的本事。他沒有打斷譚曉清的話,反而示意她接著說下去。隻是,他嘴角邊浮現出了一絲輕蔑的笑。他的心裏說:編吧姑娘!可著勁兒編。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麽收場。

“這件事聽起來很荒唐,不過確實是真的。”譚曉清察覺到了王警官臉上蔑視的表情,卻不為所動地說:“請容許我把整個事件的過程給您講清楚。”

於是,譚曉清從那晚她和許新攀爬上海中心大廈講起,講到了兩人被送入了外星人的飛船,又從那兒穿越到了宋代東京。接著,她講述了在宋代東京的所見所聞:她和許新魂魄的載體徐玉婉與趙卓之間相識和相愛的過程;靖康初年的那場東京保衛戰;舒武立、孟冬潔、徐佳和等人的死難;文濤與鍾韻兒的相愛與結合。最後,她還講述了自己如何回歸現代,而許新卻不知因何原因依然滯留在了宋代東京……

應該說,這個離奇的故事是相當精彩的。就連見多識廣的王警官,都被這個故事迷住了。

剛開始時,王警官並不認為眼前的這個姑娘能編多久。他覺得不消幾分鍾,她編的故事就會露餡。他已經準備好了,等到那時突然來一個尖銳的提問,給她的謊話以致命一擊。

可沒料到,姑娘的故事越編越圓,王警官耐心等待的那個露餡時刻,始終沒有出現。不僅如此,王警官漸漸地發現,自己似乎也給這個故事繞了進去。

剛開始,王警官的身子隻是斜靠在椅背上,神情中充滿了不屑。可到了後來,不知什麽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前傾,全神貫注地聆聽著姑娘的講述,生怕露掉了任何細節。

在譚曉清講述的過程中,王警官一直留意著她的肢體語言。讓他最感到迷惑不解的,是譚曉清的眼神。那不是一個隨口杜撰著編故事的人的眼神,那裏麵有著一種發自內心的真誠。以前,王警官審過的騙子們多了,從來沒有那個騙子能逃過他犀利的眼光。當譚曉清講到傷心處時,她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花,讓王警官看了都不由地為之動情。

其實,那天譚曉清的陳述也並非完全依照事實。雖然她所講的基本上是如實的,可在幾處細節上,卻做了一些改動。

比如說:譚曉清省去了她和許新貿然簽約《時光錯亂》遊戲的那一段情節,也沒有承認兩人事先知道將要穿越到宋代東京這回事。對他倆未經許可地擅自爬上正在施工中的上海中心大廈的既成事實,她一口咬定那是外星人的錯!

譚曉清堅持說,自己和許新是被外星人劫持了: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當她和許新走過上海中心大廈的街區時,突然被一股“魔力”所控製,“正是那股難以言表的魔力,脅迫著我倆攀爬上了大廈尚未開放的觀光層”。

譚曉清還誓言旦旦地說:她和許新“都拚命地想從魔力中掙脫出來,可那股魔力實在太強大了,我倆根本就身不由己,完全被外星人給控製住了……”。

說實在的,王警官很奇怪自己為何到現在還沒發火。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繞進去的。反正,這個故事把他打動了。他竟下意識地希望這個故事是真的。

可是,對於譚曉清被外星人脅迫的這番陳述,王警官雖然並不全信,卻也沒無法推翻她的話。他心想:這兩個年輕人,之前從未去過正在施工中的上海中心大廈,如何可能頭一次攀爬,就順利地繞過大廈的多道安檢係統,輕而易舉地登上大廈的頂層?從大廈監控錄像中看,兩人當時的穿著很隨意,也沒有攜帶任何用於攀爬和攝像的器材,不象是做了攀爬大廈高層危險區的準備。而且,他倆最後的確是在大廈的頂層上瞬間消失了。倘若沒有外星人的介入,他們擺脫監控的跟蹤之快也有悖於常理。

王警官承認,這是他審過案子中最離奇的一個。整起事件不僅不合常理,完全就是天方夜談。應該說,這是個無厘頭的案子,是現代都市中的年輕人“把無聊當有趣”的極端案例。

問題的關鍵,是如何戳穿這個荒誕離奇的故事。王警官一時覺得無從下手。

王警官從桌上又揀起了那根香煙,拿到鼻子前嗅了一陣,然後才拉長了聲音地說:“這個故事編得挺酷的。”他盯了譚曉清半天,又慢條斯裏地問道:“你跟你的男朋友,成了邪惡外星人的受害者,那感覺一定很刺激吧?”

