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統江山（上）
1485年8月22日，亨利•都鐸柏絲沃戰役一戰定乾坤成為英格蘭國王亨利七世後，他所麵臨最急迫的問題是如何坐穩王位、斬獲民心、收服門閥。
亨利明白自己血管中流著的是威爾士都鐸家的血液，而不是從1154年亨利二世開始曆經14任君主、曆時331年的金雀花血液，隻要金雀花王室尚有一絲餘孽，對他這個新王的反叛就不會停止。
因此，柏絲沃戰役後，亨利七世大軍揮師南下進入倫敦，第一件事情便是將金雀花王室的最後一位合法男性繼承人、10歲小童、第17代沃裏克伯爵愛德華（Edward Plantagenet, 17th Earl of Warwick）送進倫敦塔。和理查三世不同，亨利七世在生死大事上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為防止這個孩子被人利用，他自己做了這個孩子的法定監護人。
這個10歲孩子的母親是理查三世王後安·內維爾的姐姐伊薩貝爾·內維爾（Isabel Neville），父親是克萊倫斯公爵喬治（George Plantagenet, Duke of Clarence）。喬治是愛德華四世的二弟、理查三世的二哥，本人已在1478年因密謀推翻大哥愛德華四世而被秘密處死，公爵封號也被褫奪，孩子的沃裏克伯爵封號是從他母親內維爾家族繼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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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mbert Simnel
亨利七世登基後。約克家旁支殘餘還留在英格蘭的至少表麵上都歸順了，其中包括理查三世的外甥林肯伯爵約翰·徳·拉·珀爾（john de la Pole, Earl of Lincoln）。
珀爾家祖輩是英格蘭南方薩福克郡的羊毛商，而羊毛業是當時歐洲最大的經濟產業。父輩們賺了錢自然想抬高社會地位，有了地位才有話語權。珀爾家用錢財開道支持君主和王公貴胄，不僅得以與王室宗親聯姻，還被封了薩福克伯爵，後升級到公爵。珀爾的父親是第2代薩福克公爵，母親是理查三世的姐姐、第三代約克公爵的女兒伊麗莎白。因為是公爵和郡主的長子，珀爾一出生便被封林肯伯爵。珀爾自稱理查三世在自獨生子夭折後，有意過繼他做繼承人，但理查三世從未下過這樣的詔書。這不等於舅舅理查三世未向外甥許諾過，私下許諾也不是不可能。
珀爾1487年開始謀劃推翻亨利七世。理查三世的另一個姐姐瑪格麗特嫁給了史稱“大膽查理”的法國勃艮第公爵（Charles the Bold，Duke of Burgundy），此時已孀居十年，是勃艮第公爵府太夫人。珀爾到勃艮第說服了太夫人支持自己奪位，之後便去了愛爾蘭募兵買馬，招募到大約2000人，其中大部分是勃艮第公爵太夫人出資招募的德國雇傭軍，加上一部分愛爾蘭人和一些佛萊芒人。
此前的1486年，一個名叫理查•西蒙斯的 (Richard Simmons) 牛津神父，帶著一個男孩來到愛爾蘭。這個孩子和小伯爵沃裏克不僅年齡相仿，而且長得也很像。不知道西蒙斯和珀爾是何時何地開始共同謀劃的，總之珀爾很快稱這孩子就是逃出倫敦塔的小伯爵，並在都柏林將這個孩子加冕為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五世。之後的事情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戲碼了。
這個長得酷似沃裏克小伯爵的孩子當然是假冒的，亨利七世最清楚，因為真正的小伯爵還關在倫敦塔裏。1487年6月4日，珀爾帶著這個孩子和他的兩千雇傭軍渡過愛爾蘭海，在英格蘭北方最西北角的巴羅因弗內斯（Barrow-in-Furness）登陸，經由約克郡往南行軍約200英裏到達諾丁漢郡，6月16日和亨利七世的王軍在諾丁漢郡的東史杜克（East Stoke）小村外遭遇，這就是史杜克之戰（Battle of Stoke Field）。
圖1：冒牌天子蘭柏（19世紀木刻板圖）
和兩年前的柏絲沃戰役一樣，史杜克之戰中，王軍還是亨利七世親自主帥，主將還是牛津公爵。王軍於15日夜晚到達，駐紮在東史杜克村外北邊的山坡上，與南麵山坡上林肯的人馬隔著一大塊草地正麵相對。
16日上午9點戰鬥打響。雖然林肯伯爵的2000人都是職業軍人，肉搏開始時還稍許占了些優勢，但架不住王軍這邊人多，光牛津伯爵帶領的先鋒部隊人數就是他們的三倍。開戰三小時後分出勝負，王軍大勝，珀爾和他的德國雇傭軍主將雙雙陣亡。
戰後亨利七世赦免了冒充小伯爵的孩子，讓他在皇家廚房當了個幫廚，不知何故還給他賜名蘭柏•西姆諾（ Lambert Simnel）。可能是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原名；也可能孩子真的有貴族血統，但亨利不想讓世人知道他的出處。用 Simnel 這個極其普通的名字，是亨利七世向子民們傳遞一個信息：這就是一個和你們一樣出身的普通人，居然也想覬覦王位。
圖2：廚房王子（19世紀木刻板圖）
Lambert Simnel and Piel Island | English Heritage
