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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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劫》第二章行動 36 邂逅

(2017-06-04 00:35:54) 下一個

36邂 逅

“照你看來,江建人也太可怕了,本來我對他的印象還不壞的。你說他是偽君子也不像,他做事總是赤裸裸的,一切都要按照他的主觀意願去做。像他這種人要是再往上攀升,不知又會禍害了多少人!”我由衷地憤慨道。

“我太了解他了。他為了達到一個目的,總會不擇手段的!”楊石冷笑一聲。

我想起昨晚8點多時,江建人在公安分局跟我說的那通話,不覺點了點頭。

“但是,如果江建人跟邱利民等人本來就是一夥的呢?”我不無顧慮地說。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要真是這樣,那麽整個事件也許就會簡單一些,不過我還想不出江建人要跟邱利民這種人勾搭的理由。”楊石蹙著眉說,“江建人甚至可能會將黃沙和宋為國當場擊斃的!這很符合他的性格。”

“那麽,黃沙他……”想到黃沙可能被殺,我的心一下子就吊了起來。

“黃沙和宋為國如果死了,他們就會背上搶劫殺人的罪名,就沒有人會去懷疑江建人和姓邱的他們的計劃了,他們等著分贓或者提升官職就是了。而我現在擔心的,反倒是江建人跟姓邱的不是一丘之貉!他們之間還在互相牽扯著,玩‘三岔口’。這樣,我們的行動也就很有可能要節外生枝了。”

“既然江建人是這麽狠的角色,那麽萬一我們的行動出了紕漏,我的命不也玄了嗎?”我想起江建人冰冷鐵硬的臉,不覺支棱了一下。

“麻子,你要記住,我們行動的主動權是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裏的。也就是說,眼下我們是在暗處,他們在明處。我們一定要利用好這一點隱蔽自己。到時候萬一出了意外情況,我們還可以選擇放棄!”楊石盯著我的眼睛,拍了拍我的胸口,“現在離天亮隻有五個小時了,咱們得提點神。”

楊石說著,又轉身對著儲蓄所方向。她的的最後一句話,讓我稍微鬆了口氣。

然而,我一想到黃沙原來已經成了人家刀俎上的魚肉,而他自己卻似乎還渾然不知,心下不覺有些惻然。畢竟,我和他曾經一起在南山上呆了三年的時間,那時候的他,多少還是個熱血青年,有著幻想。而現在他卻變得利欲熏心了,以致於要鋌而走險。倘若前晚儲蓄所的血案真是他幹下的,那麽他手裏已有四條人命了,當罪在不赦!

我默默地抽著煙,忽然我想起了一個人,心裏一緊。

“大姐,我覺得我最擔心人的倒不是江建人,他不過是點子精明,膽子大,下手狠辣而已。我最擔心是那個刑警隊的穀隊長,他像個殺人不眨眼的貨色,曾經在老山前線特種大隊混過,殺人跟割草似的!他現在還是‘8..14’專案組的副組長呢。他的眼神就像黑夜裏的惡狼一樣,讓我有點害怕。他看起來才是個難纏的角色!而且他很討厭我們幹媒介這行的。”

“嗯,這個穀豐收的確是個狠角色。論能力,他是特種兵下來的,聽說當初讓他轉業到地方上來,他本來就有很大的情緒,又加上他脾氣固執冷僻,在公安係統裏基本沒有什麽人緣,因此一直鬱鬱不得誌。幹了二十幾年了,到現在還是個市局的刑偵隊隊長。”楊石說,“他的資曆比江建人要老,還曾經留職到警官學院進修過兩年刑偵專業。以前江建人曾跟我提到過他,說他們倆合不來。不過現在是特殊時候,他得聽他的頂頭上司江建人的。因此,他不至於明顯越位的。”

“不知怎麽的,我一想到他,心裏就發怵……”

“你在行動時,最好將他給忘了,心裏不要有如何陰影。”楊石笑笑說,“好了,你準備潛到儲蓄所附近去,先潛伏下來,該開始行動了!”

“……咦,老大,我下去行動了,可你呆在這幹什麽?坐山觀虎鬥?”我瞪大了眼睛,有點不服氣,“你現在儼然已經成了我的老板了!”

