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田
每個人都有很多故事，我們喜歡聽故事也喜歡講故事。從故事裏我們可以得到感慨，共鳴，力量。
昨天一位親戚傳來老家的天價豬肉消息，豬肉42元一斤。老家隻是湖北的一個小縣城，這個消費水平已經趕上一，二線城市了。這個天價豬肉的消息也讓我想起我當過一天屠夫 – 賣豬肉的故事。上個世紀80年代，我在武漢一所高校裏任教，當了一天屠夫既不是下海，也不是去農村扶貧，是實實在在地在大學裏賣豬肉。我作為一個大學老師為什麽當了一天屠夫賣豬肉呢？
中國計劃經濟有一個名詞叫“跑部錢進”，所謂“跑部錢進”是指利用地方駐京辦的關係網，在各部委部門跑動勾通，達到要項目要資金的目的。“跑部錢進”產生的最根本原因是“權力部門化”、“部門利益化”所導致的財政支出官僚性。各部委，再到下一級的省廳職能部門掌握了巨大的資金、項目資源，各地區、各市各縣為了發展地方經濟，為了政績，隻能往上跑，所謂“跑部”就是給部裏送禮，不跑不要就等著受窮。
家鄉縣裏有一個磷礦廠，這個小小的磷礦廠在化工部當然是排不上號的，但它歸湖北石化廳管轄。為了得到湖北石化廳的厚愛，為了得到石化廳的撥款每年春節前磷礦都要給湖北石化廳送禮。我父親當時在縣裏的磷礦廠擔任一個小頭目，86年春節前一個星期父親和一位司機開著一輛解放牌卡車，車裏裝了300斤豬肉，當時石化廳隻有二十人，給每人送15斤豬肉。前幾年春節送禮都很順利，石化廳都收下了。到了86年石化廳突然不收禮了，因為那一年中央發了文件不準中央各部，省廳收下屬單位的禮, 300斤豬肉送不出去了，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雖然磷礦到武昌的距離隻有200多公裏，當時路況不好，車速很慢汽車要開一天。按原計劃送完禮後他們還有事情需要在武漢停留幾天，所以不可能把肉再拉回去。當天晚上父親在沒有跟我商量的情況下和司機一起把300斤豬肉拉到我的學校單身宿舍，讓我把豬肉賣了。300斤豬肉用6個蛇皮袋裝，卸下豬肉父親和司機就離開了。那時我和另外倆位青年教師共一間房，房間裏突然放了一堆豬肉是多麽的尷尬！怎樣去處理這300斤豬肉呢？
學校外麵就是菜市場，這300斤豬肉是肯定不能拿到菜市場去賣的。菜市場有工商稅務部門管理，不會讓一個沒有營業執照的人賣肉。學校的教工食堂就在馬路邊上，隻有在教工食堂門口賣。第二天我跟食堂的負責人解釋了300斤豬肉的情況，取得了他的同意。同時又在食堂裏請了一位師傅幫忙，食堂師傅主刀按照顧客的需要把大塊的肉切成小塊，我在旁邊稱秤收錢。因為這是給省石化廳送禮的肉，肉的質量都很好，我們的賣價又比菜市場低一毛錢，肉賣的還是很快，一個下午就賣得差不多了，最後剩下的10幾斤肉我都給食堂師傅了。
1986年我的月工資隻有50多，加上各種補貼一起大概80左右。記不清當時賣的肉價，應該不超過1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