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的雨季,氣候陰冷天色難看。隨意在手機上一劃: 濕漉漉的日子一大串。鑽進市中心一棟商務大廈,出電梯到22層,
步入巴西領事館,仿佛走進舊上海的寫字間: 隔著一層玻璃,一位氣色泛青,紳士模樣的領事遞過簽證,說: 歡迎到巴西旅遊,再見。
想起一部早年的巴西連續劇: 一個麵色鐵青的種植園主虐戀他家的混血女奴,
不記得劇情的發展和故事結局,隻記得屏幕上總是烈日炎炎,
奴隸們汗流浹背在種植園裏勞作,收割甘蔗,煙葉 ....
嗨,昨天是昨天。到熱帶天堂去: 沙灘,驕陽,啤酒,烤肉,街頭樂,桑巴舞....
沒了去阿拉斯加怕被凍成冰塊的擔心,
也沒了去非洲時怕被虜去當作肉票的憂慮。脫了夾克,扔了靴帽,
輕裝上陣,滿心愉悅,步步蓮花。
印象巴西,遍地花花草草。亞馬遜河鋪天蓋地而來 (總流量相當於七條長江),
滋養了千姿百態的熱帶雨林和著名的巴西紅木(Brazel wood), 巴西也因此有了紅木之國,棕櫚之地,鸚鵡之地,蔗糖王國,
咖啡王國的美名....
"狂歡之都":
去巴西,就不能不去濱臨大西洋的裏約熱內盧: 巴西的 "第二首都",世界第三大天然良港,世界史上曾經的,
獨一無二的,位於歐洲之外的歐洲國家首都: 當年葡法戰爭中,被拿破侖嚇破膽的葡萄牙皇帝,帶著妻兒老小,
王室貴族,從裏斯本遷都到裏約熱內盧。
同時也沒忘了帶去宮廷的化妝舞會,無心插柳,成為世界"
狂歡節之都" 的開山鼻祖。
去裏約,當然就不能不去看世界新七大奇跡之一,
登上海拔兩千多米高的科爾卡瓦多山, 去瞻仰屹立於山頂之上三十八米高的基督像。
隨著蟻群般的朝聖人流到達山頂: 耶穌,屹立於高台之上,張開雙臂,悲憫而肅穆,遙看遠方。 高山仰止,望洋而興歎: 人類是多麽不可思議的物種! 勞動如蟻,聚沙為塔; 成就偉大,再拜倒其下.... 因為"恐高",便早早下了山,去城內和海邊走走。
老城區: 感覺像是三十年代的廣州: 短衫拖鞋,小街窄巷。經過一個繁忙的十字路口,旁邊的公話亭內,
貼滿了電話女郎花花綠綠的裸照。
路邊攤點上各色足球衫像懸掛萬國旗,金光閃閃的廉價手表,
塑料打火機,花花綠綠的拖鞋,胸罩,比基尼,比比皆是。
步行至新城市中心: 地鐵,咖啡,報亭,時裝店,俊男靚女,車水馬龍,
仿佛又置身於北美。
裏約熱內盧,葡萄牙語: "一月之河",早年葡萄牙探險家們誤以為裏約海灣是河的出海口。
裏約南濱大西洋,七十多處海灘,蜿蜒兩百公裏。
其中以八公裏長的科帕卡巴那新月海灘最為有名。
由市中心來到海邊,抬眼望去,陽光之下,水麵一片銀波閃動。"
一月之河",如詩如幻!
但願霧裏看花,就此止步。但水麵上那珍珠一般閃閃跳躍的波光,
引人神往。來到岸邊,不看則罷,看則步步驚心: 隻見岸邊水濁如硯,大大小小缺氧的魚兒,漂漂浮浮; 死則肚皮上翻,生則側身仰泳,放眼望去,銀肚閃閃,蔚為壯觀。
目瞪口呆之際,不禁為這座南美幻城捏一把冷汗。
每當聽人提到裏約奧運,熱卡毒蚊,腦萎縮嬰兒,
腦海裏就浮現出那片墨色的海灣,那些露著肚皮仰泳的魚....