“我得在這上麵盯著對麵儲蓄所一帶,統籌現場。如果有什麽情況,我會用手機隨時通知你的,——你將手機設在震動檔,不能有聲音,以免暴露。另外,你帶上儲蓄所後門的鑰匙,伺機潛入到後院裏,但是千萬不能被人發現,更不能跟任何人碰麵,包括黃沙!”楊石鄭重地說著,一邊給了我一把後院後門的鑰匙,“麻子,你要記住,儲蓄所的周圍,可能有警察埋伏著,因此你一定要多個心眼!等到黃沙他們動手以後,我會及時開車過去接應你的。”

“那麽,保險庫第一道門的那把鑰匙呢?”

我接過鑰匙,攥在手心裏,另一隻手伸到褲兜裏,捏著鄭小寒的那把鑰匙,想像著將要出現的驚心動魄的情景,胸口禁不住怦怦跳了起來。

“這個你別急,到時我會趕過去接應你的,現在時機還沒到!”楊石說。

我聽了她這話,心裏有點不舒服了。我想她可能是在防範我的,怕我萬一出了事,把鑰匙交出去,那她就成了貨真價實的搶劫犯幫凶或者主使了!

“麻子,我如果不信任你,你想,像這種彌天大案,我會找你做我的搭檔嗎?!”楊石像是窺透了我的心思,笑著握了一下我的左手臂,“你把奔馳車的鑰匙留給我吧。”

我猶豫了一下,摸出了車鑰匙。我在給她鑰匙時,忽地想起了司機小吳,估計他現在正喝得醉醺醺的,躺倒在溫柔鄉中吧?

“麻子,遇事的時候,要多動動腦子,我等著你!另外,你要不時地朝大廈這邊陽台上看一看,如果有什麽特殊情況,我會舞動手電筒上的紅外線向你示警的。”

我“嗯”了一聲,正要摸下樓去,楊石突然又叫住了我。

“等等,麻子,我隱隱覺得好像什麽地方有點不大對頭,可能是因為我過於敏感了,可一時間我又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勁。”

“大姐,你可別嚇我,會不會是你太神經質了?我可是將命都交給你了!”我心裏一激靈,不覺呆了一下。

“唉,也許真是這幾天我的神經繃得太緊了吧!但願是如此!”楊石歎息了一下,“麻子,你可以認真地再看一次我的眼睛嗎?”

我怔了一下,不知道她這時候為什麽忽然會提出這麽個要求。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隻見在她的眼鏡片後麵,她的一雙瞳孔就像兩點熠熠的星光,但是隨即就泯滅了。

“你的眼睛……似乎有些異樣……”我囁嚅著,心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麻子……你能不能抱一抱我,親我一下?我有點心虛……”楊石頓了一下,柔聲地說。

我沒想到,眼前這位看起來胸有成竹,一身女漢子的味道,甚至有些心狠手辣的女人,這時也會心虛的。我想,可能是因為我自己緊張的緣故,竟然將她是個女人這個事實給忘記了。不過,她的這要求是很有殺傷力的,沒有哪個男人拒絕的。

於是我擺出一副坦然的樣子,誇張地伸出手去,將她摟在懷裏。她的胸脯在起伏著,呼吸急促,嘴裏混雜著煙味與酒味,卻不難聞。我抖抖索索地摸了一下她的臉頰,但是沒有吻她。

“抱緊我,麻子……”楊石有些沉醉地說。

“大姐,眼下正是關鍵時刻,我可不能一心兩用。倘若我心猿意馬地去做事,那不糟了?”我緊緊地摟住她的腰,她的身子顯得柔軟無力,高聳的胸脯貼著我的胸口,讓我有點口澀。

“麻子,我想你會後悔的。”楊石出乎意外地地猛然推開了我,在昏暗的夜色中別過了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你知道嗎,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過真正的男人!”

我心頭震顫了一下,注視著她的眼睛,她也在盯著我。我終於相信她說的是實話。因為我看到她的眼睛裏,就像玻璃碎裂了一樣,正掛著兩滴清瀅的淚珠!

