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哥倫比亞 HP入口,望著一幢幢高樓,不知該朝哪幢走,
於是向一位往裏走的藍短褂女士詢問。女士瞄了一眼我遞過去的 "地址",便說: "跟我來"。我就隨了她,把我領到 "急診大樓"。一時間想起多年前到過一次聖保羅,也是急診大樓。
一位中年女醫生對我說: 需要做一個小手術。我問: 做了以後就不會再流鼻血了嗎? 她說不會。做完手術,她說: 如果流血再來。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麽修女也騙人!
藍短褂女士把我領進急診大樓,她朝左走,讓我向右走,去 "英美街拉布"。道了謝,才走了一小會,來到十字交叉處,
不知往哪拉布。截住一個亞裔護姐,居然張嘴就講華語,
她告訴我踩著地上的藍線走,一會兒就到。踩著藍線東拐西拐,
七拐八拐,到了英美街拉布: 影像室。坐班女生讓我扯了號碼去一邊坐了。我就坐了。
旁邊還坐了兩位女士,一老一少。
剛坐了又被叫上前核對姓名生日住址電話,再回來一邊坐了,
聽兩位女士對話。
少的問: 你緊不緊張狹小空間?
老的說: 我勿知,從來莫試過!
少的便不再理會,自顧在一張表上勾勾劃劃。以為是祖孫,
看來老太太帶了一個傳譯。本來好好的,聽她們這麽一問一答,
心裏開始打鼓: 怎麽會勿知! 哪裏用得著試! 想象你自己卡在一個電線杆窟窿裏,
想象你被塞進一個像套子樣的機器裏,想象你有一天 .... 唉,就是變成灰,也不要給裝進一個小匣子,沒有空間,沒有空氣 ....
溫先生,我是喬,今天還好吧。
還行,三克油。
請跟我來。
好的,散客遊。
跟著不知是醫師還是醫務的喬進了一個小房間,
抬眼看見給我指路的藍短褂女士站在那裏微笑。
瞬時有一種孫悟空眼見土地公公轉身變回觀音娘娘的驚異,
隻是眼前的女菩薩是一身藍不是一身白,多了一頂帽子,也是藍色。
好兆頭,還是命該 "到此一遊"? 想起當初考駕照,站隊靠近門口,隨手給一位女士當了回門童,
輪到我考牌,考官正是我為其拉開門的女士。考試結果: 過。回場倒車時,還幫我拉了一把方向。
喬說要給我做CT, 叫我躺到 "床"上去。原來不用寬衣解帶,白白擔心一回女菩薩還站在那裏。
問喬要不要把褲兜裏的手機拿走,免得入艙導致事故。喬說: 不用走那麽遠,隻照你的腦袋。於是直直躺上"床",眼一閉,
等待入艙。一閃念記起在一部紀錄片中埃及媽咪象是也照過CT。
但忘了解說詞,是隻照了腦袋,還是全體。
不知CT "床" 是什麽質地,不軟不硬; CT艙也並非想象那麽"空間狹窄": 如果400公斤體重是它的最大容量,那麽一次可以塞五個我進去; 雖說這家夥看上去像個航天器,但沒有捆綁火箭的助推,
也不可能把我送進太空裏去。正當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
才留意到女菩薩正一邊解說,
一邊像收生婆一樣幫助喬把我的頭位扶正。原來喬是新手,
正在接受培訓。於是又開始擔心: 最好是女菩薩自己操作,避免新手摁錯了鍵導致電擊之類; 如果設想被穿越的故事情節,最好不要天遙地遠送去秦朝修長城,
就近安置到清代做個王爺也就罷了。
女菩薩和喬丟下我進了一個正前方的小隔間。
猜想他們正麵對著一方大屏幕,或一排按鈕進行程序準備; 或正等待航天指揮中心的倒數計時,再摁下鍵把我發射入大氣層。
突然想到一個重要問題,急忙問: 我是睜開眼還是閉上眼?! 喬沒吱聲,就聽女菩薩說: 睜眼閉眼都可以。
閉眼,睜眼? 還是睜隻眼,閉隻眼? 決定睜開眼: 像一個視死如歸的義士,拒絕蒙上黒布,英勇麵對飛過來的子彈。
於是睜開眼,
看見天花板上一樹妖嬈無比的櫻花在海一般深藍的天幕下盡情開放: 櫻花呀,櫻花呀,美麗芬芳任風飄。看花去,看花去,看花要趁早! Sakula sakula ..... 一腔豪氣頓時化為烏有: 生命如花,如此美麗!
想起小時候看過一部外國電影: 一位美女和一位醜女正在房間裏呆著,德國鬼子闖了進去。
美女就站著不動,醜女就跳上房頂一邊跑一邊放槍,
後來跳下地時被捉住。最後站在一個坑旁邊,
德國軍官折了一枝花扔進坑裏,電影有頭無尾的就完了。回想起來,
記不得是一個坑還是兩個坑,還有那個美女去了哪裏,
那個德國軍官戰前肯定是學心理學的。
不知因為走神還是根本沒預警,沒聽見"發射!" 或者 "Go." 就感覺已經在入艙: 天幕上妖媚妖豔,招降納叛的一樹櫻花,花枝亂顫,開始一寸,
一寸,消失。CT艙內,一圈光照(嘶嘶有聲?)靜靜環繞著我,
所有疑慮,不安,擔心,焦躁,被這道慢慢轉動的光環輕輕拂去; 有一種身處不明飛行物中,被無害檢測的感覺。
天花板上一寸一寸消失的櫻花,又一寸,一寸,回到視線裏。
櫻花呀,櫻花呀,
萬裏長空白雲起,
美麗芬芳任風飄。
看花去,看花去,
看花要趁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