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之戀

《宋城之戀》由作家出版社在中國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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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城之戀》連載之二十:第十章 東京中秋 (上)

(2021-11-01 11:38:34) 下一個

趙卓請馬販子從吐蕃購買的河曲馬終於運到了。

那日下午,趙卓從樞密院辦完了公務回府,剛到府門前,就看見拴馬柱上拴著三匹高大的駿馬。在一旁看護駿馬的仆人見趙卓回來了,連忙迎上去,向他通報了三匹河曲馬運到的消息。

河曲馬,產於中國甘肅、青海和四川三省的交界處。古時候,黃河上遊在那兒形成了一道河彎,把那兒的土地變成一大片草原。在黃河的這個河曲處盛產的名馬,稱河曲馬。北宋時期,由於吐蕃占據著這片產馬地,因此在那兒出產的馬又稱吐蕃馬。

對於馬匹的重要性,中原的漢人很早就有了清楚的認識。東漢人馬援曾對漢光武帝劉秀說過:“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馬者,兵甲之本,國之大用。安寧則以別尊卑之序,有變則以濟遠近之難。”

自古以來,人們對駿馬的追求一直不遺餘力。早在西漢時,漢使張騫就曾經兩次出使西域,帶回過大宛國有“天馬之譽”的汗血寶馬。後來,漢武帝劉徹又曾專門派使團,來到匈奴西南的大宛國,希望能用重金從那裏換回種馬。當遭到大宛國的拒絕後,漢武帝不惜發動戰爭,派遣大將李廣利率領數萬騎兵,行軍四千餘公裏,直抵大宛國,才終於迫使他們獻出了數千匹駿馬。這些駿馬中的一部分被當作種馬,放牧於青海一帶,同當地的土種馬雜交繁衍,使得中原地區馬匹的品質得到了改良。這些經過了改良後的馬匹,體形好、速度快、耐力好,善解人意,能長途行軍,非常適合用作軍馬。

然而,優良的馬種卻很難在中原一代代地延續下來。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中原缺少優良的牧場。要想養好馬,靠得是肥美的水草。《新五代史·四夷附錄二》中記載:“自上京東去……至褭潭,始有柳,而水草豐美,有息雞草尤美,而本大,馬食不過十本而飽。”在塞外,這種根大、肥美的“息雞草”,馬匹隻要吃十本就能飽。可中原的牧場卻不生長這種草,在那裏放牧的馬匹因此常吃不飽。另外,古人為了防止軍馬在戰場上發情受驚,常常閹割戰馬,使得它們無法繁衍後代。因此,當年從大宛國帶回來的優良馬種,在經過幾代之後,就在中原大地上消失了。

由於從河曲到中原山高路遠,想要得到河曲的駿馬,在當年十分不易。所以,能從吐蕃買到這三匹駿馬,讓趙卓非常高興。當然,他可是花了血本的。這三匹馬,不算上另付給販馬人的傭金和獎賞,光是本金就足足花費了他五十兩黃金。

這三匹駿馬當中,有一匹栗色馬,是純種馬。它的體型優美,頭細頸高、四肢修長,渾身上下沒一根雜毛。此馬能日行千裏,夜行八百,乃是一匹寶馬良駒。

這匹馬一見趙卓,就仰起頭打了一個響鼻。趙卓慢慢地走過去,用手撫摸著這匹馬的脖頸,沒想到它居然彎下了頭,也來蹭他的脖頸。趙卓把馬牽出來,小心地騎上,原本還擔心它或許會撒歡撂撅子不好駕馭,可沒想到它的脾氣一點也不強,被趙卓騎著走得平平穩穩。

趙卓見這匹馬跟自己這麽投緣,心裏格外地歡喜。他真的太喜歡這匹馬了。這麽多年了,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法拉利。他給這匹馬取了個名字,喚作“追風”。

趙卓雖然把追風當成坐騎,可平時根本舍不得騎它。他把追風養在城外的馬場中,差人小心地看養。隻有當自己偶爾高興時,才會來到城外,把追風從馬場中牽出來,騎著它來回跑上幾裏。雖說這樣並不太過癮,可每當騎上追風時,趙卓的心裏就感到一種出奇的暢快。趙卓從來不拿追風去飆,而這匹馬也不喜歡出風頭。每當追風跟別的馬競跑時,總是僅領先一身之地。因此,趙卓從來都不知道追風究竟能跑多快。

 

一說到馬,就說到了宋人的心中之痛。宋朝在統治中原的三百多年中,一直缺少品質優良的戰馬,無法組建起一支強大的騎兵部隊,使其在抵抗外族入侵時在軍事上陷入羸弱的困境。

當後人評價同屬“後三代”的漢、唐、宋三朝時,常會提到“強漢、盛唐、弱宋”的說法。這裏的強、盛與弱,指的並非是經濟實力,而是國家的軍事力量和其所控製的疆域範圍。

先來說漢朝。漢朝在建立初期,國家一窮二白,屢受北方的匈奴帝國的襲擾。漢高祖劉邦在國家處於明顯劣勢的情況下,不得已采取了同匈奴進行和親的政策。後來,漢朝經過了“文景之治”長達幾十年的休養生息,國力逐漸變得強盛。到了漢武帝劉徹時期,漢朝開始向匈奴帝國反擊,經過了幾次大規模的決戰,將匈奴打得節節敗退,迫使其由漠北遷徙到漠西。

漢元帝劉奭在位時,漢朝發生了兩件大事,都同北方的匈奴有關。一件是“昭君出塞”:漢宮宮女王昭君,同親漢的南匈奴呼韓邪單於結好。這次和親,使得匈奴跟漢朝和平得以相處了近半個世紀。另一件是西漢名將陳湯千裏奔襲,成功地斬殺了與漢朝為敵的北匈奴郅支單於,並且喊出了“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豪言壯語。

此後,漢朝同匈奴又進行了長達百年的戰爭。直到最後,匈奴在漢朝、西域和鮮卑等國的夾攻下逐漸走向了滅亡。到了東漢末年,鮮卑族崛起,取代匈奴占據了蒙古草原,並趁中原地區出現混亂的時機,逐步變得強大,建立了南北朝的北魏。但總體說來,在漢朝統治中原的將近四百年(公元前202年—公元220年)裏,無論隻西漢還是東漢,在對外族的戰爭中雖然也常有敗績,但大體是處於戰略強勢。

