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問,什麽都別問,先聽我說。
冷夢不顧他7000元的絲質長袍,一轉身坐在了空中花園小亭子裏的石凳上。
“梅雨琳的性格和上次我見她——大有不同,你不信?我就知道你不信。”
冷夢手指著戰雨,“你愛信不信,我看人很準。”他突然停住不說了。
戰雨一副“你確定不是在吃醋”的表情走過來坐在冷夢身邊,
“你想說什麽?”
冷夢覺得自己隻要聽到戰雨那渾厚的男中音就有點把持不住,何況他這樣近的坐在了自己身旁。閉上眼睛他深吸一口氣,
“我的意思是——梅雨琳……已經不是原來的梅雨琳了。”
戰雨忽然笑了,一雙桃花眼眯起來的樣子更是讓冷夢心旌搖蕩。
“強維倫有什麽把柄攥在那個吳總手裏?——你一定知道當年他為什麽沒有帶著梅雨琳遠走高飛?”
戰雨問這樣的問題其實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因為自己現在的處境幾乎和當年的 強維倫一摸一樣。
冷夢不是也說了,強維倫隻和吳總吵過兩次:
一次為他自己,
一次就是這回。
沒想到冷夢搖搖頭:“我隻知道當年他們大吵過後,強維倫就不再提和梅雨琳的事。”
低頭思索片刻,冷夢還是轉過頭看著戰雨:
“不過有一句話我倒是記的很清楚…….,”
戰雨 “……”
“強維倫說:戰雨絕不是當年的強維倫。”
戰雨愣愣地盯著冷夢,好半天他才咬著後槽牙倒吸一口氣,喃喃說道:
“你為什麽這麽關心她,冷夢?”
冷夢看著戰雨嗬嗬嗬地笑了。
他伸手拍拍戰雨的肩頭,站起身長歎一聲搖搖頭走向花園大門。
戰雨衝著他的背影“等等!”,冷夢停住但沒有回頭。
“你猜到我要問什麽對嗎?如果你真那麽冷血,在四合院為什麽出手救人?”
冷夢依然沒有動,頎長的背影包裹在迷眼的繁花中顯得異常冷清和孤獨。
戰雨走過去站在他麵前:“你和琳琳隻見過一麵,為什麽印象如此深刻?”
戰雨察覺到冷夢那慣常的一副看破紅塵的表情突然變得僵硬,眼皮還不易覺察的突突跳了兩下。
“是因為太像20年前那個叫百合的女人——對嗎?”
冷夢白的透明的臉色此時已經是蒼白的發青,嘴唇翕動卻沒發出聲音。
“對不起,我不是要打聽你的隱私,而是我和梅雨琳都到了生死關頭。原本躺在那兒的該是我的屍身。”
最後這句話觸動了冷夢,他抬起眼皮,戰雨讀出了那眼底深藏的痛楚。
“告訴我你為什麽從不叫他父親?20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話音甫落,戰雨嚇了一跳,冷夢的身體晃了晃,兩眼瞬間變得呆滯無神,目光空洞地看向遠方,仿佛20年前的一幕再次出現在那裏,戰雨一把扶住他,重新坐回到石凳上,許久冷夢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你敬佩你父親嗎?”這問題讓戰雨一愣神,仔細地想了想,點點頭,
“他很普通,在我媽眼裏甚至有點窩囊,可我——敬佩他的人品。”
“他不普通,位高權重,4歲之前,我很崇拜他,無論家裏還是外麵,他風頭很勁,很多人怕他,他很疼我。隻有我可以隨便出入他的書房……。”
冷夢的臉變得像他的名字一樣冷峻、夢幻,不可捉摸,
“我真希望那個夏日的正午我沒有進他的房間,沒有看到那場景,我……,我……。”
冷夢垂下頭,似乎不忍看腦海中那幅抹不掉的畫麵,更不忍直視深刻靈魂中的恥辱。
戰雨默默地看著他掙紮,無語等待著。
“我先聽到奇怪的聲音,女人的嗚咽夾雜著男人的喘息,然後推開門看到正對門口的床邊他在欺負那個叫百合的服務員…….。”
冷夢被痛苦折磨的其實是腦海中那個無法用語言描繪的畫麵,兩具赤裸的軀體,男人一隻手向後揪著女人的頭發,另一隻手死死攥在女人胸前;女人向後仰著的臉上痛苦的眼神,被塞住的嘴巴,護著頭發的雙手和被巨大的衝擊一下下頂在床邊,彎成弓一樣的身體......。
那一刻屋外慘白的驕陽和樹上呱噪的蟬鳴成了冷夢20年的噩夢。
從那一天開始冷夢不再說話,也踏上了長達10年的治病征程。
“你知道嗎,那個百合是個特殊的女人。”
戰雨挑起眉毛,“怎麽講?”
