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62險境
我駕著車，繼續往沙溪市區方向開去。
“我想跟江建人通個話。”穀豐收拿著手機說，“我必須告訴他周蘭逃走的事實，讓他懸崖勒馬，配合我們行動，將贓款追回來。”
“穀隊長，你跟江建人共事這麽多年，你難道還不了解江建人的為人嗎？！他是那種自以為是，心比天高，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的人！”楊石冷笑說，“你跟他通話，無異於告訴他，他們的陰謀已經被我們識破了，他很可能鋌而走險。因此，你這無異是在與虎謀皮！”
穀豐收猶豫著。
“可是江建人要是也逃走了，我該怎麽辦？難道由我來承擔責任嗎？”邱探風急著說。
“現在還有你說話的權利嗎？！”穀豐收冷冷地對他說。
“我想，我們還是以組織渠道為主，爭取說服江建人戴罪立功。我試試看，也許我可以說服江建人以大局為重的。他不能一錯再錯了！”葉菊說。
穀豐收點了點頭。葉菊便拿出手機，馬上就撥了江建人的手機號，手機響了好幾聲才通了。
“是江局嗎？我是葉菊。我們現在正在路上。有個緊急情況我們必須告訴你。你們合謀盜竊的那筆巨額存款，很有可能已經被周蘭私自瞞著你們轉到她在國外的戶頭去了！這一點你心裏有數……”葉菊對著手機說著。
“你胡說！葉菊，你們現在馬上給我回到沙溪鎮公安分局來，我們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動。”手機裏傳出了江建人倉促火爆的聲音。
“江局長，你如果想將功補過的話，你就趕緊給周蘭打個電話，先穩住她，然後再趕去沙陽市。……都這時候了，你就別給我們裝了！你自己想想後果吧，你知道等待你的將是什麽？！”葉菊說著，對方沉默了一會，葉菊接著說，“江局長，你就別再讓我失望了！這麽些年了，你就聽我這一次行不行？！”
手機裏仍然沒有回訊。我從後視鏡中看到，車座後麵幾個人都驚訝地望著葉菊。聽葉菊的話，她跟江建人的關係，似乎是非同一般！本來我以為她是對穀豐收有好感的，這下子可是打出我的意外！我又看了看楊石和穀豐收的表情，他們似乎都是一付無動於衷的樣子。莫非他們早已知道了葉菊和江建人的關係了？
“建人，你可別幹傻事！”葉菊幾乎是帶著哭腔說著。接著手機一下子就斷了。
“江建人可能要狗急跳牆了！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穀豐收冷峻地說。我忽然明白了剛才他為什麽要提議給江建人打電話，他在明知道江建人得信後，可能會采取危險的行動來攔截我們，可他還是這麽做了。原來他是在給葉菊麵子，不至於讓她傷心至絕！看來，穀豐收還是很有人情味的！
我們的車子沿著沙溪水邊彎彎曲曲的柏油山路，往南奔馳著。我覺得十分的憋屈和鬱悶，就把車窗門搖了下來。山穀中清晨的空氣十分的新鮮，沁人心脾。遠處的天空灰蒙蒙的，凝重翠綠的山巒中，透露淡白的曙光。一夜雨後，沙溪水位暴漲了許多。濕透了的石山上，顯得棱角分明。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就沒電了。我愣怔一下，隨後不久，楊石的手機卻又響了起來。
“是老七打來的。”楊石看了一下手機屏麵說，然後打開了手機：“喂，老七，是我。你們這麽早就起來了？”
“你們上哪兒去了？連小吳的奔馳都給開走了。麻子呢？”手機裏傳來老七有些慍怒的聲音，“昨晚後半夜小吳出事了，在桑拿巴喝多了跟人吵架，被人打了。”
“老七，我們現在遇到了一點麻煩。”楊石說，“你跟田心說一下，就說我們可能要先趕回清城去了。你們幾個另外包一輛車子回去。具體事情等回到清城後再跟你們解釋。”
“喂，麻子，算你們狠！可是曹柳那個姑奶奶怎麽辦？她要知道你們跑了，還不跟我拚命？”老七急著說。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楊石說著，就將手機關了。
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知道，我這次即便能夠活著回到清城，估計也要被曹柳和老七扒掉一層皮了。那個小吳肯定也不會便宜了我！
正在這時，後麵不遠處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
“完了，可能是江建人帶人追上來了！”邱探風轉頭看了一下說，“你們把事情真相告訴了江建人，不是找死嗎？！而且，江建人要是拿住了我，這回肯定要對我下手了！”