再來說唐朝。唐朝在建立初期,國勢也非常羸弱。麵對北方強大的突厥汗國,唐高祖李淵同樣隻能采用和親的辦法。唐太宗李世民登基後,勵精圖治,國家通過“貞觀之治”逐步走向了強盛。此後,唐朝與突厥汗國進行了長達四十年之久的戰爭。突厥汗國由於內部發生了內亂,後來一分為二成東、西突厥。公元630年和公元657年,唐朝分別徹底地擊敗了東、西突厥,俘虜了東突厥頡利可汗和西突厥沙缽羅可汗,直接滅亡了突厥汗國。

與此同時,唐朝還不斷地同周邊的薛延陀、吐穀渾、以及西域諸國作戰,並逐漸控製了漠南、漠北和西域等地區。到了唐高宗龍朔年間,唐朝的疆域擴大到東至朝鮮半島,西達中亞鹹海,南到越南順化一帶,北至貝加爾湖。為了能有效地管理突厥、回紇、靺鞨、鐵勒、室韋、契丹等族裔,唐朝分別增設了安西、安北、安東、安南、單於、北庭六大都護府。

再到後來,唐朝由於發生了安史之亂等內訌,國家實力遭到了嚴重地削弱。公元790年以後,西域所屬的地區逐漸被吐蕃占領。到了唐朝末期,雖然其疆域進一步縮水至中原漢地,但仍保留有河套地區。因此,在唐朝統治中原的將近三百年(618年—907年)裏,在對外族的戰爭中基本上也是處於戰略強勢。

可宋朝的情況卻不然。宋朝無論是北宋還是南宋,經濟實力都很強大,卻都沒有強大的軍事力量來保護自己。在對外族的戰爭中敗多勝少,常需要通過支付歲幣來換取和平。宋朝的疆域,最遠端也僅是在北宋末年所達到的陝西和河北一帶。不僅如此,由於靖康年間對金朝戰爭的失利,北宋發生了令漢人蒙恥的“靖康之變”而滅亡。到了南宋,幾代皇帝都一直偏安於江南。雖然期間也曾有心北伐,可終因實力不濟而沒能成功。由此而知,在宋朝統治中原的三百多年(960年—1279年)裏,在對外族的戰爭中,基本上一直處於戰略劣勢。

隻所以會出現“強漢、盛唐、弱宋”的曆史結果,其中有多方麵的原因。一個主要的原因,是由於北方的遊牧民族通過從漢到唐、再到宋的發展,一天天逐漸地變得強大了起來。

自古以來,地處黃河流域的中原王朝進入農耕時代比較早。而北方遊牧民族,由於地理的原因發展得比中原要晚,因此一直受到中原文明排斥和歧視。中原的曆代王朝,大都以中央自居,稱南為蠻,東為夷,西為戎,北為狄。

然而,隨著時間的發展,北方原來單純遊牧的民族,通過學習和效仿中原漢人的農耕文化,逐步實現了向半牧半耕文化的轉變,並建立起了能與中原王朝相抗衡的強大國家機構,使得他們在同中原王朝的對抗當中,一步步由弱到強。宋朝之所以在對外族的戰爭中屢遭敗跡,最主要還是因為宋朝所麵對的外族敵國的勢力,要遠比當年漢朝和唐朝時麵所對的敵國勢力要強大得多。

除此之外,宋朝之所以在軍事上表現羸弱,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同漢、唐兩朝相比,宋朝一直缺乏一支強大的騎兵。

在冷兵器時代,騎兵對步兵在戰場上占盡優勢,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麵。首先,騎兵的衝擊對步兵有極強的破壞力。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是人與人、麵對麵刀槍見骨的慘烈搏殺。當龐大的騎兵軍團如滾滾鐵流,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步兵軍團發起衝擊時,將會給步兵軍團造成難以形容的心理震撼,很容易瓦解步兵軍團的鬥誌。西漢人晁錯在《言兵事疏》中說:“平原廣野,宜於戰車、騎兵作戰,步兵十不當一”。明人章潢在《馬政敘》中說:“陣馬之勇,勢比風檣,甚言馬之有益於國也。”

其次,騎兵對步兵具有高度機動性。在戰場上,騎兵軍團如果獲勝了,就可以迅速地追殲與合圍步兵軍團;反之,如果失利了,則可以仰仗速度上的優勢,迅速地撤退來擺脫步兵軍團。而步兵軍團卻恰好相反,即使在戰場上獲勝了,卻無法對騎兵軍團進行追擊;可一旦失利了,又會因為跑得不夠快而會遭到騎兵軍團的圍殲。

漢朝時,國家所擁有的軍馬數量眾多,總數超過了六十萬匹,因此可以組建強大的騎兵。元狩四年(前119年)的漠北一戰,漢武帝劉徹僅動用正規騎兵就有十多萬人,除此之外還有三十萬步兵,以及大量隨軍的馬匹、駱駝做為後勤保障。

唐朝所擁有的軍馬數量也很多,在其馬政最鼎盛的時期,光是在各地設牧監畜養的馬就有近七十萬匹。無論是唐太宗李世民剿滅東突厥的作戰,還是後來唐朝對西部地區一係列的遠征,每次都能動用騎兵數十萬,這還不算用於後勤保障的馬匹以及其它牲畜的數目。

相比之下,宋朝隻有在前期同外族進行大兵團的作戰中,才有能力動用數量過萬的騎兵。可到了後來,宋朝基本上都是以步兵軍團同外族的騎兵軍團進行作戰。究其原因,重要是因為宋朝無法擁有足夠數量的戰馬。

同漢、唐兩朝相比,宋朝自開國時期就失去了主要的產馬地。在中原王朝所統治的地區,自西漢時期開始,主要有四大產馬區。分別是:位於今河北北部和遼東半島的燕、遼地區;位於今寧夏的河套地區;位於今甘肅的河西走廊地區;以及位於今新疆的西域部分地區。這四大產馬區,隨著唐朝帝國的分崩離析,再經過了五代十國,到了宋朝建國時,清一色全部丟失給了外族勢力。其中,河套平原和河西走廊的兩個產馬區被西夏所占據。盛產優良馬種的西域,由於西夏對河西走廊的控製,在地理和貿易上同中原徹底地隔絕了聯係。唯一剩下的燕、遼地區,又在五代時被後晉獻地給了契丹,落入了宋朝的勁敵遼朝的手中。

