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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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劫》第一章采訪12 老宋這家夥

(2017-05-16 02:48:26) 下一個

12 老宋

“說起來他基本上就是頭賭豬,嗜賭卻腦子發熱。今年初去澳門旅遊,居然輸了上百萬港幣,精赤條條地回來了。”黃沙歎息著說。

“啊哈,這脾氣對我的性子。看來老宋是個土豪啊。”

“屁土豪,那些賭債還不是邱行長替他擦的屁股!”黃沙冷笑說,“我也替他做了擔保。”

“大沙呀,我說你這人太重義氣了,你身上江湖的味道很濃啊。”

“這年頭,誰身上沒有些江湖習氣的?你信不信,官做得越大,這江湖上的講究也越多了。在我們中國,法律算什麽?那些當官的不全是憑著江湖規矩辦事嗎?”黃沙冷笑著說。

“嗯,你這話貌似有點意思……”我笑著說,覺得眼前的黃沙真的變了,人一走上工作崗位,就像是入了江湖了,“大沙,在老宋吃宵夜的這段時間裏,你沒上過其它地方吧?”

“麻子,你這話什麽意思?農行保衛科值班室裏那時隻有我一個人在,我怎麽走得開?”黃沙瞪著眼說,“我就是在出去找他時,離開了不到三十分鍾,還得在鐵門上加了把鎖。——對了,你問這事幹嘛?好像你是刑偵隊的人似的!麻子,我看你這不是在采訪,你是在拿我涮火鍋呀!”

他說著,拿起杯子跟我一起幹了,我們倆都忍不住相對笑了起來。

“說實話大沙,我這次來沙溪鎮,說是來采訪吧,其實還不就是來打抽豐的。我這人平時懶得要命,可是又不甘寂寞。你想,一個大活人整天龜縮在南山上,好不容易大老遠地出來跑一趟,自然是碰到什麽事都好奇了。”我笑著點著了一支煙,“大沙,你當初在山上時,不也是成天沒事逮著我,問我一些台裏女主持人的八卦溴事嗎?我現在問你案情,也就是這麽個意思。”

“這倒也說的是。”黃沙笑著說,“對了,我剛才在大街上,還見到了你們台裏的那個騷娘們主持人曹柳呢。她的眼睛長在腦門上了,鼻孔朝天,理都不理我。其實她應該認得我的,我那時候好歹也是個中尉中隊長啊,每天隻你們台大樓大門看門的哨兵,還不都是我派的?隻是我肩上扛著的是兩顆小豆豆,我要是肩膀上多了兩道杠,看她還不笑臉相對?嘿,她是跟你一起來的吧?她結婚了嗎?”

“哥們,忠告不會說第二次的,你最好少去招惹這種自我感覺良好的娘兒們。她是跟有線台扛攝像機子的老王一起來出風頭的。我就怕她給我添麻煩。”我想起現在曹柳估計還跟老王在逛街,心裏就有些不舒服,“咱們不談她了,什麽時候等她請人寫自傳了,你也趕去買一本翻翻,咱們還是繼續聊你昨晚是怎麽發現儲蓄所的凶殺現場的吧。”

 

“嗯……我到外麵去找了老宋,他已經喝醉了,迷迷糊糊的。我帶著他回到值班室時,已經是淩晨一點了。外麵的雨下得越來越大了。老宋喝的夠嗆,躺在值班室的沙發上就打起了呼嚕。”黃沙喝了一杯酒說,“這時我忽然想起來,黃森岩是不是還泡在網吧裏?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且他姐經常叮囑我要看緊他,怕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於是我就先撥了他的手機,可他手機已經關機了。我又給他們的值班室打了個電話。可是電話響了半天也沒人接,——值班室是在一樓,那時雨聲又大,鄭小寒估計聽不到。後來我又撥了兩次電話,還是沒人接。我估計黃森岩還沒有回去。”

“或者是他們兩個已經睡著了呢?”我腦子在轉動著,猜想著黃森岩會去了哪裏?

