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為何參加陳毅的卻沒參加周總理的追悼會!
摘自朱永嘉《毛澤東1974年離京在南方休養的十個月——讀<毛澤東年譜劄記>》
自1974年7月17日毛澤東離開北京去南方休養,到1975年4月13日回到北京,前後十個多月,他先後在武漢、長沙、南昌、杭州停留,他曾對金日成說,這回去了湖北、湖南、江西、浙江幾個地方。由於國內政局的幹擾,休養和恢複健康的目的並未達到。從1974年5月起,他關注中國曆史上的文學作品,從賦到詞,在杭州他健康情況不佳,作為休閑他又要求讀和聽大量宋元詞曲。他懷著特殊的感情,借助於作品,抒發心中那淒愴、悲涼而又充滿豪情的偉人情懷。
從1974年5月10日起,毛主席通過姚文元要我們標點注釋印製的大字本,大都是文學作品,先是庾信的《枯樹賦》、謝莊的《月賦》、謝惠連的《雪賦》、江淹的《別賦》與《恨賦》。1975年3月21日,下達要我們注釋印製洪皓的《江梅引》及明人湯顯祖的《邯鄲記·度世》,上麵指定節選其中的二小節。4月4日下達了標點印製大字本王安石的《桂枝香》,張孝祥的《六州歌頭》,陳亮的《念奴嬌》、辛棄疾的《賀新郎》、《摸魚兒》、《水調歌頭》、《永遇樂》、《水龍吟》、《漢宮秋》、《破陣子》,蔣捷的《梅花引》、《虞美人》、《賀新郎》,以下還有薩都剌的《念奴嬌》(《百字令》)、《滿江紅》、《木蘭花》,此外還有白居易、張元幹、陸遊、吳潛、吳錫麒諸人的作品。這些任務,在《毛澤東年譜》上都有相應的記錄。
前麵我隻介紹了那幾篇賦和張元幹的《賀新郎》與洪皓的《江梅引》,其他詞篇的內容都沒有涉及。為什麽毛澤東的興趣一下子都轉向這些方麵呢?那時毛澤東正在杭州汪莊養病,我當時多少預感到毛主席健康情況不好,心情抑鬱,假豪放派的詞來激勵自己的精神,但是具體情況究竟如何,我們當時並不清楚。逄先知與金衝及編著的《毛澤東傳》透露了一點信息,《毛澤東年譜》出版以後,我對毛澤東當時的健康情況及其思想感情,體會得就更深了。
這些作品反映了他懷著什麽樣的情緒和愛好,他關懷什麽,也多少能體會到他仍時刻關注著國家興亡大事,並以此作為出發點來選擇相關的文學作品,借以激勵自己的意誌,這一點正體現了他為人的高尚品格和愛國主義情懷。品讀這些詞賦,實際上也體現他休閑時的興趣品味,他從不打牌以打發時光,隻是帶著心中的問題有選擇地讀書、讀史,通過背誦這些詞賦來抒發自己豐富的思想和情感。
我們不妨先了解一下那時他的健康情況究竟如何,《毛澤東傳》中記載了相關情況,“六月中旬,毛澤東的健康狀況再度出現明顯問題,經神經科和內科專家會診後提議,中共中央決定第二次為毛澤東專門成立醫療組,成員包括心血管內科、神經內科、麻醉科、耳鼻喉科、呼吸管理、外科、重病護理方麵專家。這個醫療組存在的時間持續了兩年多,直到毛澤東去世。”
記得1972年1月10日,舉行陳毅追悼會時,他臨時決定去參加,是李德生主持追悼會,周恩來致悼詞,毛澤東同誌站著聽的悼詞,並向陳毅的骨灰盒三鞠躬。他離開八寶山時,已經無法自己上車,雙腿無力,幾次邁步都登不上汽車,是工作人員扶他上車的。為什麽如此,那是腿腫了,彎不過來了,沒有力氣。他穿的布鞋是定製的,需要放大尺碼,同樣是因為腳有水腫。我過去沒有這個體會,現在自己到這個年齡才體會到,那是心衰的症狀,微循環無力,不能久站。我現在同樣如此,走不動路了,出門隻能靠輪椅。
到了1974年6月,他心衰的病情加重了,影響到其他器官的功能,白內障加重,視力退化,也與眼底血管硬化有關。我現在也是這樣,帶了深度老花鏡還要用高倍放大鏡才能讀報。那時毛澤東同誌視力不好,隻能靠聽了,文件是別人念給他聽的,讀書也要人替他念了。標點注釋印製這些文學作品的大字本,開始是自己閱讀,後來是靠別人念和唱給他聽,唱是錄製磁帶以後在住處放給他聽,盡管如此,他還在操勞國際國內的大事,接見大量的外賓。那個時期他對外賓有關國際形勢的講話,如果整理匯總的話,對今天仍有重大意義。他自己對金日成說,腦子還是清楚的。