宋朝失去了天然的產馬區,也就從根本上喪失了戰馬的主要來源。即使能引進優良的馬種,也無法在境內大規模長期地進行飼養。而僅僅依靠國內少量的小產馬區,以及同外族通過以物換馬的交易,而得到的馬匹數量,遠不能滿足一場大規模戰爭的需求。

宋神宗時期,國家為改變現狀,進行了著名的王安石變法。其中一項重要的舉措就是恢複“馬政”,鼓勵全民養馬,但後來卻因遭到來自朝廷和民間的極力反對而最終流產。其原因很簡單:由於宋朝沒有優良的天然牧場,養馬必然會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中原當時養馬的精飼料是粟,也就是小米。而這正是當時中原百姓的標準口糧。如果要大量養馬,所需要的糧食必然會是天文數字,國家在經濟上根本無法承受。到了北宋後期,朝廷基本上不再鼓勵民間養馬,出現了“定牧不如遊牧,遊牧不如買馬”的現實。

實際上,如果不能奪回在北方主要的產馬區,宋朝即便是不惜國力地開展全民養馬,依然無法解決戰馬品質的問題。這是因為優良的戰馬,隻有在嚴寒地區才能放牧出產。古人早說過:“馬喜高寒,非炎方所利”。戰馬一般都體型巨大,當氣候炎熱時,會本能地避暑而不跑動。如果讓一匹體型高大的馬,在高溫下持續地奔跑,要不了多久,就會因體溫升高過快而中暑倒斃。這就決定了在炎熱地區所養出的馬,無法經常進行負重奔跑而成為戰馬。

除了氣候的因素,要想培養出品質優良的戰馬,還必須要有廣闊的場地讓馬奔跑。不要說河湖縱橫的江南地區和山嶺密布的西南地區,就連遼闊的華北大平原,能讓戰馬自由馳騁的地方都不多。宋朝曾經嚐試過在黃河邊牧馬,可由於沒有一望無邊的牧場和肥美的水草,養出來的大多是不堪軍用的羸弱之馬。

於此相反,北方民族在飼養戰馬方麵,則有著無與倫比的天然優勢。北方的氣候寒冷,牧場眾多,水草肥美,地域寬廣,非常適合養馬。因此,他們所擁有馬匹的數量眾多,甚至可以給一名士兵配備多匹戰馬,從而能根據在戰時的需要,依靠戰馬從容地進行長途奔襲。

不僅如此,北方民族半牧半耕的生活方式,使得他們可以將戰爭與生產這兩個不同的模式統一起來,並在兩者之間隨意地切換。北方民族的民眾可以“出則為兵,入則為民”。這使得他們即使在人口的總數上遠少於中原王朝,依然能夠保證足夠的兵源,從而可以將戰爭長期地進行下去。

這就是為什麽在冷兵器時代,經濟和文化都遠落後於中原王朝的北方民族,卻能夠在戰爭中屢屢戰勝經濟和文化都領先的中原王朝的原因。北宋前期在與遼朝的戰爭中屢遭挫敗,後來好不容易聯合了崛起於北方的金朝滅掉了遼朝,卻馬上就又被金朝滅了國。南宋撐過了金朝在初期對其疆土的蠶食,後來聯合了崛起於北方的蒙古滅掉了金朝,可轉眼又被蒙古滅了國。又過了幾百年後,明朝也沒能躲得過同樣的厄運,被崛起於北方的清朝滅了國。

剛才說到,燕遼地區曾是中原王朝擁有的四大產馬區之一。這最後的一個大產馬區,在五代的後唐時還在中原人的手裏。那麽,它又是如何丟失的呢?這就要從五代的後晉獻“燕雲十六州”給契丹說起。

燕雲十六州,又名“幽雲十六州”,包括了幽州(今北京)、順州(今北京順義)、儒州(今北京延慶)、檀州(今北京密雲)、薊州(今天津薊縣)、涿州(今河北涿州)、瀛州(今河北河間)、莫州(今河北任丘北)、新州(今河北涿鹿)、媯州(今河北懷來)、武州(今河北宣化)、蔚州(今河北蔚縣)、應州(今山西應縣)、寰州(今山西朔州東)、朔州(今山西朔州)、雲州(今山西大同)。這十六州自古都是險要之地,易守難攻,乃是中原地區的北部屏障,同時又有擁有天然的產馬地,因此戰略意義十分重要。

公元936年,五代時後唐的河東節度使石敬瑭,反唐自立,請求契丹出兵相助。他應允一旦事成後,就割讓燕雲十六州給契丹。契丹皇帝遼太宗耶律德光答應了石敬瑭的請求,禦駕親征,出兵助他滅掉了後唐,扶植他建立了後晉。兩國從此結為父子之邦,後晉向契丹行父子之禮。當時遼太宗隻有三十七歲,而石敬瑭已四十七歲了,因此成為了曆史上有名的“兒皇帝”。天福三年(938年),石敬瑭按照約定,將燕雲十六州作為回報割讓給了契丹,將其變成了契丹的國土,從而使得契丹的疆域擴展到了長城沿線。

燕雲十六州的丟失,是華夏曆史上一個重要的事件。契丹族從此由單純的遊牧走上了遊牧和農耕相結合的道路。同時,契丹族開始大量向燕雲地區移民,同居住在那裏的漢族混居在一起。

對中原的漢族來講,燕雲十六州的丟失使得北方的門戶大開,讓他們失去了抵抗遊牧民族的高度機動的騎兵南下入侵的天然屏障,導致了中原大地完全暴露在北方民族的鐵蹄之下。

對北方的契丹來講,燕雲十六州乃是其國土上最為發達的一片富蔗之地,同它原有的遊牧經濟形成了很好的良性互補。同時隻要擁有了燕雲十六州,契丹就掌握了在軍事上向中原進犯的便利。契丹在占據了燕雲十六州後,以此為基礎開始了向中原地區的擴張,並逐步變成了中原王朝的勁敵。

