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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克爾回憶錄上市，“聰明但冷酷的政治刺客”736頁都寫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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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eekly 周末畫報 澎湃號 2024-11-27 上海
德國前總理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自2021年卸任至今已逾3年。這名德國首任女性總理在德國乃至整個歐洲的政治影響力卻未因她的卸任而就此消弭。尤其是在歐洲深陷戰爭、能源危機和移民危機的今天，默克爾的政治遺產從未如此飽受爭議。11月26日，這名隱退3年的前總理發布了回憶錄《自由：1954-2021回憶錄》。在這部736頁的回憶錄中，默克爾記錄了她童年和青少年時期在東德的生活、德國統一、她的政治崛起，以及2021年結束16年總理生涯的曆程，也為自己此前的德國和全球舞台上的重大決策進行了辯護。回憶錄將同步推出有聲書版本，還將被翻譯成包括法語和英語在內的多種語言出版。
巧妙的發布時機
默克爾回憶錄的首場發布會在11月26日於柏林德意誌劇院（Deutsches Theater）舉辦。門票剛一上線，就在幾分鍾內被搶購一空。選擇在德意誌劇院舉行圖書發布會被認為意義重大。這家劇院距離默克爾在德國分裂時居住的地方隻有幾分鍾的步行路程。她和丈夫約阿希姆·紹爾（Joachim Sauer）是劇院的常客。該劇院被認為是柏林最有格調的劇院之一。她小時候每年都與父母一起去看劇，包括在德意誌劇院的演出。她寫道，這些觀劇經曆“始終銘刻在記憶中”。
這部回憶錄宣發的時機非常微妙，正巧與德國聯邦選舉運動同步進行。此前德國現任總理奧拉夫·朔爾茨（Olaf Scholz）領導的聯合政府解體。據默克爾傳記作者、記者拉爾夫·博爾曼（Ralph Bollmann）表示，這次選舉可能會對這本書的接受度產生重大影響。他認為，國際上其他意想不到的政治發展，如特朗普再次當選總統，也可能帶來影響。“當時，”博爾曼提到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她在美國被視為特朗普對立麵的象征，並因此備受推崇。現在這無疑有助於她的市場推廣。”
據數家德國媒體報道，默克爾靠寫書獲得的版稅可能在兩百萬到一千二百萬歐元之間。默克爾團隊尚未對此類猜測發表評論。默克爾對此傳聞最接近的回應是在接受德國《明鏡》雜誌（Der Spiegel）采訪時被稱為即將成為“千萬富翁”並與美國前總統巴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進行對比。她表示，希望像奧巴馬一樣建立一個基金會。默克爾還將於12月2日現身華盛頓，與奧巴馬一起在美國推介這部回憶錄。
這部回憶錄發布時，默克爾的政治遺產正在因為歐洲的現實困境受到前所未有的爭議。這本回憶錄某種意義上也是默克爾對於爭議的回應。政治學家兼記者安德烈亞斯·皮特曼（Andreas Püttmann）告訴媒體，這本書的主要吸引力在於從默克爾的視角解讀重要人物和事件。他表示：“從未有哪一位頂級政治人物像默克爾那樣被如此廣泛的評判、也從未有哪一位政客在卸任後被這般仇恨所針對。這正是為什麽她需要‘向更廣大的公眾呈現她的視角’。”
“我們能做到！”
“永遠不要解釋，永遠不要抱怨”（Never explain, never complain），據說是英國王室奉行的格言。就像默克爾在回憶錄中所寫的那樣，這句話也成為她在2005年至2021年12月卸任，擔任德國總理16年間經常對自己重複的一句話。但是《自由》確實提供了對她在長時間任職期間麵對德國一係列危機所作無數決策的一些解釋。許多觀察人士指出，在經曆了第三帝國的災難性煽動之後，直率和穩健一直是德國政治中的重要資產。她在卸任時如此受歡迎，以至於繼任她的競選幾乎變成了候選人競相比誰能更好地模仿她謹慎風格的比賽。