“你放心，隻要你到時候將自己的罪證老實交代，我們會保護好你的！”穀豐收說。
我將車速踩到了一百五十公裏。在這種彎曲的山路上開到這樣的速度，無異於在玩命。好在此時還是拂曉，路上基本上沒什麽車子。但是，我忽然注意到，車子的油量已經不多了。剛才在加油站時，因為緊張，居然忘了加油！
後麵的兩輛警車的速度比我們還快。他們是專業訓練出來的飆車手，不像我這個業餘司機，此時連瞳孔都放大了。
穀豐收掏出了手槍，在眼前對著彈盒，一邊用袖角擦著槍身。
“葉菊，你這槍裏共有五顆子彈。”他有點蒼涼地笑了一下，“五發子彈，在我的手裏，可能就是五條人命！但願不該死的人千萬不要撞上槍口！”
楊石聽了他的話，也將原先穀豐收給她的那支手槍交還給了他。
“穀隊長，這支槍是你的，裏麵是六發子彈。我不方便用槍，你收好了。”楊石說，“我不方便用槍。不過，不到萬不得已時，你最好不要開槍！”
“穀隊長是神槍手，最好一槍將江建人給崩了！”邱探風說。
“你閉嘴！”葉菊憤憤地說，隨後她將手伸向穀豐收，“老穀，你把我的槍還給我。”
“不行。”穀豐收說，“你現在不能用槍，這事我一個人頂著就是了。葉鬆雲已經給你惹了夠大的麻煩了，你現在的保護好自己！”
後麵的警車咬得很緊。我覺得自己的精神快接近崩潰了。
刺耳的警笛追命似的越來越近。正在這時，前麵二十多米處，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個警官，站在公路中間，拚命地揮舞著雙手。葉菊看了，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氣！
“是葉鬆雲！”葉菊驚慌地說，“這家夥不要命了！”
我一聽這話，趕緊就踩下了車閘。車子“吱”地一聲滑出去約有十米，然後輪胎尖厲地摩擦著柏油路麵，發出塑膠燒著了的味道。而車子也因為慣性的作用，在路麵上打了個轉，最後撞上了路邊的一塊巨大的岩壁。隻聽得一聲沉悶的轟響，車頭登時就被撞得陷了進去。
我一下子覺得頭暈腦脹，有點懵了。
“我是沙溪鎮公安分局的警官，正在執行緊急任務，你們趕緊讓我上車！”葉鬆雲倉皇地跑了過來，趴在車子前麵的副駕駛座外的車窗上，一邊敲打著車玻璃，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過，他很快就認出了我，吃了一驚。隨後他探頭看了一下車後座上的幾個人，臉色頓時就變得煞白了。
葉鬆雲忽喇一下就要閃身跑走。葉菊已經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老二，給我站住！”葉菊厲聲喝道，“你這混蛋，你幹的好事！你不是躲起來了嗎？有本事你給我蒸發了！”
葉鬆雲蹲在地上，居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姐，本來江建人隻是告訴我，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執行任務，過後他還要提拔我到沙陽市局去當行政處副處長。昨晚上我聽說老宋被江局擊斃後，才明白了真相，就逃走了。”葉鬆雲斷斷續續地說，“可是誰知道，江建人已經派人在追殺我了，我費了好大勁才逃到這裏，本來想攔一輛車子上省城去的……”
葉鬆雲正說著，後麵的兩輛警車已經追到了二十多米外，然後嗚嗚嗚地叫著，停了下來。
葉菊趕緊將葉鬆雲一拽，兩人上了車。
“麻子，你趕緊將車發動起來！”穀豐收大聲說。
我手忙腳亂地試著踩了幾下油門，發動機嘶啞地咆哮了幾聲就上不去了。
“穀隊長，我們的運氣太壞了！”說著，我回頭看了一眼葉鬆雲。
葉鬆雲當然明白是他造成了我們的車禍，而且他也清楚他的出現給我們帶來的窘境。
“葉鬆雲，鄭小寒真是你殺的？”楊石眼裏似乎冒著火，厲聲問他。
葉鬆雲低著頭沒有回答。他的臉色灰白，顯得疲憊不堪。葉菊忍不住氣得“啪”地照著他的臉就是一個巴掌。
隨著葉菊清脆的掌聲，後麵突然傳來了“啪勾”一聲刺耳的槍響，它像利刃剮破少女的皮膚一般，撕裂了拂曉的山穀中的沉寂。
“不好，這是江建人在鳴槍示警了。恐怕接下來他就要動手了！老穀，現在我們怎麽辦？”葉菊問說。
“看來江建人要狗急跳牆了！他很有可能要消滅所有對他不利的證據，包括你的弟弟葉鬆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還會再開第二槍的！”穀豐收神色凝重地說。
他的話聲未落，果然後麵又傳來一聲沉悶的槍響。這時，邱探風的臉色已經綠了。