公元944年,後晉出帝石重貴即位,不願繼續向契丹國稱臣。契丹皇帝於是以此為借口,趁機率軍南下入侵,企圖一統中原。公元947年,契丹軍攻克了後晉的都城東都(今河南省開封市),後晉因此滅亡。同年,遼太宗耶律德光改國號為遼,遼朝正式建立。雖然遼太宗有意長久經營中原,然而遼兵所到之地,四處燒殺搶掠,招致了中原人士的強烈反抗。遼太宗不得已被迫從東都引軍北返,最後病逝於河北欒城。雖然遼朝沒有能夠占住中原的腹地,但對經濟和戰略意義都至關重要的燕雲十六州,卻再也不願意割舍。

此後的四百年間,中原的每一個王朝,都把收複燕雲十六州當作一個夢想。後晉滅亡後,中原經過了後漢短暫的統治,進入了後周時期。公元959年,後周世宗柴榮率領強勁的後周大軍北伐燕雲之地,先後收複了瀛、莫兩州共十七縣,以及益津關、瓦橋關、淤口關三處要害,取得了五代時期中原對遼朝作戰的最大勝仗。隻可惜,柴榮此時卻突然患病,不久便病逝,收複燕雲的大業也因此半途而廢了。

 

再說東京城裏,這一天正是“三秋恰半”的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趙卓在京城的生意,恰好有一批絲綢布料剛從江南運來。他想起還欠徐家姑娘一份回禮,就讓人從中挑選了兩塊顏色鮮亮的絲綢布料,又找出自己之前收藏的一對兒玉牌,打算把布料和玉牌送給徐玉婉。

宋代時,朝廷專門設立玉作,負責宮廷裏用的玉器的雕製。所用的玉料,大都是從全國的幾大產玉地挑選和收購而來,有些甚至來自其它的國家。這一對兒玉牌,正是趙卓前年從宮廷的玉作中買來的,原產地在西域。

兩塊玉牌是青碧色的,各呈長方形。牌頭刻有龍鳳紋,便於穿係。牌麵上沒有任何雕刻,乃是取“平安無事”之意,寓意平平安安,萬事如意。

趙卓將這對兒玉牌裝進絲袋,放進一個檀木的小盒子。然後,把裝著玉牌的盒子和布料放在一起,準備待會兒用布包了,差人給徐府送去。

此時,趙卓又想起了徐玉婉送他的那條鏈子,便取出來拿在手裏把玩。不知是何原因,趙卓對這條手鏈感到相當好奇。之前,他曾專門讓人去給手鏈配了一個錦袋,平日裏就把錦袋帶在身上。

按理說,趙卓是個見多識廣的人。可他為何會對一條女人的手鏈如此上心呢?

原來,趙卓覺得這條手鏈非常神秘。從第一次見到它,他就一直感到很迷惑。首先是手鏈的顏色,竟然和他童年記憶中的那條銀色絲線的手環完全一致。其次是手鏈的做工。鏈上的每一個小環,都被磨得光滑鋥亮。這些小環雖然被串接在一起,可每個環上卻找不到任何接縫的痕跡。手鏈末端的墜子上,有一粒邊緣被切得非常齊整的小石頭,透明晶亮,十分耀眼。趙卓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究竟是何方高明的工匠,才能打製出如此精致的物件。最後是手鏈的材料。這不是普通的銀或鐵,雖然很輕,卻十分堅硬與耐磨。趙卓曾用一把利刃小心地劃割鏈上的一個小環,可無論他怎麽用力,都無法在環上劃出任何痕跡。趙卓想:要是能弄清楚手鏈的材料是什麽,然後用同樣的材料打造一把刀,那可太好了。

趙卓哪裏能猜到,這是一條鉑金的鏈子。它是在差不多九百年後,由現代人采用高級冶金技術,先從鉑金礦裏提煉出鉑金,然後再經過了多道現代工藝技術才製作而成的。即使不算上鑽石的切割與鑲嵌,單是製作鉑鏈本身,就經過了熔金、倒模、拋光、執模、壓光、車花、電金等一係列的工藝技術。

趙卓正對那條鏈子看得出神,不期有人從背後捂住了他的眼睛。那一雙溫潤的手,不用猜就知道是女人的。

趙卓把捂在眼前的手掰開了,回頭去看:果然是孟冬潔。這個冬潔,性情活潑,率真灑脫,而且還會武功。平時興致來了,居然還能跟自己對練上兩手,所以兩人一直交情很好。

趙卓笑著說:“我就猜到是你。你這麽愛玩愛鬧的,如何今日閑在家中了?”

孟冬潔籲歎了一聲說:“哎,一言難盡。自從劉雲龍去了江南,平時我連尋個玩伴兒都不易,真的好生無聊。今日乃是中秋佳節,我可不想孤零零地無人陪伴。”她眼瞅著趙卓,試探地說道:“我聽說今年街上的花燈非比往年,十分熱鬧,正想晚上找人同去。”

不巧的是,趙卓今晚早有安排。原來,城南將作少監薛安,老父今日正好六十生辰。今晚他在府裏擺了壽筵,約趙卓前去,一起共度中秋。薛少監掌管著皇宮的內務,諸如錢、糧、衣、茶、瓷、炭等物品的出納,許多都要他經手。這等人物,趙卓不得不用心去結交。為此,他早已備下了一份厚禮,單等借薛父生辰時送上。今晚的場合,實不過是些交際與應酬,不便帶著孟冬潔同去。

趙卓有些惋惜地說:“實在不巧,今晚城南的薛少監約我赴宴,免不了得去應酬一場。這看燈之事,隻好等來年了。”

孟冬潔聽趙卓這麽說,知道晚上又落單了。趙卓平時的應酬極多,要找他作伴看燈本來就不切實際。她呆了半晌,盤算著該如何才能掩飾住尷尬。她忽見趙卓的手裏,正拿著的一條晶亮的鏈子,便連忙地問道:“從哪裏得來的鏈子?如此精美別致,是一條手鏈麽?”