不過當默克爾在2015年大膽宣言“我們能做到”（wir schaffen das）時，批評者不再視她為嚴謹穩健執政風格的代表。他們認為，默克爾接納大量尋求庇護者從奧地利邊境進入德國的做法，導致超過一百萬人湧入，引發了2015年及此後的“難民危機”，並助長了極右翼德國選擇黨（AfD）的崛起。在《自由》中，默克爾這樣回憶當時接納敘利亞難民的決定：“仍然無法理解……為何有人會認為，僅僅一張帶著友善麵孔的照片就足以鼓勵整個隊伍逃離家園。”她指的是此前她與一名敘利亞難民合影的經曆。有批評者認為，這鼓勵了敘利亞人前往德國尋求庇護。盡管默克爾強調“歐洲必須始終保護其外部邊界”，但她指出，“繁榮與法治將永遠使德國和歐洲成為人們向往的地方”。在《自由》中，她為“我們能做到”辯護，認為這隻是“平凡”的表態，傳遞的信息是“麵對障礙，我們必須努力克服”。
在俄烏衝突的背景下，默克爾表示，“盡管困難重重”，但她認為自己“沒有讓與俄羅斯的接觸中斷……並通過貿易關係維持聯係”是正確的。這是因為她認為現實是“俄羅斯與美國一樣，是世界上兩個主要核大國之一”。默克爾也為自己在2008年布加勒斯特峰會上反對烏克蘭加入北約的立場辯護。
2022年2月俄烏衝突爆發以及北溪管道遭破壞，切斷了德國對廉價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而天然氣供應的中斷也成為德國當前經濟困境的主要原因之一。她的多項決策也被認為導致了當前歐洲的能源危機。但默克爾否認她允許建設波羅的海管道的決定存在問題。她指出，北溪1號（Nord Stream 1）是由其前任、長期與普京關係密切的社會民主黨人格哈德·施羅德（Gerhard Schroeder）批準的。對於她在2014年批準的北溪2號（Nord Stream 2），她表示，當時要讓德國和許多歐盟成員國的公司和天然氣用戶接受從其他來源進口更昂貴的液化天然氣是“困難的”。此外，她還為2011年福島核事故後推動放棄核能的決策辯護，“我們不需要核能來實現我們的氣候目標”，德國的核能淘汰政策可以“鼓勵其他國家”效仿。
德國首任女總理
今年70歲的默克爾一生見證甚至親身參與了德國二十世紀後半葉至今幾乎所有的曆史轉折點。1954年，默克爾出生於當時的西德漢堡。由於父親的工作，家人搬到了東德的勃蘭登堡。在書中，她描述了在東德的童年，“一種始終處於邊緣的生活。無論一天開始得多麽無憂無慮，如果身邊有人越界，一切都可能在瞬間改變。”“國家沒有憐憫之心，”她寫道，意識到哪些界限不能被逾越是一種重要的技能，即使對於一個孩子而言。“我的務實態度在這方麵幫助了我，”她表示。這名前總理寫道，盡管東德試圖完全控製其公民，她仍保持了無憂無慮的態度，並逐漸鄙視東德政權的“小氣、狹隘、俗氣和……缺乏幽默感。”
默克爾在書中用很長的篇幅講述了1989年11月之後一係列出人意料的事件。柏林牆倒塌為當時35歲的她帶來了新生活。當時，默克爾渴望建設一個新社會。1990年，她成為德國政府的副發言人，並迅速通過一係列部長職位獲得政治生涯的上升。在這一過程中，她打倒了許多男性對手，甚至包括一些盟友。1999年，在一次捐款醜聞之後，她在《法蘭克福匯報》（Frankfurter Allgemeine Zeitung）上發表了一封傳奇信件，迫使她的前導師、主導兩德合並的基民盟總理赫爾穆特·科爾（Helmut Kohl）下台。此舉為她在2000年擔任黨魁鋪平了道路，也為她贏得了“聰明但冷酷的政治刺客”的聲譽。當然，在《自由》中，她將此類行動描述為理性和必要的。
在2005年的德國聯邦大選中，默克爾被選為中右翼政黨聯盟基民盟/基社盟 CDU/CSU 的候選人，擊敗了包括現任基民盟領導人弗裏德裏希·梅爾茨 Friedrich Merz 在內的競爭者。這使默克爾成為第一個擔任德國總理的女性。她在《自由》中表示，德國社會對於女性擔任政府首腦的接受度，“理論與實踐之間存在差異”。她寫道：“很多人對此是有懷疑的，”甚至“黨內女性中也存在很深的質疑。”
