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庸有關的記憶
十月三十日,武俠小說家金庸先生在香港逝世,一時引發多少人的追憶和懷念。就我而言,讀金庸書,
看金著改編的影視劇,卻更多是跟人聯係在一起的。
記得最早接觸到的金庸作品是連環畫版的《射雕英雄傳》。那時村子裏的帥家大伯,平常以弄漁為生,
不知哪裏買來一套連環畫冊,於是他看,他的兒子帥三看,帥三又引得我這個好朋友看。至今記得連環
畫裏的江南七怪形象,猶以妙手書生朱聰和他的絕技“妙手空空”讓我印象最深刻。
上初中的時候,不曉得我的堂姐愛珍從哪裏借來一本《俠客行》。她如癡如醉地看完了,還沒到人家
要求的歸還期限,就又十分“仁慈”地借給我過癮。那兩日,我中午、晚上到了家,飯也顧不得吃,就忙
著鑽進石破天的奇特世界,看他到底怎麽解決“我是誰”的身份之疑。當然,那裏麵什麽丁不三、丁不四
之類人物的搞笑,也讓初諳世事的我讀得時時捧腹,倒引得母親大人罵我“是不是看書看癡的了”。
八十年代,電視劇《射雕英雄傳》風靡大陸,翁美玲的狡黠黃蓉、黃日華的憨厚郭靖等人物更是攫取
了億萬觀眾的心。當時,當地電視台播放《射雕英雄傳》引得萬人空巷,風傳因此弄得工廠裏工人不上
班,學校裏學生不上學。問題如此嚴重,縣裏的電視台直接被勒令停止播放。電視台不讓放,許多錄像
廳就開始放錄像,而且突破電視台一晚上最多三集的限製,可以看得更加過癮。
我們當時讀高中,即便暑假也都要在學校補課一個月,因此並沒有多少時間看電視。有一個星期天,
我們難得放假,我就去城裏一個親戚家玩。親戚家的大兒子和我年齡相仿,但是我們兩個一時並說不
上什麽話。吃了飯,阿姨叫她兒子帶我上街去玩玩。我們尋思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兩人都喜歡的
事情,那就是去錄像廳看《射雕英雄傳》。記得那個下午我們連著看了好幾集,最後眼睛通紅地出了
錄像廳。
到後來,慢慢把金庸的許多書都看了,甚至連書攤上冒充的“全庸”的著作也不放過。電視劇也補了
不少,不僅看了香港無線八三年的經典版本,還看了許多翻拍版。我後來對寫小說有興趣,看到金大
俠把年輕時天真狡黠的黃蓉演變成一個城府頗深的中年女子,更為佩服他在人物成長方麵的深刻洞見。
在美國讀研究生的時候,我的室友洪東是個武俠迷,書櫃裏就有好幾套金庸的小說。紐約上州的冬
天寒冷漫長,而且常常大雪封門。那些飛雪連天的日子裏,在暖氣充足的公寓裏讀一本金庸有關射雕、
逐鹿或者雪山飛狐的書,竟似是世上最美的消遣了。
印象最深的卻是一個細節:那年國慶節,我們去看湖上的煙花表演,十分盡興。回家後,我找出
《神雕俠侶》,又讀郭襄十六歲生日、楊過送她煙花作禮物的情節。書裏有插圖,插圖背麵寫道:
“西山同窟鬼各放一個煙花,組起來是‘恭祝郭二姑娘多福多壽’十個大字。十字顏色各不相同,華麗繁
富,妙麗無方,高懸半空,良久方散。群豪歡呼喝彩。”
短短幾句話,不僅文字簡潔優美,更有瑰麗的想象和神奇的江湖。窺斑見豹,這大概就是金庸留
給我們的最重要的文化遺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