 

正在這時,我們忽然看到遠處儲蓄所大廳裏昏黃的燈光倏忽一下滅了,整幢樓房漆黑一片。我和楊石不約而同地對望了一眼。

“看來他們要動手了,我該下去了。”我拍了拍她的臉頰。

“麻子,你務必要小心點,千萬不要暴露了自己!”楊石緊緊握了握我的手,再次叮囑說,“如果你被發現了,你就說你是在進行實地采訪,但是那兩把鑰匙千萬不能交出去,那是我們的救命稻草!到時候我會想辦法替你開脫的。你不要驚慌失措,甚至逃跑,那是最愚蠢的方式!”

我心裏禁不住一熱,也緊緊地握了下她的綿軟的手。

我匆匆地下到了大廈樓下管理小廳,那個保安還在昏睡著。我閃到了外麵的暗處裏,深深吸了一口清涼潮濕的空氣,忽然覺得身上有點冷。但是我一想起楊石方才說的那些掏心的話,心裏又有些暖意了。

剛才我在樓頂上已經觀察好了,從沙園大廈通往儲蓄所那邊,除了燈影昏黃的大街道之外,還有一條和大街並行的窄窄的小巷,垂直地連著我停車的這條小巷。巷子兩邊都是兩層樓高的老式住房,估計是些不願拆遷的老釘子戶。巷子裏沒有路燈,靜悄悄,黑乎乎的,在高處往下看,就像一道黑洞,有些森冷。

我在大街口稍微張望了一下,決定就從身後的那道小巷摸過去。這樣就可以減少被潛伏的警察暗哨發現的可能性。

我正要朝小巷走去,突然一陣“突突突”的摩托車轟鳴聲自遠處傳了過來,在深夜裏顯得特別的刺耳。我趕緊閃到樓道邊上一棵大樟樹後麵。這裏是路燈光照不到的死角。

一輛雙輪大摩托正從大廈前麵左邊的街道上,往儲蓄所方向開了過去。我探頭看了一眼,隻見摩托車上坐著的人身形高大,因為戴著頭盔,他的臉部輪廓在昏黃的燈影下顯得不太清晰,但我還是一下就認出了他:江建人!

我的心跳頓時加快了,趕緊悄無聲息地蹲了下來。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此時突然在此現身?如果說他對今晚儲蓄所的動靜早就有所察覺、並且做了詳致的部署的話,那麽此時他的出現,不是要打草驚蛇了嗎?難道是儲蓄所那邊出了什麽意外了?

江建人的摩托車在大廈前麵的路邊停下了。他熄了火,跨騎在車座上,然後拿出手機就撥了起來。我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

“喂,是老穀嗎?我是江建人。儲蓄所那邊怎麽樣,有情況嗎?”我聽到他壓低了聲音,沉悶地說著。

我心想,原來儲蓄所那邊果然早已做好了安排,而且那個冷酷的穀隊長,就在儲蓄所附近坐鎮指揮!有他在,黃沙他們真要動手的話,估計十有八九要掛了。

“老穀,我先給你打個招呼,謝意名的案情剛剛有了新的進展,現在我正讓你們刑偵隊的賈副隊長,跟沙溪市公安局方麵的人,在審查可能涉案的有關人員,包括謝意名的秘書,司機,還有其他昨天跟他有過聯係的人。”江建人繼續說道。

我心想,他這裏提到的“有過聯係的人”到底都是誰呢?楊石看來要算一個了。看來,他現在已經推翻了初始認為謝意名是自殺的可能了。

隨後,我看到江建人在聽了對方的回話後,神情似乎有點焦躁了。他摸出一隻煙點著了,呲牙裂嘴地抽了起來。

“你說什麽?儲蓄所附近現在就你一個人在那?我安排的那三個暗哨呢?……老穀,你怎麽搞的!這不是開玩笑嗎?要是案犯真的來了,到時候你一個人怎麽候得住?”江建人提高了嗓門說,“……好吧,你馬上過來一下,我不好過去在那邊說話,以免驚動了有關的人。我就在‘沙園大商廈’前麵等你……”

江建人說著,重重地吸了口煙,又摁了個手機號碼。

“喂,是小葉嗎?你馬上讓昨天清晨跟我一起來的沙陽市公安局的小馬、小羅兩人,趕到西門儲蓄所附近來,十分鍾內必須趕到!你們不要走漏風聲,就說這是我的命令!”

