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鴿溪山莊—213—冬溪與貝家花園

(2024-01-16 12:29:54) 下一個

冬溪與貝家花園  

每次走到湖邊,我都會站在石橋看看溪水。眼前的小溪清澈,緩緩從橋下匯進湖裏。

清冷的河穀也是靜的。一隻翠鳥飛過,藍色的身影掠過平靜的水麵,落在不遠處岸邊的枝條上。

以前每次看到翠鳥,我都有些欣喜,因為能擁有翠鳥的花園不多。如今這隻翠鳥每天出現,似乎要在鴿溪附近越冬了。

冬來多雨,豐富的溪水讓小湖盈滿。排溢出來的湖水被引到外麵的樹林,最終化成河穀的溪水。

其實每到冬季,經常的落雨讓這片丘陵穀地到處都是小小的溪水。我每次走去山上,都是要穿雨靴的。

長靴與英國的鄉景,仿佛相諧完美。

一早無事,冬陽很好,我便端著茶杯走在院落。一份清閑,幾分愜意。這時,國內的哥們兒張霆打來了微信視頻電話。

哥們兒間聊天都是簡單明了。張霆說剛去了西山北安河附近,一個叫什麽“貝爺廟”的地方。

我生在海澱區,卻從沒聽說過這個“貝爺廟”。按張霆的說法,這個“廟”就在陽台山的鷲峰腳下。

張霆說:“醫院的一個護士寫了篇文章。我覺得挺好。我是從這篇文章知道這個貝爺廟的。”

我覺得好奇,便讓張霆把文字轉了過來。

很美的一篇小散文,帶著女人的味道和茶香。

從這篇文字我方知道,這個“貝爺廟”,其實就是“貝家花園”,在西山大覺寺以北,大約一公裏的地方。我曾見過這個地名,仿佛新建小區,隻是不知這個“花園”,是有些背景的。

貝家花園是法國醫生貝熙業(Jean Jerome Augustin Bussiere 1870-1960)在京西的山宅。這是位"白求恩式"的援華醫生,在中國生活工作的四十多年。

  

上兩圖選自網絡,感謝!

電話聊天的時間不長。我繼續在院落溜達,也在想著,世界很大,人間匆忙,卻總會有些巧合。

貝爺從遙遠的西方來到東方,從醫,在京西的山下建了自己的花園。我從遙遠的東方走去西方,也是從醫,在鴿河河穀也建了自己的花園。

散文裏說,一位大爺在看守著貝爺的花園,那裏還有些鬆鼠之類的小動物。而在眼前的鴿溪,也有一位看護花園的大爺,這裏也有很多的鬆鼠,和更多其它的生靈。

我走著,也在想著文字裏那些種樹的故事。

巧合歸巧合,但很多事又是那樣不同。故事裏是男人為心愛的女人種下了樹,為女人成就了花園。而我,卻傻傻乎乎,為無影無形,又不知身在何方的女人種下了花,栽下了樹,更用自己的雙手,建好了鴿溪花園。

我望著河穀,望著藍天,望著淡淡的雲朵,心緒恍惚,在想著什麽。

冬日的太陽很低,低低的陽光把一切都拉長了影子。

我站在溪邊,還在想著那個遙遠的花園。在那些無奈中尋愜意的日子,醫院護士的一日閑遊,把個大爺守望的,荒棄古堡一樣的貝家花園,用細致的文筆,寫出了心底的十裏桃花,確是需要心境的。

昌平醫院曾是我的醫院,昌平的山水也曾是我的山水。那時我在內科會診時,會隔窗看到遠處的西山。那時的我也轉山轉水轉佛塔,卻不知京西的陽台山下,有這個花園。

青春的上山路,轉瞬間,竟走下了大爺。

我在想,或許,大爺與大爺之間,會有些不同吧。我不知貝爺當年是否種花。如今這個隻有大爺的花園,會不會也像鴿溪一樣,有很多花?

眼前的院落寂園空冷,花草在眠。我回望著夏日。夏日的鴿溪,才是花園。

溪水在眼前流著,輕盈潺響。

西山有溪。這個山腳下的花園,是否會有溪水?我在想著往日的西山之行。

水會招引生靈。岩鬆鼠喜歡多石有水的生境。既然貝家花園有岩鬆鼠出沒,想必離水源不遠。

法國佬的浪漫離不開花朵。而種花,自然需要澆灌。擇溪而居,或是引溪入園?貝爺當年的花園,是否也繁花似錦,姹紫嫣紅?

