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邱利民
沙溪鎮的街道都是剛剛修建不久的工程,水泥路麵光滑平整。車子一路上帶著水花來到了公安分局的門口。我在路邊停下了車。
忽然,我們看到了邱利民正站在大門口處東張西望的,神情顯得焦躁不安。
我回頭看了一下楊石和葉菊。楊石示意我搖下了車門。隻見邱探風快步地跑了過來。不過,當他一看到車裏的葉菊時,臉色登時就變了。
他正要往回跑,楊石已經用手槍指著他。
“邱探風,你給我上車來!”
“江局長剛剛來過電話,要我在這裏等著他呢。”邱利民說。
邱探風盯著楊石的手槍,吃了一驚,隨後不情願地上了車。
“葉警官,你也在這裏呀?”他極力笑著跟葉菊搭訕,但是仍然掩飾不住內心的緊張,“穀豐收呢?半個多小時前,他要我和葉鬆雲在這裏等他的。後來葉鬆雲借口找江局長去了。江建人現在在哪裏?我要馬上見到他!”
“你說葉鬆雲剛才也在這裏?”葉菊問他,臉上神色顯得有點不安,“他有沒有說什麽事去找江建人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隻不過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對頭。”邱探風說,“真見鬼。我看江建人跟穀豐收都瘋了!江建人居然開槍將小宋打死了!”
“這個你心裏清楚,那是他罪有應得。”楊石冷笑著說,“隻可惜,他一死,我們就斷了一個重要的線索了。”
“你們這是要幹什麽?”邱探風緊張地看著楊石手裏的槍。他看了一眼葉菊,說:“葉警官,你們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
“邱探風,你還記得幾年前老鞋謝的事嗎?!當初你可是負責調查老謝一事的專案組副組長。我看在你以前跟謝意聲處的就像是兄弟的份上,始終沒有去懷疑你的行為和動機。”葉菊憤憤地對他說,“但是,今天晚上我總算看清了你的為人了。因此,我對你當初在謝意聲一案中扮演的角色,得重新分析了。你告訴我,謝意聲的事是不是你搗的鬼?!”
“你這話什麽意思,葉菊?當時謝意聲的事都已經有了定案了,而且他自己也承認了他的貪汙罪行。後來是他自己想不開走了絕路。為這事,我也感到十分的痛心!”邱探風忽然壓低了聲音,詭秘地笑著看了一眼楊石,跟葉菊說,“再說了,退一步來講,你我應該心知肚明。謝意聲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他弟弟……”
我聽了他們倆的話,忽然想起剛才在儲蓄所外麵時,洪傑曾經告訴過我,葉菊的丈夫謝意聲,原先是沙溪鎮農行副行長,因為貪汙畏罪自殺了。而昨晚上死去的沙溪市市長謝意名,正是他的弟弟。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十分複雜。
“你胡說!”葉菊厲聲喝道,“我了解意聲的為人。他絕不是那種貪圖名利的人!他的死,肯定是你在搗鬼!”
“要真是這樣,那麽你當初為什麽不站出來說話呢?”邱探風冷笑著,“那還不是謝意聲在遺言裏要你照顧好他的弟弟謝意名!你應該知道,要不是為了他弟弟的前途,謝意聲他會走到那一步嗎?!現在,謝意名死了,你覺得沒必要隱瞞下去了,就想反咬我一口……”
葉菊生氣地瞪著邱探風,說不上話來。
“夠了,邱探風,你給我住嘴!你覺得你還有資格在這裏說人話嗎?!”一邊的楊石大聲喝道,“你別以為你在農行行長任上所做的那些黑幕別人不清楚!我要不是要拿你做證據,早就一槍將你斃了!”
邱探風聽了楊石的話,一下子就蔫了。他嘴裏嘟囔著,一邊拿手去擦額頭。
“邱探風,你說,你到底把儲蓄所金庫裏的那幾千萬現金弄到哪兒去了?!”葉菊問說,“我們已經打開金庫了,裏麵什麽也沒有。”
“葉菊,這話別人問我還行,就你問我不行!”邱探風冷笑一聲,“你要問的話,最好問你的弟弟葉鬆雲去!”