他剛說完話,穀隊長已經半跑著快步來到了大廈前,他一如既往地陰著臉。江建人朝他打個招呼,遞了一支煙給他。

“老穀,你帶來的幾個手下呢?昨天你不是帶了五個人來的嗎?他們都上哪兒去了?你可不能大意,另外,咱們公安部門的行動一定要統一!”

“江局,我可沒讓手下人閑著,他們現在各有任務在身。儲蓄所這裏的情況,我是故意布置得內緊外鬆的,得我自己盯著。”穀隊長點著了煙,“農行大院那邊,我怕出意外,就留了兩個得力的助手在那守著,那邊的金庫可不能再出事了。另外兩個人都潛伏在附近這一帶,是暗哨。”

“還有一個呢?”江建人聽說他在農行那邊安排了人手,便滿意地點點頭,笑著問說。

“……他嘛,眼下正在邱利民家附近……”穀隊長猶豫了一下說。

“老穀,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懷疑邱利民?你這樣盯著一個行業的領導,是不是有點過份了?!”江建人似乎有點意外,口氣中夾著不滿,“老邱跟我是老相識了,他是老黃牛,韓書記對他印象很好。他在沙溪農行行長的位置上已經呆了八年了,很快就要調到沙溪市農行主持工作你想,他會趁這趟渾水嗎?”

“據我暗中觀察,邱利民昨天的行蹤很可疑。據查,他昨天早上九點之後,去向不明。直到中午的時候才回到農行,這裏麵有三個小時的空隙。我問過他,他支支吾吾的沒說清楚,一會兒說家裏來親戚了,一會又說帶親戚上沙溪市裏去了。”穀隊長說,“你想,儲蓄所這麽大的案子,他作為領導,怎麽能夠在那時候隨便離開呢?因此我覺得有必要監視他。你知道的,江局,幹我們這行的,寧可懷疑一千,也不可漏走一個……”

“那你為什麽不事先給我打個招呼?這樣不是讓我很被動嗎?”江建人沉吟一下說,臉色陰沉著。

“我對他擅離職守到底去做了什麽事,還不能確定,怕引起你的誤會,因此事先沒跟你商量。”

“好了,邱利民畢竟是這次案件發生部門的第一把手,沙溪市裏又剛死了個大人物謝意名,我們可不能再節外生枝了。對邱利民擅離職守這事,就由你來調查吧,不過一定要謹慎。”江建人搓了搓眼睛,“你現在馬上就趕到農行大院那邊看看,那邊的值班室已經有兩個保衛科的人在值班,還有你安排的兩個人,估計不會有什麽大的意外。如果沒什麽事,你就把你手下帶到這邊來吧。我看,晚上我們要注意的地方,應該是在儲蓄所這邊,罪犯還在逃,而且鑰匙還在他們手裏,我們疏忽不得。這裏的情況,暫時先由我來盯著。”

穀隊長抽著煙,似乎還要說什麽。江建人朝他擺了擺手。於是他沉著臉掐掉了香煙,江建人立即抽腿下了車座,把摩托車和頭盔讓給了他。

“老穀,你小心點,如果這邊有意外情況,我會立即通知你趕過來的!”

穀隊長默不作聲,戴上頭盔,手腳麻利地就跨上了摩托,然後踩動油門。江建人忽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老穀,你布置在儲蓄所邊上的那兩個暗哨都在哪裏呢?我到了那裏,可別驚動了他們。”

“他們一個在儲蓄所對麵一幢公寓的二樓上,一個埋伏在儲蓄所後麵。”穀隊長轉動著把手,將摩托的聲音開的像打雷一般,一邊小聲說,“你隻要學貓頭鷹叫兩聲,他就會有反應的。”

他說著,開著摩托走了。

“真是見鬼,這鎮上哪來的貓頭鷹?!這不是開玩笑嗎?這個穀豐收,整天腦子裏到底在琢磨著什麽呢,鬼裏鬼氣的!”江建人望著穀隊長遠去的背影,咕噥著說。接著他快步地就朝儲蓄所那邊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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