“嘿,你如果黃森岩這小子睡著了,我可能會相信。可是如果說鄭小寒也在宿舍睡著了,我不信。因為鄭小寒無論是在上班還是值班時間,都是非常的盡責的。他們兩個值班的,一般是輪流著睡。所以我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鄭小寒她在二樓沒聽見。我在候了十幾分鍾後,再給他們值班室撥了電話,還是沒人接。於是我就再次撥了黃森岩的手機,這次他開機了,這小子果然還在酒吧喝酒!他口舌不清地答應我馬上就回去……”

“你這小舅子也太不像話了!”我皺著眉頭說。 

“什麽小舅子?八字還沒一撇呢,他跟他姐根本就是兩類人。我讓他不要騎車了,直接走回去。儲蓄所離那家夜總會不過四、五百米左右。然後我就靠在沙發上打了一會盹。到了快兩點的時候,我看老宋還在迷迷糊糊地睡著,就把他搖醒了,我還特意交代他不要再睡著了,我要出去查崗。然後我就穿上雨衣、雨靴,到各個儲蓄所兜了一圈,最後來到了西門儲蓄所。”

黃沙說著,點著了一支煙。他是個典型的煙鬼,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都快熏黑了。我記得他在南山上時,好像還沒抽得這麽凶。

“到了儲蓄所門口,我敲喊了半天門,也沒有人回應。我心想,黃森岩這小子夠可以的,到現在還不回來。於是我打了他的手機,卻又沒有信號了。再打值班室電話也沒人接。這時我開始意識到,儲蓄所裏可能出事了。”黃沙接著說。

“這時候具體時間是多少?”我忍不住又問說。

“大約是兩點二十分吧。我趕緊就給老宋打了電話,要他馬上報告在分行值班的辦公室俞主任。十幾分鍾後,俞主任就帶著儲蓄所的邊門鑰匙,跟老宋一起開車過來了。”黃沙說到這裏,眼神忽然顯得有些黯淡了,他悶悶地喝了杯酒,“我們三個人開門進去,一下子就被見到的情景震呆了!俞主任驚嚇得有一分鍾時間說不上話來。老宋當場就蹲在地上哭了起來,虧他還是個快四十歲了的大老爺們呢!那次從澳門回來也是這德性。”

“唔,有的人酒喝多了後,心理反應強烈,就是喜歡哭泣,可能是酒精刺激了大腦的興奮中樞吧,那種情況下的哭泣其實並沒有多少悲傷的含量的。”我分析說,隨之問黃沙,“不知道當時你們注意到了營業大廳和值班室裏凶犯留下的足跡了沒有?那些足跡是幹的還是濕的?”

“那時我們三人都亂成一團了,哪有心思去注意這些細節?”黃沙似乎還沉浸在恐怖慘痛的氣氛中,“不過我們去的三個人都是穿的製式雨靴,很容易跟凶犯的足跡分別開來。因此後來市刑偵隊的人來了後,很快就辨出了凶犯的足跡,並拍了照片。他們初步判定,凶犯是從後牆的鐵梯子翻進儲蓄所的。而進入大廳,則是後來的事。”

“按照刑偵隊人員的判斷,那麽罪犯顯然是在黃森岩回來之前進翻進儲蓄所的,那時鄭小寒可能已經出事了。凶犯穿的不會也是雨靴吧?”

“我說麻子,你問的這個問題也太不靠譜了。”黃沙說,“凶犯還顧得上穿雨靴嗎?你別到時候在報道中寫道:罪犯穿著雨靴,在大廳裏走來走去的,啊哈。”

“嗯,我問的話是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是喜歡琢磨一些牛角尖,我都後悔當初沒去上警官學校了,去讀了什麽漢語言文學,搞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大沙,今後你有了孩子,可別讓他上中文係了,那是誤人子弟。”我笑著說,

“你說難道要讓他上軍校嗎?那還不是跟我一樣沒出息。說不定到他長大了,恰好碰上戰爭,唉。我當初上軍校就想打仗的,沒想到卻韜光養晦了這麽幾年,連自己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黃沙苦笑著。

“不說這些了。……我的意思是,隻要查看足跡是不是沾著泥水印,不就可以推斷出,凶犯是在下雨前還是下雨後摸進儲蓄所的嗎?”

“這個就很難說了。”黃沙聽了我的話,愣了一下,想了想說,“我不是說了,老宋十一點半後出去吃宵夜了,本來這時候他應該去查崗的,可他卻喝得酩酊大醉了,估計也沒去查崗了,隻是打了幾個電話敷衍一下。因此那時候儲蓄所裏發生的事,我們都不清楚。不過,凶犯也有可能是在下雨前就已經潛伏在儲蓄所裏了。”

“有這種可能。我剛才在查看儲蓄所的二樓時發現,昨晚凶犯架鐵梯子翻進來的圍牆那邊偏僻,種著一些竹子和牽牛花,夜晚時基本上不會有人走動的。”我說,“另外大沙,我得提醒你一下,假如我的猜測沒錯,在刑偵隊那些人的眼裏,你和老宋都有作案的可能!如果凶犯留在大廳裏的足跡是幹的,那就沒你們的事了,——我的意思是,假設老宋在吃宵夜這段時間,也有可能去過儲蓄所的。而你是在兩點時候到儲蓄所去的,那時還在下雨。”

“嘿,麻子,照你這麽說,我在老宋睡著的那將近一個小時裏,我不是也可以悄悄地離開值班室,跑到儲蓄所去作案嗎?”黃沙拿左手掐滅了煙頭,隨即又點上了一支煙,笑著說,“我出去的時間跟罪犯作案的時間剛好吻合,那時又沒有人給我作證,而且儲蓄所大廳裏的監控錄像又被凶犯切掉了,那我不是死定了?!”