趙卓見孟冬潔很好奇,便把鏈子遞給她說:“虧你一眼就認出這是條手鏈,端的好眼力。這是上回我去徐府赴宴時,徐家姑娘給我的饋贈之物。因我始終猜不出它究竟是由何種材料打製而成,故此常拿出來把玩揣度。這鏈環雖看上去似镔鐵,卻比镔鐵還致密堅韌,不象是咱中原之物,莫非是產自胡地?你不妨也仔細瞧瞧,興許能看出些門道。”

孟冬潔接過手鏈,拿在手中來回認真地看了,也講不出這種材料的來曆。她搖了搖頭,無奈地說:“我也不知。看似精鐵,卻如何這般細密白亮?”她抬頭望著趙卓問:“方才你剛說這是徐府的姑娘送你的,難道她沒告訴你這件東西的來曆嗎?”

趙卓搖了搖頭說:“連她自己都說不知,隻講是從開寶寺的靈感塔上偶得的。你想,這不好生奇怪麽?”

孟冬潔把那條鏈還給趙卓,若有所思地問道:“這條手鏈看似是個女人用的物件,徐家的姑娘因何將它送給了你?”

“咳,這都要怪我。”趙卓有些難堪地說:“那日她給大家點茶助興時,不意間露出了腕上的這條鏈子。我見了好奇,不該盯著看得久了,才讓她錯以為我喜歡此物,便饋贈於我。”

孟冬潔聽了笑道:“公子豈不是奪人心愛之物嗎?人家姑娘跟你客氣一下,你竟真的笑納了。若是過後她後悔了,不知道會不會恨你?”她見趙卓的臉上露出了尷尬,又趕緊打圓場說:“這徐家姑娘,肯把如此精美的東西送你,實在是重情義。隻是,敢問她芳名何許?”

“她姓徐,名玉婉。”趙卓答道。他把那條手鏈重新放回了錦袋,又說:“我已打算擇日設宴請徐家兄妹來府上,屆時你便能見到她。那可是個乖巧精靈的女子,撫得一手好琴,還頗善茶道,舉手投足之間,有種不同尋常的姿韻。”他一邊感歎著,一邊指著桌上的那兩件東西對孟冬潔說:“我剛備下了一份回禮,正想差人送到徐府,好歹算是還一份人情。”

孟冬潔思忖了片刻,然後笑吟吟地說道:“即是如此,不如就由我把回禮送到徐府,如何?一來,我正閑著沒事。二來,這不恰好是個機會,讓我去結識一下徐玉婉。如果真的同她有緣,日後能結成閨友,也好多一個能在一起玩耍的伴兒。”

趙卓想了一下,覺得是個好主意。他於是把裝有玉牌的檀木盒子和兩塊絲綢布料一起用青布包好,把它交給了孟冬潔說:“如此最好,那就勞你辛苦一趟了。”趙卓隨即告訴孟冬潔徐府的地址,然後又囑咐她說:“如果見到徐玉婉,拜托再代我向她致謝。”

“公子放心就是了。”孟冬潔答應說。她接過了那包東西,心裏想:待我去會會徐家姑娘,看看她又是何等乖巧精靈。

 

前麵講到,自西漢以來,北方民族開始由原來單純的遊牧,逐步地向半遊牧、半農耕的方向發展。在長年同漢人接觸的過程中,他們通過學習和吸收中原漢人農耕文明的經驗和技術,使得自身的農耕水平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同時,他們還學習了中原文明的管理製度,積極改革自身的政治體製,甚至任用漢官、招納漢民,因此逐步建立起了相對穩定的國家政權。

到了一千多年後的北宋時期,北方民族已由原來漢、唐時匈奴和突厥那樣以單純遊牧為生的草原部落聯盟,轉變為半牧半耕的二元製的政權體係。由於農業的發展和推廣,北方民族的國力比以前得到了極大地增強。同時,其國家管理的水平已經能同中原王朝比肩。這使得他們在與中原王朝的對抗中,越來越能經受住持久的戰爭。不僅如此,由於北方民族依然保持著尚武悍勇的民風以及高度的機動性,進而形成了集遊牧和農耕兩者的優點於一身的國家政權。這就給北宋王朝的安全,帶來了極其嚴重的威脅。

北宋王朝的生存環境,可以說是強敵四顧。它的北麵有遼朝(契丹)和金朝,西北有西夏和西州回鶻,西麵有吐蕃,西南有大理。其中,遼朝、西夏和金朝是北宋的主要威脅。吐蕃和大理,雖然不足以對北宋的生存構成威脅,但也都曾同北宋發生過相當規模的戰爭。

先來說西南的大理。公元937年,後晉通海節度使段思平聯合洱海地區的貴族高方、董伽羅等消滅了大義寧國,定都羊苴咩城(今雲南大理),國號“大理”。大理國是在西南一帶的多民族政權,疆域覆蓋現今的中國雲南、貴州、四川西南部,以及緬甸、老撾、越南北部等部分地區。乾德三年(965年),北宋在平定了後蜀之後,大將王全斌建議乘勝攻取大理,將大理的版圖收入宋朝。宋太祖趙匡胤鑒於唐朝同南詔戰爭失敗的教訓,手執玉斧,劃大渡河為界,,聲稱宋軍將不會渡過大渡河,史稱“宋揮玉斧”。雖然大理國力弱小、經濟落後,但宋朝之後始終沒有對其發動過戰爭,大理國也從未曾有過染指中原的企圖。

再來說西麵的吐蕃。公元六世紀,隨著西藏地區生產力的發展,原來鬆散的部落聯盟經過不斷地戰爭與兼並,逐步發展成了一個奴隸製政權。到了公元七世紀初,鬆讚幹布用武力降服了古代羌人蘇毗(今西藏北部及青海西南部)、羊同(今西藏北部)諸部,將首邑遷至邏些(今拉薩),正式建立了吐蕃王朝。鬆讚幹布在位的期間,用武力平定了吐蕃內亂,統一了整個西藏。為了適應經濟和政治的需要,鬆讚幹布在吐蕃頒布了曆法,製定和統一了度量衡,並且依據於田、天竺等文字創造了吐蕃文(今日藏文的前身)。同時,他還參照唐朝的中央官製和府兵製度,建立了從中央到地方一係列的政治和軍事製度。