我聽了邱探風這話,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有些豁然了。
“以前你拿謝意聲貸款導致金融虛空的把柄去整他,逼他走上了絕路,現在你還想重操故伎嗎?!”葉菊冷冷地說,“你不要拿葉鬆雲的事來壓我!他如果涉案,我照樣大義滅親!”
“其實,他根本算不了什麽!”邱探風冷笑一聲,“有本事你們找他背後的人問去。”
“你告訴我,幾位市委領導是不是在局裏?”楊石拿手槍捅了邱探風一下,問他說。
“你看,他們幾個老爺們要是在裏麵,我還能站在大門口晾著嗎?”邱探風抱怨說,“這些官僚,沒一個是好東西!”
“現在我們怎麽辦?”我問楊石說,“那些領導們不在公安局裏,我們進去不就等於自投羅網嗎?”
我一急,連說話時也顧不及考慮遣詞造句了。
“邱探風,葉鬆雲剛才是被江建人叫走的,還是他自己說要去找江建人的?”楊石問邱探風。
“好象他是在接到一個手機後離開的,說是江建人找他。”邱探風眨巴著眼睛說。
楊石看了一眼葉菊。葉菊從她的眼神中明白了她的意思:現在葉鬆雲已經成了一個關鍵的知情人。他不能再出意外了!於是她掏出手機,馬上撥了葉鬆雲的號碼。但是葉鬆雲的已經關機了。
“看起來,他可能是自己離開了。”葉菊說,“他如果真是知情人,在知道老宋已經被江建人擊斃後,一定會找機會躲起來的。”
“現在你們也相信葉鬆雲是同謀了吧?這小子精得很,不像老宋。”邱探風說著,歎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我們隻能隻能趕往沙溪市城裏去了。”楊石說。
“那田心跟老七、曹柳他們怎麽辦?”我問說。
“管不了那麽多了!”楊石說。
正說著,穀豐收忽然開著他的那輛大摩托車“突突突”地開過來了。我們都有些意外。因為我們都預料他不會輕易擺脫開江建人的。穀豐收在公安局大門口停下車,然後快速地翻身下來,憤憤地一腳就把摩托車踹出了幾米遠。車子“嘎嘎嘎”地在水泥地麵上圓滑地打著轉圈。
“這個穀豐收,他要是瘋起來,什麽事都幹得出來!”邱探風望著穀豐收,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心有餘悸地說。
楊石從後座上伸手到我麵前,在方向盤上按了一下喇叭。穀豐收看到了我們,馬上就朝這邊走了過來。他打開車門上了車,一見到邱探風,二話沒說,就一把抓住他的左臂。
“你這個混蛋,居然還在這裏!”
邱探風疼地歪著嘴巴,卻不敢喊出聲來。
“穀隊長,有話好說。剛才你不是給我電話,讓我候在這裏嗎?”他喘著粗氣,坐正了身子問說,“你不是給我打手機說是江局長約我在這裏等他的嗎?江建人呢?他怎麽樣啦?”
我和楊石,葉菊也都看著穀豐收,焦急地等著他回話。
“剛才你們離開後,江建人等人就進了儲蓄所。他們封鎖了營業廳和金庫。”穀豐收說,“江建人正要準備帶我回公安分局時,接到了一位沙陽市領導的手機,讓他立即趕去鎮政府。”穀豐收平靜地說,不過我知道,雖然他說這些話時有些不經意的樣子,但是當時的情景一定是很緊張的。“江建人讓洪傑和杆子押著我回來,不過後來他們被我擺脫了。”
穀豐收說著,拿左手捏了捏右手腕。
“穀隊長,剛才在公安局裏,幾位市領導還誇了你呢!”邱探風故作鎮靜,笑著跟穀豐收說,“尤其沙陽市委餘副書記,他說這次儲蓄所搶劫事件,你和江建人都是大功臣呢!”