默克爾的出身確實在某種程度上促成了她驚人的政治成功。她對許多德國人來說是一種“廣泛包容”的象征，體現了在一個分裂國家中生活的許多經驗。在《自由》中，默克爾重申了自由主義的理念，即溫和是“民主黨派成功的前提條件。”
默克爾回憶錄出版，卸任後再次發聲
- Author,卡緹雅·阿德勒 （Katya Adler）
- Role,BBC歐洲事務編輯
- Reporting from柏林
默克爾在德國執政16年（2005年至2021年），期間經曆了金融危機、2015年的難民危機，以及俄羅斯在2014年入侵烏克蘭等重大事件。德國前總理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 梅克爾）接受BBC專訪強調，她與俄羅斯簽訂的天然氣協議旨在支持德國企業，並維持與莫斯科的和平關係。
她堅持認為，如果她未在2008年阻止烏克蘭加入北約，戰爭會更早爆發。
默克爾在德國執政16年（2005年11月至2021年底），期間經曆了全球金融危機、2015年的難民危機，以及俄羅斯在2014年入侵烏克蘭等重大事件。
她任內柏林是否對莫斯科過於寬容？對烏克蘭的援助是否來得太遲？
此次默克爾在柏林接受BBC專訪時堅定捍衛她任期內的政策。
她解釋說，若烏克蘭在2008年開始尋求加入北約，與俄羅斯戰爭會更早爆發，且情況可能更糟：“我們會更早看到軍事衝突。對我來說，普京不會袖手旁觀，讓烏克蘭加入北約。這是再清楚不過的。”
她又補充說：“而且當時的烏克蘭的國家情況，肯定沒有像2022年2月那樣的準備。”
不過，現任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則反對她的觀點。他將默克爾與當時的法國總統薩科吉 (Nicolas Sarkozy) 共同參與的北約決策，視為一項明顯的“錯誤判斷”。澤連斯基認為這使俄羅斯變得更加大膽了。
俄羅斯與能源問題
卸任三年後，默克爾罕見地接受了專訪，並表達了對普京再威脅使用核武器的說法擔憂。
這兩位德蘇政治強人在過去二十年間相互了解甚深，但默克爾說“我們必須盡一切所能防止核武器的使用。”
她又表示：“幸運的是，中國不久前也談到了這一點。我們不應該因恐懼而癱瘓，但我們也必須承認，俄羅斯是世界上最大的核武國之一，與美國齊名。”
“這種潛在的威脅令人感到恐懼，”她特別強調。
盡管在其任內大部分時間內，默克爾享有高人氣，但卸任後，默克爾卻轉而低調。最近她剛出版了回憶錄《自由》，而這個時機相當有趣。
她說，自己竭盡所能確保與俄羅斯和平合作。但是，普京在她卸任幾個月後便發動了對烏克蘭的全麵入侵。
普京的軍事入侵，促使全歐洲對能源政策、與俄羅斯的外交關係，以及在默克爾任內成為常態的移民政策重新進行了徹底檢視。
身為歐洲最大經濟體的領導者，默克爾如同前義大利總理馬泰奧·倫齊（Matteo Renzi）所言，實際上是歐洲的領袖——“歐盟的老大”。
“你還記得前美國國務卿亨利·基辛格曾經說過“歐洲的電話號碼”是什麽嗎？”倫齊向BBC說。
“我的回答是：顯然是安格拉·默克爾的手機號碼。”
他又說，在評價默克爾的政治遺產時，無論是對俄羅斯的政策還是其他方麵，都必須考慮當時的背景。
倫奇說：“不能因為與俄羅斯的關係就攻擊默克爾！在2005年、2006年，這是每個歐洲國家的決策，而不僅僅是默克爾的目標。”
事實上，在默克爾任內，德國及其能源需求巨大的大型產業逐漸依賴莫斯科能源。德國甚至建造了兩條直接連接俄羅斯的天然氣管道。
澤連斯基總統形容這種廉價天然氣是克裏姆林宮的地緣政治工具。
針對批評，默克爾說，處理俄羅斯天然氣管道出自兩個目的：支持德國商業利益，同時維持與俄羅斯的和平聯係。
然而，東歐的其他歐盟和北約成員國對默克爾的做法持強烈不同意見。
譬如，波蘭國會議員拉多斯瓦夫·福吉爾（Radoslaw Fogiel）批評說，德國的天然氣資金充實了俄羅斯的軍費，用於資助對烏克蘭的入侵。但默克爾堅持認為，她試圖通過外交和談判來遏製莫斯科對烏克蘭的侵略，但她也承認最終失敗了。
