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卡拉揚在新年音樂會上指揮《拉德茨基進行曲》
《拉德茨基進行曲》一直是維也那新年音樂會的壓軸曲目。也是老約翰唯一能與小約翰比肩的圓舞曲。
1987年的新年音樂會上,卡拉揚指揮維也納愛樂樂團按慣例最後加演《拉德茨基進行曲》。音樂響起,有人隨節奏鼓掌。卡拉揚慢慢地轉過身來,用手遮在耳邊,表示他很喜歡聽到這個掌聲。接著他為觀眾的擊掌打起了拍子。卡拉揚的這次即興處理,給維也納愛樂樂團新年音樂會開創了一個新的傳統,以後每到最後《拉德茨基進行曲》小軍鼓敲響的時候,觀眾都會躍躍欲試,跟著指揮的手勢,合著節奏盡情鼓掌。
拉德茨基是奧地利的陸軍元帥,1848年意大利爆發了民族解放運動,拉德茨基以82歲高齡,率7萬大軍在諾瓦拉擊敗了10萬意大利軍隊,意大利被迫簽訂城下之約。拉德茨基也榮耀地出任意大利總督。為了慶祝拉德茨基的勝利,老約翰·施特勞斯寫了一首歡慶凱旋的進行曲,並在總譜上標明:呈獻給奧地利帝國陸軍,這就是《拉德茨基基進行曲,算是極端的政治不正確。英國作家伏尼契小說裏的牛虻和他的弟兄們從事的活動,就是為了反對奧地利這位拉德茨基老爹。
《拉德茨基進行曲》以ABA三部曲式寫成。A段有兩個主題,是一個複式結構。A段的第一主題,讓我們仿佛看到了一支威武的軍隊雄赳赳地走來。A段的第二主題,音樂更是顯得興高采烈,展現出軍隊勝利凱旋的喜慶場麵。A段第一主題反複一遍後,B段的旋律先由木管吹奏,顯得輕快活潑,然後銅管再得意洋洋地應和,這是最具天才的神來之筆,富於一種幽默輕鬆的意味,似乎刻畫了拉德茨基老元帥形象的另一麵,很有親和力。接著我們馬上再次聽到引子那個嘹亮的號角,音樂進入A段的再現部分,此處現場的掌聲更加熱烈,一直把音樂送到最後輝煌的結束。
《拉德茨基進行曲》從音樂本身來說,確實是充滿了活力和朝氣,是無法讓人不喜愛的一首進行曲。由於年代久遠,人們也不再去計較當時作曲家寫作這首曲子的動機了。
卡拉揚指揮《第三“英雄”交響曲》
最近,《BBC音樂》雜誌以“你心中最偉大的交響曲作品”為題,調查詢問了151名當今一線的歐美指揮家,結果貝多芬《降E大調第三“英雄”交響曲》名列榜首。這首交響曲是貝多芬有感於拿破侖的豐功偉績而作並在1804年題獻給拿破侖的。總譜封麵的上方用大號字體寫著“波拿巴”,下方用小號字體寫著貝多芬自己的名字。但是,到了該年5月份的時候,拿破侖卻在巴黎稱帝了。消息傳來,貝多芬勃然大怒,撕掉總譜的封麵,大聲喊道:“他也隻不過是凡夫俗子,他也要把自己放在人民之上當一個暴君了!”
扉頁上“獻給波拿巴”的題詞被貝多芬用力擦掉。扉頁上擦出破洞的交響曲手抄本,被珍藏在維也納“音樂之友協會”的藏書室。
撕封麵事件之後,貝多芬還是告訴自己的樂譜出版商,交響曲的標題還是叫“波拿巴”,直到1806年才改名為《英雄交響曲》。1821年拿破侖逝世時,貝多芬仍回憶說“我十七年前就為這個悲傷的事件寫了音樂”,意指該交響曲的第二樂章葬禮進行曲。
實際上,貝多芬對拿破侖的態度一直是矛盾的。早在拿破侖稱帝之前,貝多芬就多次表達過對拿破侖的不滿,《英雄交響曲》某種程度上可以說表現了貝多芬自己內心的信仰與懷疑之間的衝突。
英雄情結是人性使然,人反觀自己的缺陷和不足,就有了創造完美英雄的衝動。這在文革八大樣板戲中被推到了極端,但那些高大上的英雄形象是蒼白的。正如傅雷所言:“真正的英雄決不是永沒有卑下的情操,隻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罷了。”貝多芬正是在自己內心的矛盾衝突中創造了英雄的形象。貝多芬音樂的偉大,就在於它表現了不可逃避的悲劇與人類樂觀主義這兩者之間的深刻對立,而正是在這種鬥爭之中,英雄的形象才如此巍峨地矗立起來。
這裏提到的背景人物或許是負麵的和並不是那麽正麵的,但這並不影響這兩件作品的藝術的價值。因為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人性也是極為複雜的。能夠展現人文光輝的藝術珍品必將流傳千古!
我想起雨果筆下的朗德納克侯爵,那是雨果《九三年》中極為豐滿的藝術形象。評論家們談到朗德納克,總是概之以“殺人惡魔”、“地獄裏的撒旦”,然而細讀原作,我們看到朗德納克侯爵是一個十分複雜的人物。朗德納克侯爵雖然是反麵人物,但是在作者筆下,他“有著四十歲人的精力和八十歲人的威儀”,他臨危不懼、身先士卒、賞罰分明、思維縝密,在驚濤駭浪中親手製伏了軍艦上脫軌失控的青銅大炮,在獨木舟上赤手空拳,僅僅用言語就讓一心報仇雪恨的水手放下屠刀、俯首聽命。在書的最後,朗德納克侯爵被郭文率領的革命軍包圍在一所古堡內,侯爵本已從暗道逃離,但其部下縱火,三個咿呀學語的小孩子困於堡內被厚實鐵門鎖住的高塔之上,革命軍由於弄不開鐵門無法救援。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故事發生驚天逆轉。朗德納克侯爵在野地聽到孩子母親呼喊孩子的哀嚎,轉身又回到古堡,掏出鐵門鑰匙,將小孩救出,坦然伸手戴上鐐銬,進了革命軍的監獄。朗德納克最後釋放出的是人性最美好的光輝。
《九三年》是雨果晚年反映法國大革命的扛鼎之作,他留下了一段經典:“在王權之上,革命之上,人世的一切問題之上,還有人心的無限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