吐蕃處於青藏高原,空氣稀薄,地勢險要,距離中原的路途非常遙遠。唐朝曾數次對吐蕃用兵,但每次都铩羽而歸。貞觀十五年(641年),李唐遠支宗室女文成公主遠嫁吐蕃,成為吐蕃讚普鬆讚幹布的王後。景龍四年(710年),唐中宗李顯養女金城公主又遠嫁吐蕃讚普赤德祖讚。這兩次和親,都對唐朝和吐蕃之間的交往有相當大的貢獻。

到了宋朝,吐蕃帝國逐漸被瓦解成了幾個鬆散的政權,國力大為減弱。宋真宗在位時的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吐蕃唃廝囉政權的李立遵自詡為全藏的領袖。他不滿宋朝賜封給的節度使封號,想以讚普自稱,遭到了宋朝的拒絕,雙方由此發生了三都穀之戰。戰爭的結果,宋軍以秦鳳軍的六千多騎兵,擊敗了來犯的吐蕃三萬軍隊!這一仗讓吐蕃人從此懼怕宋朝的軍隊,從而保證了秦隴及關中的安全。不僅如此,此戰對北宋的蕃漢關係還具有更為重要的意義。此戰之後,唃廝囉的李立遵再也沒有反叛過北宋,也沒有歸附西夏。宋神宗熙寧年間(1068年 - 1077年),宋朝積極拓邊西北,大將王韶成功地收複臨洮與武勝城(今甘肅臨洮),並乘勝追擊,進攻河州(今甘肅東鄉西南),直搗定羌城(今甘肅廣河)。到了熙寧七年(1074年),宋朝共收回了被吐蕃侵占的二十萬平方公裏的土地。宋徽宗崇寧元年(1102 年),宋朝又再度收複了吐蕃先前占據的青唐地區。

接著再來說西夏。西夏的祖先黨項族來自四川鬆潘高原,在其建立和發展的過程中,西夏同宋朝一直摩擦不斷。西夏的曆史要上溯到唐朝初期。唐代中和元年(公元881年),拓跋思恭占據了夏州(今陝北地區的橫山縣),因平定黃巢起義有功,被封為定難節度使、夏國公,賜姓李,準世代割據相襲。從此,拓跋思恭及其李姓後代以夏國公成為了當地的藩鎮勢力。在五代十國時期,李氏(拓跋氏)謹慎地處理著與中原王朝和遼朝的關係。經過兩百多年建設,使得其所統治的整個地區變得十分富饒。

北宋太平興國七年(982年),趙光義計劃削去藩鎮的兵權,想將李氏親族全部移入京城,以便根除其在西北的盤踞勢力。夏州節度使李繼捧的族弟名叫李繼遷,不願入京,借故逃離,遁入了茫茫草原。後來,他潛心經營,勢力在當地逐步地強盛起來。雍熙二年(985年),李繼遷占據了銀州,並攻破會州(今甘肅靖遠),與宋朝徹底鬧翻了。宋太宗於是派兵伐夏,李繼遷不得以,隻好聯遼抗宋,雙方兵戎相見了數年,互有勝負。宋太宗駕崩後,即位的宋真宗為了息事寧人,割讓夏、綏、銀、宥(陝西靖邊)、靜(陝西米脂)給李繼遷,事實上承認了其獨立的地位。

後來,李繼遷遭吐蕃暗算,傷重而死。其子李德明繼位後,傾力發展河西走廊,南擊吐蕃,西攻回鶻,極大地拓展黨項羌族的生存空間,公元1019年,李德明選定懷遠鎮為都城,改名興州。公元1032年,李德明死後,其子李元昊繼夏國公位,開始使用西夏自己的年號,並創造了西夏文字。在政治和軍事上,他延續了聯遼抗宋的方針,並在北宋仁宗景祐五年(1038年)稱帝,建國號為大夏。因其領土在宋朝的西方,因此宋人稱之為“西夏”。

由於西夏截斷了宋朝與西域的商道,同時禁止西域諸部賣馬給宋朝,嚴重影響了宋朝的經濟與國防建設。宋朝對西夏大為不滿,雙方的關係完全破裂了。此後,宋仁宗在位時,從寶元二年(1040年)到慶曆二年(1042年)的三年裏,宋朝和西夏發生了大規模的戰爭。兩國相繼進行了三川口之戰、好水川之戰、麟府豐之戰、定川寨之戰等四場的戰役,但每次都以宋軍的失敗而告終。此時,西夏與原來的盟國遼朝也反目為仇。公元1044年,雙方爆發了河曲之戰。遼興宗耶律宗真率領十萬精兵禦駕親征,卻被西夏所擊敗。然而,盡管西夏打贏了這幾場戰爭,但由於同宋朝和遼朝的經濟往來因此而被斷絕,從而導致其國力大減。

宋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西夏進攻宋朝的慶州,在大順城被宋軍擊敗,夏毅宗李諒祚受傷,並在一年多後去世。從此,西夏在軍事上逐漸轉入守勢。北宋中後期,由於和西夏的連年交戰,陝西成為宋朝精兵匯集之處,陝西軍逐漸取代河北軍與河東軍成為了宋朝最為精銳的部隊。

宋神宗即位後,任用王安石為相,變法強國,勵精圖治,對西夏也加強了軍事上的攻勢。治平四年 (1067年),知青澗城種諤率兵逼降了西夏綏州的嵬名山部。熙寧初年(1068年),宋將王韶開始開拓熙河,在隨後的幾年裏,先是擊敗吐蕃,又進攻西夏。到了熙寧六年(1073年),共拓邊二千餘裏,收複熙、河、洮、岷、疊、宕六州。元豐四年 (1081年),西夏梁太後囚禁了夏惠宗李秉常,導致國內的政亂,宋神宗趁機兵分五路大舉進攻西夏,但戰果並不明顯,最後隻占領了銀、石、夏、宥諸州和橫山北側一些軍事要點。此後,宋軍采取了步步為營的戰術,開始在宋夏的邊境修築大量的軍事城堡和要塞,並且逐漸將這些堡壘推進至西夏境內,不斷地蠶食西夏領土。元豐五年(1082年),給事中徐禧和鄜延道總管種諤率兵攻夏,在永樂川(今寧夏境內)築永樂城,後又被西夏攻破,宋軍戰敗。