健康情況的變化自己的感覺最清楚,成立醫療小組的時間是1974年6月中旬,實際上他自己五月就有病變的感覺。他要的幾篇賦,特別是庾信的《枯樹賦》、江淹的《別賦》和《恨賦》,實際上是他考慮自己可能告別這個世界的日子漸漸臨近的心理表現,既有對所有事皆不順遂、幹擾太多的反映,也有因生離死別而對許多事無法割舍的感情,他通過欣賞這些作品流露抒發自己的情懷。身體健康不佳,六月間成立醫療組的事情就毫不意外了,人要到自己老了,才能體會到那“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的感覺。
他那對國家和人民懷著無比深厚的感情,他關注的不僅是個人生死的問題,更多的是國家、民族、社會未來的命運。他一輩子為之努力奮鬥的新中國,他如何割舍得了呢?那時毛主席身邊的工作人員,在許多場合看到毛主席失聲地痛哭流涕,他不是為自己的生死,而是為了祖國的命運。如1975年夏,他聽河南南部水災情況報告,當部隊趕到災區救援時,已有幾十名群眾被淹死,他先是抽泣,後是痛哭了。他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我這個人情感越來越脆弱了,我一聽到天災人禍就傷心。”
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他沒有考慮個人安危,抱病聽了災情報告,主席哭了,而且是嚎啕大哭。這些都可以看到毛主席那時的感情在哪一邊。另一個引起毛主席傷感的,是戰友的去世。1975年4月2日,董必武去世,在那幾天,毛澤東心情難過,不吃東西,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一遍又一遍聽張元幹《賀新郎》這首詞,把詞末之“舉大白,聽金縷”改成“君且去,休回顧”,希望董必武能安心離去,不要有什麽不放心的地方。這是安慰死者的心靈,而在自己心中則留下了生離死別的無限悲愴。
他對周恩來的感情也是非常深沉的,《毛澤東年譜》記載,1975年3月下旬,毛主席聽張玉鳳讀周恩來三月二十日關於其病情的來信,周恩來在信中說明體內出現新的惡性腫瘤的情況,以及醫療組擬在近期實施手術治療的方案,並說:“我因主席對我病狀關懷備至,今又突然以新的病變報告主席,心實不安,故將病情經過及曆次造影說清楚,務請主席放心。”由於知道毛主席當時身體情況不佳,周恩來還另寫一封信囑咐張玉鳳關於病情報告,“或在主席休息好後,再讀給主席聽,一切托你酌辦,千萬不要幹擾主席太多!”幾天後,張玉鳳從杭州打電話告訴周恩來辦公室,“病情報告都念過了,主席很惦記總理,有幾天睡不好覺。”
1976年1月8日,“上午九點五十七分,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務院總理、全國政協主席周恩來在北京逝世,終年七十八歲。”“同日,下午,工作人員為毛澤東讀中共中央政治局送來的周恩來逝世訃告清樣,毛澤東聽著緊鎖眉頭,兩眼流淚,一言未發。”周恩來的治喪委員會還是毛澤東領銜,由包括王洪文、葉劍英、鄧小平、朱德等在內的一百零七人組成。1月14日,“聽工作人員讀鄧小平一月二十日送審的中共中央對周恩來的悼詞稿後,批示:同意。”送審報告說,悼詞是由政治局會議審定的,“毛澤東在聽工作人員讀近三千字的悼詞稿時,難以控製情緒,失聲痛哭。”
1月15日,“身邊工作人員曾問是否參加追悼大會,毛澤東拍拍腿說:我也走不動了。”我是流著眼淚抄下上述文字的,在這些文字中,清楚地表達了毛澤東與周恩來之間生死相依、無法割舍的真情實感,這不是兩個人之間對死亡恐懼之情,更不是什麽兒女之情,而是革命者之間難以言喻的真情。周恩來報告自己病情時那麽細心體察毛澤東健康情況,毛澤東在聽到周恩來不幸去世時,默默地飲泣在心,直到放聲嚎啕大哭,在這種情況下,他哪有能力去參加追悼會呢!
上一次參加陳毅追悼會,站久了就難以抬腿,這時毛澤東的病情要比四年前差得多了,根本無法自己走進會場,哪兒還能堅持站著聽完悼詞啊,把毛主席如此衰弱不堪的病容暴露於世,於時局也不利。四五事件時,有人攻擊和指責毛澤東不參加周恩來追悼會,實在是居心不良、唯恐天下不亂了,如果是不知情而被利用的話,看到年譜上毛澤東健康情況的記載,以及毛澤東在周恩來去世時的真情流露,也應該捫心有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