“邱探風，這兩聲槍響你都聽到了！你別以為你和周蘭把贓款轉移到國外後，你就萬事大吉了！江建人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你。你如果想保住性命的話，現在你就得老實配合我們的行動！你要記住，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你的一條命。”
穀豐收說著，將邱探風的左手的手銬打開，然後喀嚓一下套在了葉鬆雲的右手上。
邱探風像虛脫了一樣，萎頓在椅子上。我從鏡子中觀察著他的神情，那兩聲槍響，顯然將他給震住了，他明白了江建人的到來，對他意味著什麽！他臉上故作矜持的神色已經蕩然無存。槍聲讓他看到了死亡。我想，像他這種人，所謂的勇氣，本來就是基於亡命的心理的。而亡命之徒的最致命的弱點，就是看不到真實死亡的存在。
此時，來自江建人槍膛裏的槍聲，將他所有的幻覺一下子擊破了！
葉鬆雲的臉上也出現了同樣的神情。他的心理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了。
“姐，我真沒想到……”他孱弱無力地對葉菊說。
麵對著即將來臨的死亡，我從邱探風和葉鬆雲的絕望的臉色中，似乎也照見了自己心理中齷齪的一麵。自從昨晚我跟楊石在那個發廊見麵時起，我的欲望就像失驚的兔子一樣，四處亂竄。我想，倘若不是那七千萬存款假象的意外消失，鬼知道我現在的命運將會是怎樣！雖然現在看來，我們的行動其實都是楊石刻意的安排。我們活在世上，其實都是基於某種欲望，不斷地在尋找別人的弱點，然後加以利用。但是我們卻時常看不到自己的弱點。欲望在本質上並沒有什麽區別，隻不過是結局的深淺成敗問題。弱點就像是潛伏在我們身上的癌細胞，一旦被人利用，生命也就顯得蒼白了。我不知道這時為什麽會有閑心考慮到這個問題，麵對鏡子，我似乎看透了自己！
“大家都看清楚了，現在我們的處境十分危險。大家聽我的命令，葉菊，你跟楊石在車上守著，看住邱探風和葉鬆雲，不能讓他們逃走，也不能讓江建人抓走他們。我下車去跟江建人談判，然後見機行事。記住，我們現在是保存自己第一，保存證據第二。千萬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那麽我呢？穀隊長，我……”我尷尬地說。說實話，我現在真想迅速離開這裏。我畢竟是第一次經曆這種凶險的情況！
“麻子，你想溜嗎？！”楊石冷笑說，“那你就下車走吧，沒人會挽留你的。”
“我……我想留在這裏，你們看，多一個人，就多了一分應變機巧。”我望了一下後麵那個全副武裝的陣勢，笑著說，“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江建人會耍什麽手段呢！”
“麻子，你如果能逃過今天這一劫難，也許你這輩子就會完全改變了！”穀豐收說，他見我有點迷惘，就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知道，隻有真正經曆過死亡的人，才會明白活著的意思！小夥子，你知道罵人時候為什麽要用‘該死’這詞嗎？！”
我支棱了一下，回頭看了著楊石。
“如果你喜歡她，”穀豐收指著楊石，“那你就該問她去！”
出乎意料，我跟楊石聽了這話，忍不住都笑了。我跟楊石都沒有料到，看上去就像一塊幹鏽的鐵板的穀豐收，原來也有這麽一手！不過，我的心情卻更加沉重了。因為一向嚴謹的穀豐收能說出這些話，說明眼下的情狀是多麽的慘淡了！
穀豐收下了車。楊石從後車座翻到了我身邊的副駕座上。我聞到了一股甜酸交雜的味道，那是從楊石身上發出來的。我忍不住從頭到腳打量了楊石一下。我意外地發現，楊石胯下私處，微微地滲出了些紅色的液體，估計是月事來了。
楊石見我正在注意她的私處，就打了我一下，然後她將上半身傾過來，貼著我的耳朵。
“麻子，你記住了，我貼身內衣裏，有一個小本子，上麵有鄭小寒留下的網站地址。如果我出了什麽事，你一定要把它收藏好！它就是最有力的證據！”楊石指了指她的私處說。
聽了這話，我情不自禁地緊緊地抓住楊石的手，一股熱流頓時湧上了我的心頭。我盯住她的眼睛，她也看著我，嘴角略微帶著笑意。她的眼神中那種玩世不恭和冷漠消失了，卻多了幾分曼柔的依賴……
我忍不住一把將楊石摟在懷裏。是的，她的身體的確是熱的，她的凸出的飽滿的胸脯頂著我，幾乎讓我窒息。
“楊石，如果今天我們能逃出這裏，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要分開！”我悄聲對楊石說。她盯著我的眼睛，沉重地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