“這點我倒是沒想到!”我笑著說,“所以你得防著點刑偵隊的那些人,那些人就像蒼蠅一樣,可是無孔不入的。”

正說著,黃沙的手機響了。黃沙接聽了一下,臉色沉了下來。

“媽的,看來這酒又喝不成了。”黃沙有點悻悻地說,“行裏領導要我馬上回去,說是沙陽市公安局的江局長要找我問話。麻子,等這案件搞定了後,咱們哥倆再好好喝一次,你可別太早離開沙溪鎮了,到時看我不劈了你!”

我聽了他的話,再看著他發紅的眼睛,忽然笑不出來了。

黃沙把酒家的老板喊了進來,要他把飯局的帳記在他的名下。

“記什麽賬呀,大沙,你跟我誰是誰啊!”老板拍著黃沙的肩膀,笑著說,“你們行裏昨晚的事有眉目了嗎?”

“鍾哥,這種話你還是少問為好。”黃沙遞了一支煙給老板,“你想把自己當作嫌疑犯嗎?我怎麽看你今天滿臉橫肉的?”

“你饒了我吧,大沙。你借我幾個膽,下次你要搶銀行的時候,兄弟跟你去發老財。”老板笑著說。黃沙也笑了。

我跟黃沙一起來到酒樓的大門口。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在燥熱的空氣中,女孩們的穿著都很暴露大膽。我迷糊地看著,覺得自己有點過時了。我想,人以群分,我的對偶估計也就是曹柳跟楊石這種女人了。這就像荔枝剛上市的時候,都賣得很貴,而幾天之後,不太新鮮了,就不得不降價了。女人的行情也是這樣。

“大沙,順便問你一件事。”我打了個嗝,拿手在鼻子前扇了一下,隻覺得味道夠嗆,混合著肉腥味,酒味,大蒜味,“那個沙溪市刑偵科來的警官葉鬆雲,你跟他有過交往嗎?他是不是個左撇子?”

“我們農行保衛科跟鎮公安分局的,市局的人來往比較經常,葉鬆雲也是沙溪鎮人,他姐葉菊還是我的中學同學呢。他和我的私人關係也不錯。他先前也追過我現在的女朋友黃馨。”黃沙騎上了摩托,抬起左手看了看,“我印象裏他好像不是左撇子吧?要不然我肯定會留心的,因為我本身就是左撇子。麻子,你問這事幹嘛?”

“沒什麽,隨便問問,還不是好奇心作怪嗎?”我笑著說,“下次你再見到葉鬆雲的時候,最好偷偷地注意一下他的左手!”

黃沙吃力地眨動了一下發直的眼睛,然後“轟隆隆”地發動起摩托,差不多把半個街道都給震動了。他正要踩下油門,忽然又記起了什麽。

“對了麻子,傍晚時跟你在一起的那個楊記者,我原以為她是你的女朋友。我怎麽覺得她有點眼熟呢?特別是她的那雙眼睛。”

“大沙,楊記小時候就是在這沙溪鎮長大的,她現在還經常回到這裏來。你以前可能見過她吧?”我笑了起來,“我跟她也是頭一次見麵,不過你要是對她上心了,我倒可以給你傳個話。”

“我可高攀不起啊,要跟這種女人過日子,不定比搶銀行還難!”黃沙搖了搖頭,一踩油門,“突突突”地便左轉右拐地開走了。

我正要走回賓館去休息一下,忽然我的手機響了。我先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是七點十五分。

手機是老七打來的,不知道這兩個小時這小子忙什麽去了?

“麻子,這兩個多小時你躲到哪兒去了?是跟楊大小姐在一塊吧?”老七抱怨說,“我跟田心,還有曹柳、老王他們正在鎮政府的招待餐廳裏呢。你要是肚子不餓的話,就呆在大街上多看看女孩子吧,這裏的女孩挺有味的,穿著新潮性感,讓人心驚肉跳的,一點不比清城的俗,足夠你大開眼界,想入非非了。”

“老七,你給我留個座位,我馬上就趕過去。”我說,“剛才我出來微服私訪,收獲不小,這報道總算有些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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