宋哲宗在位時,宋朝同西夏繼續進行著在邊境上的拉鋸戰。元祜二年(1087年),西夏聯合吐蕃進攻北宋,被宋軍擊敗。元祐七年(1092年),西夏梁太後領兵大舉親征,向宋朝發動了強大攻勢,又被宋軍瓦解。之後,兩國交戰不止,到了元符二年(1099年),宋朝在軍事上逐漸占據了上風,逼迫西夏遣使謝罪。

宋徽宗即位後,宋朝再次加強了對西夏進攻。《宋史》中記載:當時的形勢是,宋朝“今既得石堡,又城銀州,西夏洪、宥皆在吾顧盼中。橫山之地,十有七八,興州巢穴淺露,直可以計取。”就在宋朝準備擴大戰果時,遼朝施壓迫使宋朝與西夏議和,並歸還了開戰以來所占領的西夏領土。到了政和三年(1113年),宋徽宗以童貫總領陝西六路兵馬,又一次向西夏發動了大規模進攻,並於次年在古骨龍大敗西夏軍。到了宣和元年(1119年),宋軍奪取了全部橫山一線,使西夏失去了國之屏障,不得不向宋朝稱臣求和。

接著再說遼朝。遼朝建國於公元916年,滅亡於1125年。國號曾經在“契丹”和“遼”之間有過幾次轉變。後梁貞明二年(公元916年),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稱帝建國,國號契丹;遼太宗大同元年(947年),改國號為遼;遼聖宗統和元年(983年),又改回契丹;遼道宗鹹雍二年(1066年),複號遼。契丹族源於東胡後裔鮮卑的柔然部,“契丹”一詞是镔鐵的意思,象征著契丹人頑強的意誌和堅不可摧的民族精神。

北宋和遼朝之間曾經發生過多次大規模的戰爭,其中對燕雲地區的爭奪一直是主要的戰略目標。北宋在剛建立時,宋太祖趙匡胤就同謀臣趙普定下了“先南後北,先易後難”一統天下的策略,對北方的北漢和契丹在戰略上取守勢,先行實施剪滅南方的各個割據政權。北宋在平定了南唐之後,宋太祖仍不接受群臣請加給他的“一統太平”的尊號,說:“燕(幽雲)、晉(北漢)未複,可謂一統太平乎?”可見,他把平定北漢和收複燕雲,視為統一全國範疇之內的事。對於遼朝所占據的燕雲十六州,宋太祖非常重視。他在內府庫專置“封樁庫”,每年從財政收入裏劃出一定比例的盈餘存儲起來,打算等積攢儲滿五百萬緡時,從契丹手裏贖買回燕雲十六州;並說如果到時候契丹不肯歸還,北宋就用這筆錢來招募將士,借助武力北伐攻取。可惜不久宋太祖猝然而逝,他所訂下的統一大計隻好留給後人來完成。

宋太宗趙光義繼位後,很快完成了中原和南方的統一。公元979年,他親自統帥大軍北上圍攻太原,滅掉了北漢王朝。隨後,他不顧群臣的反對,立即率領大軍向遼朝的幽州進攻。起初,宋軍進展地很順利,擊敗了前來對陣的遼軍,涿州、薊州的守將先後歸降。接著,宋軍兵臨幽州城下,從四麵猛烈攻打,曆時近一個月,卻始終無法破城。此時,遼朝的援軍紛紛從北方趕到,與宋軍在高粱河(今北京西直門附近)展開激戰。早已疲憊不堪的宋軍很快就被遼軍擊潰。宋太宗的腿部中箭,隻身乘驢車逃回。宋朝伐遼失敗後,遼朝得勢不饒人。於同年十月派南京留守、燕王韓匡嗣率耶律沙、耶律休哥領軍南征,以報複宋朝之前對幽州的進攻。

雖然第一次伐遼失敗了,可宋太宗並不甘心。公元986年,在得知遼國皇帝病死、蕭太後聽政後,宋太宗又集結了二十萬大軍,兵分四路,再度試圖一舉收複燕雲地區,史稱“雍熙北伐”。當時燕雲地區的遼軍隻有幾萬人,宋軍在兵力上處於絕對優勢。起初,各路宋軍連戰皆捷,收複了不少城池,由潘美和楊業所率領的西路軍,先後攻克了朔州、應州、雲州、寰州;田重進所率領的一路宋軍攻克了蔚州;東路軍曹彬也攻克了涿州。

然而,在這場決定燕雲命運的關鍵之戰中,遼朝最終得以翻盤。由於契丹人平時都是以遊牧為生,散布在遼朝內境各地的契丹人,在各自部落首領的帶領下,人不離鞍、鞍不離馬,晝夜兼程趕往燕雲戰場。他們甚至不需要國家提供任何裝備和補給,都是自帶戰馬、武器和糧食。在短短兩個多月內,遼軍就在燕雲地區迅速增兵至四十萬人,而且是清一色的騎兵。遼軍采用了誘敵深入的辦法,乘機切斷了宋朝東路軍的糧草供給。兩軍在岐溝關、拒馬河一帶激戰,結果宋軍慘敗,數萬人戰死,使得積屍成山,河水為之不流。宋太宗見戰場失利,隻好連忙下令各路宋軍撤退。隨後,在遼軍的窮追不舍下,宋朝西路軍的副帥楊業受傷被俘,後絕食而死。這位著名的楊家將,因為收複燕雲十六州而血灑疆場,流芳百世。

雍熙北伐之戰,不僅令宋朝收複燕雲十六州的計劃變成了泡影,也讓宋軍從此對遼軍產生了懼怕,認為難以在野戰中戰勝遼軍。自此,宋朝在戰略上開始由進攻轉為防禦。而遼朝則乘勝企圖蠶食宋朝的領土。遼軍始終保持著原始野性,把宋朝的華北大平原當成秣馬厲兵的戰場。《舊五代史》中記載,遼軍“以弋獵為耕釣,櫛風沐雨,不以為勞,露宿草行,不以為苦”。

在隨後的二十幾年中,由於遼朝多次發兵南下騷擾、打家劫舍,讓宋遼兩朝始終處於敵對的戰爭狀態。綿延不斷的戰火,使宋朝每年必須用數百萬銀兩的軍費開支來疲於應付。兩朝在邊境上互為攻守,誰都無法取得絕對的優勢,從此進入了戰略對峙階段。