“什麽大功臣?屁話!”穀豐收冷笑一聲,“他江建人不是東西,你邱探風更不是個東西!老實告訴你,這起搶劫殺人案還沒個完!”
“穀隊長,凶手黃沙不是都已經被擊斃了嗎?剛才餘副書記已經就案件表了態了!他還讓市委秘書準備了文稿材料呢。”邱探風呆了一下,笑著說。
“邱探風,我看過你的檔案。想當初,你從一個小小的臨時工,撥打著算盤,二十年下來,一步一步的才走到現在這個位置,的確很不容易。”穀豐收說,“本來我還是把你當回事的,但是,你現在近水樓台,玩票子也玩得太溜了!幾千萬的公款,說沒就沒了!這還不包括以前的那些說不清的賬目。”
他說著,看了一下葉菊。葉菊的眼皮顫動了一下。我跟楊石心裏都清楚,他說的不清賬目,當然也包括了葉菊前夫謝意聲的事。
“老穀,你這話什麽意思?!”邱探風瞪著眼睛說,“你看,金庫裏幾千萬的存款被搶了,我這個做行長的,心裏比誰都急!”
“邱探風,你是怎麽知道金庫裏的存款已經被搶了?!”楊石冷冷地問他,“我們才剛剛離開那裏呢。”
邱探風愣了一下,想要解釋,卻說不上話來。穀豐收從腰間掏出一副鋥亮的手銬,將邱探風的手扭到背後,然後“喀嚓”一下就套上了。
“這付手銬本來是洪傑用來銬我的。結果被我搶走了。”穀豐收笑著跟葉菊說。
“老穀,你沒傷了他們吧?”葉菊不安地問他。
“我隻不過將他們放倒在地上。”
“還有,你見到葉鬆雲了嗎?”葉菊問說。
“怎麽,你也沒見到葉鬆雲?他可能知道了些風聲,躲起來了。這樣也好。”穀豐收說著,按住邱探風的胳膊說,“邱探風,我現在正告你,包括你在內,我們車上的五個人,現在都已經到了懸崖上。我不想跟你多做解釋了。你要想活命,就給我放老實些!我想問你,那些巨額存款到底到哪裏去了?”
“穀豐收,你們不要逼我了,我不會吃你這一套!”此時,邱探風反而顯得輕鬆了起來,“看起來,你們的行動是有預謀的!是你們合夥劫走了那七千萬的存款,然後再將罪責轉嫁給我們!告訴你,那些存款可是人民的財產!我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汙的!就像以前謝意聲的案件一樣,我不是挺過來了?!我不怕訛詐。你們到整個沙溪市上問一問看看,我邱探風是個什麽樣的人?!那一年我不是模範黨員?!”
“邱探風,你要是再提到老謝,看我不把你打得皮開肉綻!”葉菊轉頭對他說。
“穀隊長,據我所知,他這人一向是吃硬不吃軟的。他仗著自己後台強硬,平時作威作福,儼然沙溪鎮一霸!”楊石冷漠地說,她用手槍頂著邱探風的腦袋,“邱探風,要不要我給你來點硬的?!”
邱探風的臉色霎地變了。他心裏可能也清楚,楊石是個什麽樣的角色。
“楊記,你冷靜點!隻要他在我們手裏,我們不怕他不吐真情的!”穀豐收按住了楊石的手說,然後拿過了楊石的手槍。他衝著我說,“秦記,你現在馬上開車,咱們的趕到沙溪市城裏去。我要去看看謝意名的屍體。我現在明白了,他的死肯定跟這次儲蓄所大搶劫案有關!”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跟兩年前謝意聲的自殺也有關係。”楊石看著邱探風說。
邱探風默然無語,不過我從後視鏡中可以看到,他緊張的臉色,還有汗津津的額頭。我馬上踩下了油門,車子快速地衝滑出去一下,然後濺起一些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