“我知道,您是不會相信這個故事的。”譚曉清輕歎了一口氣說。她毫不回避地直視王警官嚴厲的目光,語氣平和地說:“但是,這個故事的確是真實的。”

“你剛才講到你和男朋友穿越到了宋代,你可有證據來證明這的確是真的麽?”王警官淡淡地問。

由於王警官找不出譚曉清故事裏的破綻,他試圖推翻這個故事的方式,跟許母所用的辦法同出一轍。那就是:你有證據麽?你當然可以編出一個邏輯嚴密的故事,但你要拿出證據來證明你的故事不是編的。證據!姑娘,你有麽?

應該說,王警官這種質疑的方式是有水準的。對於一個無法被常識和邏輯認同的故事,倘若不能找出其中的破綻,那麽要想戳穿它,就隻有再采用邏輯的思考,讓當事人拿出證據給自己編出的故事作證明。這樣一來,才會重新回歸到辯證的推理。不僅如此,當事人所拿出的證據本身,也會變成案件的一個新的突破口。

對王警官的質疑,譚曉清早有準備。她給出的關鍵證據,便是從宋代帶回來的那塊玉牌。

譚曉清對王警官解釋了有關那塊玉牌的事。由於此前玉牌被許母拿去了,王警官在從譚曉清那裏了解到玉牌的來龍去脈後,立即中止了對她的問話。隨後,王警官出了隔離室,找到了在外麵等候的陳惠媛。他把陳惠媛帶進另外的一個房間,請她圍繞著那塊玉牌的真偽,以旁證的身份出具證言。

在錄製的證言當中,許母講述了自己如何從譚曉清那裏拿到了那塊玉牌,又如何讓自己公司裏的專業人員對玉牌做鑒定,並且證實了上麵刻著“新”字的那塊玉牌,的確是一件宋代的古玉。許母同時還說,她已經又請了一家更具權威的寶石鑒定公司做為獨立的第三方,再次對玉牌的真偽進行鑒定。一旦鑒定的報告出來,她就會立刻交給王警官。

事情到了這一步,弄清楚玉牌的來曆與真偽,便成了判定這起事件是真是假的關鍵。在此後的幾天裏,王警官和負責此案的同事專門對玉牌進行詳細的調查。他們先是設法找到了譚曉清在黃浦江邊出現時的兩位目擊者:那名環衛女工和打110電話的高個子男子。兩人都作證說,譚曉清是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江邊的。之後,王警官等人又找到了護送譚曉清去上海第二醫院時在救護車裏的兩位醫護人員。他們作證說,那塊玉牌確實是從當時昏迷的那位女子的手中硬掰出來的。過了不久,許母給王警官交來了由第三方做出的玉牌真偽的鑒定報告。報告中明確無誤的寫明了這塊玉牌和上麵的刻字都非贗偽,兩者千真萬確的都是來自宋代的原裝貨。

隨後,王警官又把那塊玉牌從許母那兒借來,請警局另找專家重新對玉牌進行了鑒定,並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在一切都明白無誤後,王警官將收集到的所有證據作了總結,整理出了一份書麵報告。

對於這起離奇案件的定性,報告中雖然盡可能地做出理性的解釋,卻還是認定其中有不少無法解釋的神秘之處。其中包括許新和譚曉清在上海中心大廈頂層瞬間消失的那段視頻錄像,以及在許新手機裏的那些引領著兩人到達大廈頂層的秘密指令。警方曾試圖追查這些指令的來源,結果卻一無所獲。

在經過了幾輪研討後,警方內部終於統一了意見。過了不久,王警官把警方調查得出的結論,通知給了事件中的女性當事人以及兩家的家屬:這起案件,暫時被歸類成一起“靈異”事件。由於事件中的男性當事人依然下落不明,案子目前尚不能做結案處理,要等到許新的下落清楚之後,才能下最後的結論。同時,上海市警局還將案情的最新進展,通報給了重慶市警局負責此案的警官,從而為這起離奇的案件暫時劃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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