景德元年(1004年)秋,遼朝的蕭太後與遼聖宗耶律隆緒親率二十萬大軍傾巢而出,大舉入侵宋朝。遼軍一路高歌猛進,跨越宋朝的數十個州縣,兵鋒直抵黃河北岸的澶州(今河南濮陽)城下。澶州是東京汴梁的門戶,若澶州有失,京師則會危在旦夕。當時的皇帝宋真宗趙恒,在宰相寇準的力勸下禦駕親征,也到達了澶州。宋軍見皇帝親臨前線,士氣大振,在澶州城下射殺了遼朝的名將蕭撻覽(一作凜),挫動了遼軍的銳氣。此後,雙方在澶州城下激戰了數十日,勝負未分。遼軍由於深陷宋朝的境內,形勢非常不利。蕭太後不敢戀戰,最終決定罷兵休戰,並同宋朝訂立了盟約:兩朝結為兄弟之邦;宋朝向遼朝每年獻絹二十萬匹、銀十萬兩,史稱“澶淵之盟”。

“澶淵之盟”是曆史上的一個重要事件。在當時的情況下,無疑是宋遼兩朝雙贏的結果。此後的一百多年當中,宋遼兩朝再未發生大規模的戰事,這為兩朝帶來了切切實實的發展機會,使得百姓得以休生養息,安度和平的歲月。宋朝用每年不到兩個縣的稅收,換來了在北方邊境的長久和平,因此更能把精力花在國家經濟和民生的建設上。遼朝也由此加快了燕雲地區的建設,完成了從單純的遊牧民族,向遊牧與農耕相結合民族的過渡。同時,契丹人還以空前的規模向燕雲地區遷徙雜居,從而實現了同中原的漢人們在經濟、文化、語言、習俗等方麵的深度融合。

當然,宋遼兩朝在其間也有一些不太合諧的插曲:1042年,宋朝與西夏在西北發生了戰爭,此時遼朝趁火打劫,要求宋朝歸還瓦橋關南的十縣地。宋朝與遼朝談判,雙方最終達成協議,領土保持現狀,宋朝在澶淵之盟所規定贈遼的歲幣上,再增加歲幣銀十萬兩、絹十萬匹,此稱“增幣”事件。1074年,宋軍同吐蕃在邊境發生了戰爭,宋軍兵敗踏白城。遼朝這時又遣使到宋朝,要求重新劃定蔚、應和朔州一帶的邊界,揚言如果宋朝不答應,就將以武力解決。當時正是宋神宗趙頊在位,他權衡利弊,最後同意了遼國重新劃界的要求。宋朝因此棄地約七百裏,此稱“劃界”事件。

在此後的上百年裏,雖然遼宋兩朝一直和平共處,但由於燕雲之地事關中原的安危,宋朝的幾代皇帝始終無法放下收複燕雲十六州的夢想。尤其對宋神宗來說,“劃界”事件讓他丟失了祖宗之地,遠比“增幣”事件更為可惡。在他看來,遼朝這種趁火打劫的行為,本身就是對“澶淵之盟”的背叛。宋神宗在臨終時依沒有忘記這份屈辱,他留下了一份遺詔說:將來若有誰能幫宋朝收複燕山之地,哪怕是異姓也可封王。

當曆史演變到了這裏,北方外族勢力的強弱發生了重大的變化。曾經強大一時的遼朝,在經過遼聖宗、遼興宗(1031 - 1055年)的盛世之後,因為朝中奸佞當權,政治腐敗,國家逐步走向了衰弱。而一股新的外族勢力,正在遼朝的後方快速崛起,這就是女真族。

女真族原來臣屬於遼朝。天慶四年(1114年),金太祖完顏阿骨打(完顏旻)在統一了女真諸部後,不再願意做遼天祚帝的臣民,開始正式起兵反遼。由於完顏阿骨打在起兵時隻有兩千多人,遼朝剛開始並未將其當作一個重大的威脅。隻是在數次派兵彈壓均遭失敗後,遼天祚帝才於1115年禦駕親征,可惜又被女真族的軍隊擊敗。不久,遼朝國內的上京發生了叛亂,女真族借機占領了遼朝的東京(今遼寧遼陽),隨後又攻破了會寧府(今黑龍江阿城區)。不久,完顏阿骨打在會寧府建都稱帝,廟號太祖,國號為金。之所以選“金”為國號,有人說是由於女真族興起於金水。而另據《金史》中記載,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稱:“遼以賓鐵為號,取其堅也。賓鐵雖堅,終亦變壞,惟金不變不壞。金之色白,完顏部色尚白。”

此時已是北宋末年,當時的皇帝宋徽宗趙佶,想做一個銳意進取的皇帝。對內他積極推動改革,在登基不久就廢棄了持重保守的司馬光的經濟政策,轉而采取了積極改革的王安石的變法路線。對外他主張適度用兵。政和四年(1114年),宋徽宗下令童貫和種師道率軍同西夏政權交戰,在古骨龍大敗西夏軍。宣和元年(1119年),宋軍又攻克了西夏政權的發祥地橫山,使得西夏不得不向宋朝稱臣乞和。

大國需有大戰略,收複燕雲十六州是宋徽宗宏偉藍圖中的一項。隨著曾經強大的遼朝在同金朝的交戰中,國力一天天地變弱,北宋的統治者們看到了一個收複燕雲十六州的絕好機會。他們通過研判,認定遼朝有被金朝滅國之勢,於是決定聯金攻遼。1118年,宋徽宗遣使以買馬為幌子,赴金朝商議聯合滅遼的事宜。雙方經過了幾次的商談,終於於1120年達成了協議:金軍負責攻取遼朝的中京,宋朝則負責攻取遼朝的南京和西京。遼朝滅亡後,宋朝將原來每年贈給遼朝的歲幣轉贈給金朝,而金朝則答應將燕雲十三州(缺三州)歸還於宋朝。由於當時宋金兩朝並不接壤,中間隔有遼朝的國土,宋朝的使者想要去金朝談判,必須先坐船渡海,故宋金兩朝的盟約稱為“海上之盟”。

然而,風起於青萍之末,大變匿於無形之間。“海上之盟”雖然使得金宋兩朝聯手很快滅亡了遼朝,卻隨後也給北宋王朝帶來了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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