隻是,庭花妖冶伴如斯,奈何相遇折花人。人間滄桑,世事難料。歲月蹉跎,終有劫變。無論怎樣營造自己的花園,到了1954年,貝爺拋棄了一切,回家了。

那年,西山晴雪依舊在,隻是貝爺的花園,不再有風景。

我看著鴿溪的花園,懂得貝爺的心思。如今,這個朝日依山,可遠眺居庸疊翠的花園,已經屬於了掃葉看門的大爺。

鴿河河穀靜在冬陽。鴿溪的溪水緩緩流著,從不停歇。溪邊的我思緒如溪,也在流淌著。

我走在草坪,茶杯已空。

眼前的湖水平靜,偶有魚兒點出的水紋。這些水紋很快消散,不成漣漪。天空總有黑頭鷗飛舞,林鴿不時飛過。

我知道,世間本濁,難淨浮塵,也隻有走在天地,才會知道何為得與舍。

陽台山上的鷲峰並無突兀,山下的貝家花園也是幽隱的。

如今昌平醫院的樓更高了,我卻走進了河穀。在我的麵前,京西京北的山,卻從不曾衰落。

我想,今年春節回家,我或許在登山張望之餘,也到這個花園走走。亂世之角,雖不能說是探幽,多少也算是撿些禪心佛意,喧中求靜了。

或許那時的貝爺廟,無論煙火香火,因為這位護士的足跡,會平添一份妖嬈吧。

感謝!

隨文附上哥們兒張霆轉發的散文。(無題)

作者:騰新媛

於無聲處聽風,於喧鬧中尋安,在日漸清冷的日子中,走走停停,才能看見想看的風景。

貝家花園,上次來,還是2021年的初夏,那日坐在南大房門前的竹藤椅上,鳥瞰半個昌平和海澱,雖然是霧蒙陰天,但心中依然有種沐風暖陽依屋坐,雲鳥山花共我閑的逍遙快樂。想著下次一定帶上茶杯在一個風和日麗有大朵白雲的日子來這裏觀雲,這一等,就匆匆過了一年有餘,轉眼至深秋,風景依舊在,人已非往年,趕在入冬前進山看一眼,心想,就一眼。

99年的租期,今年是最後一年。

這個地方,在我不能出京的日子裏,是總會出現在我的夢裏為數不多的地方之一,這裏除了一個兼職保潔和保安的大爺,還有時不時蹦出來一隻鬆鼠之類的小動物,別無他人。走在石頭堆砌的小路,就像遠離世間一樣,很容易沉浸在這靜謐自我的氛圍裏,清澈而坦然。

貝熙業的故事,我是從八卦開始的:80歲法國老頭娶了28歲中國姑娘。其實,那些年,老頭也是“中國革命工作者”。

這片山場原是北安河閔家的私產,民國年間法國籍醫生貝熙業來華開辦醫院,開始地址設在東交民巷,後來他又到了協和醫院當大夫。最後和他的妻子吳似丹選中了京西陽台山上的這片山場修建別墅山莊,我想除了工作之餘也是來這裏躲個清淨,真真應了人間與世遠,鳥語知境靜這句話。那座小城堡一般的碉樓,是救助病人的診所,裏麵有鐵梯可以爬上小閣樓,那時應該是貝熙業的孩子最喜歡爬上爬下的,而她的夫人就坐在門口的大石頭上笑眯眯底看著他玩耍吧……看著裏麵的擺設,和房屋的格局,尤其是北大房二樓過道兒那漆紅色有些發舊的柱子和木椅,腦子裏閃過電影般的畫麵,好像就在眼前發生一樣。

果郡王為了甄嬛在宮牆裏種了合歡花,蔣介石為了宋美齡在南京城種滿了梧桐樹,夜華為了淺淺在洗梧宮種了“十裏桃林”……愛一個人,傾一座城,這裏成就了“貝家花園”。

人生最曼妙的風景,不僅是眼前,更是內心的淡定和從容,控製好情緒和脾氣,歲月靜好是片刻,一地雞毛是日常,歲月淺淺,餘生漫漫,允許我們許一半煙火謀生,許一半詩意得清歡,整理好所有一切,回頭,上路,出發。

音樂:The Enchanted Path, Bernward Ko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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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評論
民.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lilyzyl' 的評論 : 是啊,的確有些交匯感。探索精神,似乎與貝爺是互通的。在九十年代,我一個人騎車千裏,走進茫茫蒙古草原,仿佛就是在尋找另一個自己。那個年代,除了上海有個被人視為瘋子的餘純順徒步天涯,還沒聽說有多少人敢單槍匹馬獨闖世界的。

其實探索精神很多人都有,但人與人真正的區別,就是有些人敢於踏出家門。我當年備好一切準備出發,鎖上門的瞬間眼眸濕潤,不知道這扇門,還會不會讓我再次打開了。。。
lilyzyl 回複 悄悄話 一定要去看看啊, 你和他,相隔時空, 你們的目光在某地地方互相凝望...
民.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雨女' 的評論 : 謝雨丫頭!我每次回家都會到山裏轉轉,幾乎不進城的。

我不認識這位護士,名字也是托哥們兒打聽來,才能把作者署名。現在醫院的職工有一千多號,大多是新來的,老麵孔不多了。

我不大喜歡社交。出去轉不是一個人,就是跟老哥們兒一起。人家小丫頭是不會喜歡跟一幫大爺混群的。
雨女 回複 悄悄話 護士美眉的文字真美。春節回去,不但看貝家花園。也看看護士美眉吧。讓她也讀一讀鴿溪。體會一下鴿溪的冬陽。聽著音樂,讀你們的文字,也很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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