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艾美洗完澡,走出衛生間,才發現麻將早回來,躺在床上看電視,因為很多台不是英語,他不停地調換頻道。
艾美一邊用幹毛巾擦頭發,一邊問他:“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都不知道。”
麻將放下遙控器,看了她一眼,淡淡回道:“有一會子了。我吃了幾塊壽司。希望你不要介意。”
艾美不出聲地歎了口氣,“我就是給你買的。全吃了吧,我在飯店裏已經吃好了。”
麻將重新坐到桌邊,打開壽司盒子,笨拙地用筷子夾著吃。艾美坐在他對麵,一壁繼續擦頭發,一壁又忍不住笑,終道:“你用手吃就好了。這個時候,又裝什麽紳士。”
麻將放了筷子,笑道:“就是,應該把這筷子留給你插頭發。我最喜歡看你在夏天時候用一根筷子把頭發盤在腦後,簡直是藝術。”
艾美一時頓住,心底有細細的溫暖和感動,卻終於問:“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艾美轉身站起來,覺得自己心腸也忽然硬起來,必須要把這個問題問出去。“就是你和那個櫥窗裏的巧克力女郎啊。”
麻將吃完壽司,收拾盒子,隨手也把那副簡易筷子折成兩截放進了盒子,又把壽司盒子放進塑料袋,係緊袋子,起身把袋子塞進垃圾桶,又伸腳進去壓了壓快塞滿一桶的垃圾。
做完這一切,麻將定定地看著艾美,說:“我不想談論那事兒。”
艾美一時不知說什麽,拿了梳子梳頭發。
麻將忽然又問:“你剛剛有客人?”
艾美愣住,“你什麽意思?”
麻將頓了頓,終道:“我回來時候,在樓下酒吧裏坐了一會兒,喝了一點。看到一個亞洲家夥也坐在那裏獨自喝酒,卻一直盯著手裏的一張名片看。我忍不住好奇,偷偷瞄了一眼,覺得像你的名片。怎麽會這麽巧?”
艾美恍然而悟,幾乎脫口而出“是送壽司的中餐館外賣”,卻終是選擇了實話實說,道:“哦,是那個中餐館的服務生,幫我付錢買了點東西。我沒錢還他,又怕迷路,就讓他送我回酒店了。非跟我要一張名片,說要保持聯係。哈,說得跟真的似的。”
麻將“哦”了一聲,忽然道:“我也要衝個澡呢。”
艾美躺在床上聽歌,不覺快進到那一首“薇樂麗”,隱約之間似乎聽出以前不曾聽出的感想和困惑,比如那句“看向水對麵”,今晚可以理解成阿姆斯特丹城裏的小運河,明日回到紐約,是不是就變成大西洋了呢?而今天和過去、未來和現在之間是不是也同樣隔著這有水的鴻溝?到最後,每個人也隻能獨自前行,在水邊也隻能隔岸觀火罷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著,再醒過來時,卻發現麻將伏在身邊,一邊拿手撫摸她,一邊親吻她的耳垂和脖子。艾美愣了愣,卻終是翻轉身,背對著麻將,道:“對不起,我沒有心情。”
黑暗裏,艾美感覺麻將的手僵持在半空,他的一口呼吸也仿佛僵持在半道。她想象他的臉色急遽地變幻,卻沒想到他突然問道:“你有沒有和那個中國人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