史杜克之戰是玫瑰戰爭的最後一場戰役，標誌著曆時32年的玫瑰戰爭（1455-1487）至此正式結束。
圖3：1487年史多克之戰,
(Historia Magazine – The magazine of the Historical Writers Association
Perkin Warbeck
到1490年，又冒出一個自稱泊金·沃貝克（Perkin Warbeck）佛萊芒人，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隻知道他來自比利時的埃諾省。二十出頭的沃貝克在歐洲各國遊走尋找機會，最後遊到愛爾蘭。沃貝克雖然懶散，但卻有一副豐神俊朗的好皮囊，一副惟妙惟肖的貴族派頭走在愛爾蘭的大街上也時常被人讚歎。流亡愛爾蘭的約克殘餘力量看上了他的天分，雇用他冒充倫敦塔失蹤的二小王子中的老二、愛德華四世的次子。於是沃貝克被送到勃艮第伯爵太夫人在荷蘭的府上，由太夫人親自指導如何假扮王子。
在確保得到愛爾蘭的支持後，沃貝克開始遊走歐洲其他國家試圖說服更多歐洲君主支持他。因為複雜的歐洲局勢，加上沃貝克的個人魅力，他先後得到法國貴族、奧地利國王、蘇格蘭國王和英格蘭一些貴族不同程度的支持許諾，蘇格蘭國王詹姆士四世甚至允許他娶一位蘇格蘭伯爵的女兒為妻。
1495年7月，沃貝克帶著一小股兵力到達肯特郡，期待看到英國人夾道歡迎他的“解放軍”。然而，先頭部隊上岸後立即被支持亨利七世的地方部隊殺得片甲不留，沃貝克本人還沒來得及下船就往回撤。到了愛爾蘭之後又因參與一場愛爾蘭當地的反叛失敗於1495年11月轉逃到蘇格蘭。
蘇格蘭國王詹姆士四世想利用沃貝克的個人關係網擴大蘇格蘭在歐洲的影響力，順便攪黃西班牙公主凱瑟琳和亨利七世長子阿瑟的聯姻談判，所以熱情地接待了沃貝克。次年1月沃貝克便娶了蘇格蘭杭特伯爵高登家（Geordge Gordo, Earl of Huntly）的女兒凱瑟琳。詹姆士四世為這場婚禮舉辦了三天的騎士錦標賽。
1496年9月，詹姆士四世為沃貝克定製了一麵繡著約克公爵家族圖騰的戰旗，由沃貝克帶軍越過邊境進入英格蘭北方諾森伯蘭郡四英裏，但由於補給不足，未敢和駐紮在英格蘭紐卡斯爾的英軍交戰。英格蘭蘇格蘭可能戰火重燃的消息傳到歐洲後，意大利西班牙都敦促詹姆士四世立即撤兵。這之後詹姆士四設法擺脫了沃貝克，沃貝克又回到了愛爾蘭。
沃貝克的君主大夢漸漸讓他從角色出演轉變到本色出演。1497年9月，沃貝克從愛爾蘭帶著大約120人，乘兩艘船在英國最西南角的康沃爾（Cornwall）成功登陸。之後一路往東，沿途招兵買馬，最後隊伍竟也壯大到超過6000人。
沃貝克在康沃爾之所以受到歡迎，是因為亨利七世上位後，不僅停發了當地人的錫礦開采執照，還在康沃爾為英格蘭蘇格蘭之間的戰爭增加了賦稅，因此民怨很深，以至於這一年的6月一萬多康沃爾礦工起義造反，一路殺到倫敦後被亨利七世的兩萬多軍隊鎮壓，起義首領被斬首。所以這次沃貝克在康沃爾是真的被當地人當作了救星的。
帶著這6千餘人一路東進到達埃克塞特後，聽說亨利七世已經往康沃爾方向派兵，沃貝克嚇得丟下大家自己先逃了，最後跑到漢普郡的一個修道院尋求庇護，被亨利七世的人抓獲後送到倫敦。
沃貝克被押送到倫敦後，立刻向亨利七世坦白自己的身份是受雇冒充的。受英格蘭與蘇格蘭兩國關係的牽製，加上不想得罪支持沃貝克的幾個歐洲君主，亨利七世倒也善待於他，隻是把他軟禁在自己眼皮底下，邀請他參加宮宴，對他的人身自由也沒有太大限製，1497年聖誕節沃貝克還能去蘇格蘭和妻兒團聚。沃貝克在康沃爾登陸時，他和凱瑟琳已有一子，凱瑟琳正壞著第二胎。
1497年11月，沃貝克試圖逃出倫敦，被亨利的士兵抓獲。亨利七世此時是真發怒了，因為王子阿瑟已年滿13歲，與西班牙的聯姻談判進行得十分順利，如果放沃貝克回歐洲，誰知道他還會惹出什麽妖蛾子來。即燃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不能怪君王無情了。亨利七世將他送進倫敦塔看守，在倫敦塔他仍然試圖與人裏應外合越獄，亨利七世忍無可忍，終於在1499年11月23日將他處以絞刑，死時也才不過24或25歲。
圖4：沃貝克妻子凱瑟琳在跪在亨利七世麵前為丈夫求情（By Mary L. Gow 1900）
此後珀金•沃貝克在英格蘭乃至歐洲都成了傳奇。一個連父母出身都不明來路的小不拉子，能在歐洲各國君主之間攪動風雲，他的一生也沒算白活。
圖5：歐洲遊俠珀金•沃貝克（Perkin Warbe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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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七世的雷霆手段加上他作為君主的各種懷柔，讓英格蘭貴族們和議會長老們都刮目相看，畢竟英格蘭在金雀花時代不是和法蘭西打仗，就是和蘇格蘭打仗，加上三十餘年的內戰，國庫空虛，苛捐雜稅，民不聊生。亨利七世的登基，給英格蘭和威爾士帶來了休戰重建的希望，故此亨利七世登基後很快便控製了國內局麵，成為被民眾接受的君主，接下去要做的是如何讓英格蘭成為歐洲牌桌上真正的實力派玩家。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