“他不光逃了出去,還帶走了一份什麽重要文件?具體是什麽我就不太清楚了。”
戰雨看著身邊的冷夢,許久輕輕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就那樣沉默地坐著,戰雨忽然想起什麽,
“你相信那天在四合院強哥的話嗎——他愛上了百合,所以當梅雨琳出現他就把她當作百合去愛。”
冷夢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當然不信,他那套是對付我媽和他老婆的,我爸的女人,強維倫打死都不會去愛。不過……,”
戰雨看著他,冷夢也轉過頭看著戰雨,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到,
“他對琳琳的愛,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從沒見他那樣跟老頭子說話,……”
冷夢的思緒又被帶回到幾年前的夏天,7月驕陽似火,夏蟬鳴叫,午睡剛醒的冷夢隔著紗簾看到了院裏正在欣賞百合的梅雨琳,他怔住了,有那麽一刻冷夢甚至以為自己看到的是20年前那個女人。他移步花池竟主動介紹百合的習性,眼睛卻一直偷看著靜靜聽他講解,並不多言的女人,後來他從母親的嘴裏聽說強維倫帶著女孩從國外回來是專程去找老爺子談婚嫁的,後來兩人爭執之後強維倫不知道為什麽放棄了。
“你覺得他們這次為什麽爭吵?”戰雨這次並沒有看冷夢,這問題更像是在問自己。
“你是在套我嗎?”冷夢表情有些失望,“不用費勁,告訴你:如果有動機,他幹得出來。”
戰雨拍拍冷夢,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個心智還留有單純的大男孩,和他身後背景強大的家族顯得如此格格不入,難怪錦衣玉食的一個公子哥看起來總是一副落寞的樣子。
看來是時候該跟強維倫好好談談了。
和冷夢分手回到病房,梅雨琳正一臉焦灼的等著戰雨,看見他第一眼就急切地問到:“薑啟輝可能已經掌握了你的身份,是不是提醒阿姨注意安全?”說畢努努嘴示意戰雨自己去看手機。
他拿起梅雨琳的手機,長時間沒開機了,積攢的信息非常多,最近的一條是來自“愛葉”的“薑啟輝正在調查戰雨。”
“愛葉是誰?”戰雨不解地問。
“一個深愛著葉夢桐的男人。”梅雨琳微笑著回答。
“那我就應該叫愛梅了?”改了,就現在,別老全名全姓地叫我。
“有一天會的。”梅雨琳看著戰雨,笑的卻是非常不自然,讓戰雨無端想起了冷夢的話:“梅雨琳已經不是原來的梅雨琳了。”
“怎麽樣,今天身體好點了沒有?”隨著聲如洪鍾的問候,強維倫出現在病房門口,可今天的強維倫表情卻完全異樣,一種疲累和絕望看起來讓他顯得格外蒼老。
戰雨知道又是一次艱難的談話在等著自己。不知道強維倫又會說出什麽樣的秘密?
當這些秘密被串起來的時候,會是怎樣驚人的真相?
戰雨突然打了個冷戰,不敢再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