德國的工業也因製裁俄羅斯能源而受到不成比例的影響。被迫尋找其他供應商，德國現在不得不購買昂貴的液化天然氣，企業表示它們因成本而陷入困境。
默克爾說，隨著俄羅斯對烏克蘭全麵入侵，歐洲與俄羅斯的關係“可惜地”進入了一個新時代。
本周英國、法國、德國、波蘭和義大利的國防部長會麵，討論烏克蘭前線日益惡化的局勢。
默克爾告訴BBC，隨著俄羅斯對烏克蘭全麵入侵，歐洲與俄羅斯的關係“可惜地”進入了一個新時代。
捍衛移民政策
除了俄羅斯問題之外，今年70歲的默克爾要在其他領域為自己的政治遺產辯護。
2015年歐洲移民危機爆發，當時她以開放德國邊界的方式接納超過100萬的庇護尋求者，或許是默克爾任內最具代表性的時刻。
她的這一決策受到很多人抨擊，卻也受到許多人的讚揚。當時美國總統巴拉克·歐巴馬稱讚她是位勇敢且具道德感的政治領袖。
但是，現在批評者則稱這政策使當時幾乎被邊緣化的極右翼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AfD）重獲生機。目前，該黨在德國民意調查中穩居第二，並將於2025年初參加緊急大選。
AfD的主要政治口號是強烈反對移民。
對此，默克爾承認AfD取得了重大進展，但她不會對自己的政治決定致歉。
至於有關她2015年的接收難民的政策，也助長了其他國家的反移民和極右政黨，包括荷蘭、波蘭和法國的批評，默克爾說她無法對整個歐洲的情況負責：“對抗極右派的唯一方法是製止非法移民，”她解釋。
此外，默克爾又呼籲歐洲領導人加大對非洲國家的投資，以改善那裏的生活水平，讓人們不再渴望離開家園。然而，隨著歐洲經濟放緩，選民對生活成本的擔憂，政府表示幾乎沒有多餘的資金可用。
2015年移民危機爆發，當時默克爾以開放德國的方式接納超過100萬的庇護尋求者，或許是她任內最具代表性的時刻。
“歐洲病人”
默克爾在購買俄羅斯能源或在歐元區危機期間似乎優先考慮了國家及其經濟利益——當時，南部一些歐盟國家指責她為了拯救德國銀行和企業，施壓這些南歐國家采取財富緊縮措施。
然而即使在德國本土，她現在也被指控隻是擅長“管理”一連串的危機，但未能進行有遠見卓識的、或許是痛苦的改革以未雨綢繆，保護德國及歐盟的未來。
德國如今被一些人標簽為“歐洲的病人”。
曾經是全球舞台上的出口強國，如今其經濟僅勉強維持在衰退邊緣。德國許多選民抱怨她未能投資在道路、鐵路和數位科技，而是選擇保持預算平衡。
而且，在默克爾的領導下，柏林不僅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加深，對中國和美國的貿易依賴也隨之增強。這些決策未能經受時間的考驗。
特朗普（Donald Trump 川普）在明年1月重返白宮後威脅要對進口商品征收懲罰性關稅。
現在，默克爾為歐洲領導人提出一些建議，如何麵對特朗普2.0。
特朗普的第一任期以對歐洲，特別是德國，低防務開支和貿易逆差的不滿為特征。他對對歐洲的這些抱怨並未改變。
那麽，當年默克爾在應對特朗普時的秘訣是什麽？
“了解你的優先事項是非常重要的，並清楚地表達出來，不要感到害怕，因為特朗普可能非常直言不諱，”她說。
她又說：“他將他的意見表達得非常清楚。如果你也這樣做，就會有一定的相互尊重。這是我的經驗。”
然而，麵對美國、中國和俄羅斯，現在的歐洲領導人是更加憂慮了——情況或許比默克爾任期內更為嚴峻。
經濟放緩，選民不滿，傳統政治受到極右和極左勢力的擠壓。北京和莫斯科的態度更加強硬，西方在全球舞台上相對較弱。
中東和歐洲的戰爭仍在燃燒，而特朗普似乎對增強歐洲安全的興趣減少。默克爾表示，如今當她熟悉的世界領導人向她尋求建議時，她樂於回應。
但是，當BBC問她是否懷念這一切權力和政治時，她立即回答稱：“不！一點也不！”
“了解你的優先事項是非常重要的，並清楚地表達出來，不要感到害怕，因為特朗普可能非常直言不諱，”默克爾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