"南美糖罐":
累西腓,葡萄牙語: 礁石,是一個很有趣的去處:葡萄牙人建其城,荷蘭人修其橋,
因水道縱橫,虹橋星羅,又被世人稱作南美威尼斯。
累西腓是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當年荷蘭人時期的首府,
巴西東北部最大城市。如果你遊曆到此地,正好撞上天上戰機,
水裏炮艦,不必驚訝: 因為這裏同時也是巴西的海空軍基地。
葡萄牙語是巴西的官方語言,
而累西腓的城市建築和風土民俗卻帶有濃濃的荷蘭色彩。
最有趣的當數累西腓 "飛牛過河" 迎接新年的習俗: 十七世紀中葉,荷蘭人占據累西腓二十多年,
當時修建一座大橋經費超支,
荷蘭人市長便想出一個鬼點子以補空缺。
於是被蒙騙的居民們紛紛出動,在跨年夜花錢過橋,翹首以待觀看"
一隻會飛的牛"。大呼上當的結果: 一隻假的彩牛綁在繩索上被拉過河,
便成為當地延續至今的迎新年盛事。
巴西是世界上最大的甘蔗種植國,其蔗糖產量居全球首位。
有趣的是,累西腓這塊 四麵環水的 "礁石",卻被稱之為 "南美糖罐",而曆史上歐洲人在美洲的 "蔗糖之戰"也從這裏開打。自十五世紀中葉,
巴西蔗糖成為葡萄牙國庫重要收入,
累西腓更因製糖而富足名聲在外,引得歐洲海盜垂涎三尺。
法國海盜捷足先登,英國海盜更成為"個中翹楚",
亦商亦盜的英國人詹姆斯所掠奪的物資堆積如山,
據說除裝滿自己的船隊,還不得不租借十多艘商船運載戰利品。
到了十七世紀西班牙統治時期,累西腓已擁有一百二十多家製糖坊,
並因 "南美糖罐"之名而成為最繁忙的港口。巴西蔗糖主要在荷蘭精製,
再銷往歐洲。十七世紀三十年代,
隨著荷蘭人與西班牙人之間停戰協定終止,蔗糖之戰又起: 荷蘭人攜六十多艘船艦登陸巴西,並在累西腓建立首府,
直到十七世紀中葉被葡萄牙人趕走。
隨著歐洲人對糖的饑渴和嗜好減退,"南美糖罐" 累西腓風光不在,繁華落盡。放眼蔥籠依舊的蔗林,歲月流逝,
今非昔比,令人唏噓。繞過華廈林立的海濱前往內城,
街頭小販售賣最多的還是甘蔗,椰子,芒果。
也有裝在玻璃瓶罐中出售的金魚和熱帶觀賞魚。由聖約翰市場出來,
迎麵撞見大樹底下倆環衛工,正拿掃帚當標槍,
試圖擊落樹上的芒果。
不禁引人對照西班牙城鎮那些夾道而植的橙樹: 碩果累累,秋毫無人染指....
" 黑羅馬 ":
雖位列聖保羅 ,裏約之後, 作為巴西第三大城市,薩爾瓦多卻有著許多不得不說的故事。
在過去的曆史中,它是葡萄牙殖民者在美洲建造的第一座城市。
它是巴西的第一首都和政治,文化,宗教中心長達兩百多年,
它被稱作 "聖城",它就是英國作家笛福 "魯賓遜漂流記" 中的 "巴伊亞" ,它也曾是掠鯨時代最繁忙的港口,它有世界級的美麗海灘,
它又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所列人類文化遺產之 "音樂之城"。
而 "黑羅馬",則是薩爾瓦多最富有代表性且意味深長的別稱。
十六世紀中葉到十八世紀,隨著葡萄牙人在這裏建造第一座城市,
大批殖民者和傳教士湧入,一百多座教堂像雨後春筍般的拔地而起, 及巴西第一位天主教主教的入駐,薩爾瓦多因此得名 "聖薩爾瓦多","黑羅馬"。
薩爾瓦多又被稱作 "非洲人之都",它是歐洲殖民者在美洲大陸上打下的第一枚烙印,
它是美洲新大陸的第一個奴隸交易市場。
奴隸們被獵奴船源源不斷的從非洲運抵這裏,
再販賣到各處甘蔗種植園勞作。至今薩爾瓦多的人口中,
有非洲血統者超過百分之五十,"黑羅馬" 可謂名符其實。
薩爾瓦多分上城和下城,上下城地勢落差八十多米。
上城是行政管理,宗教事務,住居區; 下城是港口,商鋪,和跳蚤市場。
兩者之間憑借一架升降梯保持和區隔交通聯係。
由此可見建城者的智慧和一幅生動的新大陸城市生活畫麵: 商船來了,放下升降梯做生意; 海盜船來了,退回上城閉門守之。
然而 "黑羅馬" 並非世外桃源,薩爾瓦多在美洲也是一個名聲在外的城市。
由於世界經濟大氣候的影響,"金磚"巴西暗然失色,
四分之一人口靠低保為生。
高失業率與高犯罪率從來就是一對難兄難弟。
薩爾瓦多的犯罪率高於巴西其他地區,
一度被列為全球第四暴力犯罪城市。
上世紀九十年代,巴西在薩爾瓦多實施"清理重建"計劃,
借申遺成功打造 "文化遺產名城",以吸引國際觀光客,
成千上萬的低收入人群被搬離出去。整治一新的上城便成為真正的 "上層社會": 文藝複興時期的古典建築,美倫美渙的大教堂,寺院,廣場,音樂,
藝術,酒吧,餐館,集歐洲,非洲,美洲曆史,文化, 民俗於一爐,一派新世界百老匯風情。
而在一梯之隔的下城,街道大多老舊失修,店鋪蓬頭垢麵。
港口旁的廣場,四處垃圾兼尿騷。在街頭遇見一輛警車駛過,
車窗洞開,一位警察右臂倚窗,手裏握著一把手槍。
當我們的目光短暫交匯,瞬間安全感和恐怖感兼而有之: 槍裏有子彈麽? 槍會走火麽? 他會抬手就射麽? 一條資料說,薩爾瓦多是巴西自殺率最低的城市。心裏就胡亂想: 若是有人想不開,
見了手裏拿槍的就罵他在天堂或地獄的十八代祖宗,豈不就成 "他殺"了麽?
疑神疑鬼平安無事的告別了薩爾瓦多,並未發生他殺或自殺事件。
隻是聽說當天下午有人不小心丟了手機。傍晚時分,
倆貪玩的運氣欠佳在下城靠近港口的地方被搜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