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過節了,同事朋友們紛紛問詢討論彼此的新年計劃,比如去哪裏、玩什麽。來自加拿大的越南裔同事阮亨利說他有朋友從多倫多來紐約玩,他朋友的計劃是新年之夜到四十二街的時代廣場玩,看水晶球緩緩落下,聽新年鍾聲洪亮響起,和現場近百萬男女、還有電視機前近十億觀眾一起度過一個難忘的新年之夜。亨利一邊笑說,一邊搖頭,直言朋友的計劃太“瘋狂”。
其實,這樣瘋狂的新年慶祝活動我也參加過一次。常聽人說,人一輩子要去哪些必去之地,要做哪些必做之事,而去時代廣場慶祝元旦則是一箭雙雕之舉,一下子可以把必去和必做的列表都劃掉一項。我受此蠱惑,又住在紐約,二零零三年的最後一天又十分溫暖,我早早下班後,就搭了地鐵去時代廣場,準備和千萬人一起等待和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我到的時候,不過是下午五點鍾,可是時代廣場附近的中心地帶早已經被包圍得水泄不通。人群還在紛紛從周邊地區湧入,占據一些依然有空擋的領域。一旦找到一個可站可坐的位置,大家就不輕易走動,生怕再回來時就已經沒了立錐之地,而敲鍾落球儀式要到午夜時分才開始。
這漫長的六七個小時裏,我雖然隨身帶水,卻也不敢多喝,因為鑽出人群去找洗手間早已經是一種可望不可即的奢侈行為。好在周圍有許多年輕人,有來自馬德裏的情侶,也有來自東京的閨蜜,大家用支離破碎的英語聊天,倒也基本能溝通。
如此煎熬到快午夜時分,人群開始騷動。大家都引頸而望,希望能看到那個閃亮的水晶球華麗落體的過程。可惜的是,我們離中心太遠,根本不知道球在哪裏。最後聽到大家的倒數計時,我們也不由分說地加入這萬眾一聲的洪流,從十數到一,然後大喊“新年快樂!”
一時,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瑰麗燦爛的煙花在漆黑夜空裏璨然盛開,五顏六色的紙屑從天空如雨如雪般落下,“新年快樂”的祝福聲更是如浪如潮、此起彼伏地入耳入心。我們身邊的西班牙情侶早就忘我地吻在一起,很多新識舊知的朋友們也樓樓抱抱、行貼麵吻禮,含蓄的亞洲人則多滿臉微笑地握握手、互送祝福,更多人隨著音樂節奏開始扭扭蹦蹦地跳舞,匯入到新年狂歡的忘我之川中。
大約一個小時後,廣場上的人群才漸漸疏散,我也上了回家的、開向皇後區的地鐵。狂歡過後的落寞更容易讓獨自歸家的異鄉人在新年之夜裏黯然神傷,可是一想到自己完成了兩件人生大事,就又不禁微微地自鳴得意起來。
四年後的新年之夜,我在曼哈頓完成了另一件人生大事:我和妻子在曼哈頓的醫院裏迎來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早上進產房時,親切的醫護人員問我們:“爺爺奶奶在哪裏,外公外婆在哪裏”。我隻得不好意思、又幾乎鼻酸地解釋:因為簽證關係,國內長輩未能及時趕到,就隻我和妻子兩人來醫院迎接新生命。
我們早上進產房,到夜裏九點五十八分孩子才出來,等到收拾停當,恰恰是午夜時分。經過一天的辛苦後,我和妻在臨紐約東河的醫院房間裏握著手相視而笑。這時,外麵隱隱傳來慶祝新年的音樂聲、煙花綻放聲、還有人群的歡呼聲。
我笑對妻子道:“全紐約都在幫我們慶祝可相的出生呢!”二零零八年的新年之夜,也因此是我記憶裏最難忘的一個新年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