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味咖啡館第十章（2）

晚宴就在會議廳旁邊的宴會廳，大廳裏有十幾張桌子，雪白的桌布，精致的餐具，來參加晚宴的比開會的人多了許多，省市旅遊局各來了一個副局長，嘉賓除了省市媒體的記者，還有省會各家旅行社的老總。

周科長和密雲旅遊局的楊局長一致要袁琳娜坐在主賓桌張縣長身邊。

看來兩人是揣摩著領導意圖安排座位，袁琳娜就怕和那些旅行社的老總們坐一桌，她曾經看過一個廣州來的女導遊為了拿到團隊，要啤酒白酒混合喝；更怕和記者們一塊兒，那些“男記”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女同行的，所以就爽快地坐下來，她估計隻要張縣長不灌自己，今晚這場就算有保護傘了。

涼菜上桌，張縣長讓大家都倒上紅酒，先為能和H省旅遊互惠幹杯，

第二杯提議敬記者們一杯，希望他們的生花妙筆為密雲帶來更多的遊客。第三杯為有幸結識新老朋友再一杯。說是三杯酒，其實服務員倒酒也是看人下菜的，一見張縣長喝紅酒，用刀叉，是個講品味的人，每次斟酒也就三分之一，所以三杯後袁琳娜狀態杠杠的，不僅異常清醒，腦子比平時還快了幾個節拍，顯得很聰慧伶俐。心情看起來不錯的張縣長便開玩笑問琳娜是否寫好了稿子，沒想到袁琳娜立即拿出剛寫完的新聞專訪——

                                    《遊走在心髒邊緣》

——現代生活總是有太多選擇讓時尚精英們難以抉擇：

也許你喜歡在寫字樓揮斥方遒，又或許你屬意東籬下曉夢荷鋤，那不妨遊走在城市邊緣，在京郊密雲讓靈魂有個寫意的家。

…….。

張縣長被這不落俗套的報道方式所吸引，但他隻是看看袁琳娜點點頭，

“嗯，果真文如其人，獨特，有個性。”

袁琳娜若無其事地點點頭：“主要是我們節目一直在拚湊密雲周邊。”

“哦，怎麽講？“張縣長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個不卑不亢的女孩。

袁琳娜放下刀叉，扳著手指：“你看我們宣傳過懷柔、順義、北京、河北，就差你們了。”

“來吧，我接收到了你的信號，帶著大部隊來了。”張縣長被逗笑了，端起酒杯跟袁琳娜碰了下，

“縣長是真滿意嗎？那別來虛的，我們真的合作一把怎麽樣？”

張縣長剛要說話，有人來主賓席敬酒，他們隻能終止了談話。

幾輪下來回過頭袁琳娜已經不知所蹤。楊局長引著省局的副局長過來道別，張縣長堅持要送至電梯，在走廊上瞥見正靠著牆吸煙的袁琳娜，那身影有些落寞。

待張縣長再回到座位，袁琳娜又開始和張縣長談自己一整套在H省宣傳推廣密雲旅遊的思路，這次還描述了具體的操作步驟，張縣長把楊局長叫過來讓袁琳娜又描述了一遍，當即敲定了8萬元在袁琳娜的欄目製作播出12期節目的廣告方案。說實在話，這個價格在省級台宣傳可以說很便宜了，而袁琳娜負責的欄目是總監承包性質，隻要不讓欄目出經費，一切由袁琳娜做主。

盡管隻是個口頭協議，雙方似乎都很滿意，袁琳娜覺得從山上被無辜折騰回來也算有了補償，接下來好幾個月自己不用到處去聯係節目源，能靜下心來做幾期好節目了，想到這兒她有些高興，再看張縣長已經再度被敬酒的人圍住。她遠遠看著忽然發現盡管密雲縣政府辦和旅遊係統這次來的宣傳促銷人員加起來足有幾十人之多，可張縣長身邊卻隻有畢恭畢敬的下屬，他們眾星捧月般圍著他，但沒有人真正和他聊過五分鍾，除了和袁琳娜交談，大多數時候他似乎是個很尷尬的存在。

就在大家熱熱熱鬧鬧的時候，袁琳娜看見兩個一身素衣，留著板寸的男人站在門口掃視一圈，似乎在尋找什麽人，然後對視一眼迅速消失在門口。袁琳娜立刻想到那對男女，她環顧四周張縣長和李建偉都不在身邊，她也來不及打招呼快速出了宴會廳。

門口沒人，她從樓梯奔向6樓。

剛要拉開門進入6層，就見那兩個人站在電梯門前看著閃爍的數字突然轉身朝她奔過來，她故意拉門往裏走，被衝過來的男人一把拽進來搡到一邊，

“我靠，急著投胎啊？”袁琳娜扶住牆，男人勁兒不小，不過也就是個打手級別，不像是受過什麽專業訓練的，她抬頭看一眼電梯在地下一層停住，她迅速衝下樓梯。

地下室除了水泥柱子，房頂還遍布著水管和暖氣管道，中間堆著木板箱子和一些撤換下來的床和椅子，昏暗、巨大的空間裏偶爾會有嘩啦嘩啦的暖氣熱水流淌的聲音， 袁琳娜像隻狸貓般輕手輕腳沿牆往裏走，突然一隻大手從旁邊拽住她的胳膊，她回頭一看一個巨大的帆布貨堆後麵下午碰到的那個男人正一隻手拽著她，另一隻手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她別叫，他的身後坐在地上的是那個輪椅上的女人，她的輪椅在不遠處的另一個貨堆邊上。男人聽了聽動靜，壓低聲音說

“袁琳娜？”

袁琳娜驚異地睜大眼睛，不明白這個男人怎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能不能幫我一把，有人想抓我們。”看她大睜的眼睛，男人說：“我是袁崇巒的朋友。”

哦，原來是爺爺的熟人。袁琳娜點點頭，她看看四周，忽然有了主意，她指指女人戴著的綠色圍巾示意男人解下來，男人一步跨過去輕拍女人頭先做個動作，再輕柔地解下圍巾遞給袁琳娜，袁琳娜比劃個半圓，用兩根手指做了個跑的動作，見男人有些猶豫，她堅定地點點頭，表示不用擔心。然後不由分說拿起旁邊的一個廢舊椅墊，包上圍巾悄悄移到輪椅邊，還不忘順手從旁邊撿了個破椅子腿，把椅子腿放上輪椅，上麵放上椅子墊，又去脫自己衣服，這才發現匆忙中忘了拿搭在椅背上的風衣，隻能脫下毛衣套在破椅子腿上，然後回頭跟男人比了個“OK”，深吸一口氣，貓腰推起輪椅往地下室的後麵快步走去。隔著重重堆積物，若隱若現的綠色圍巾真的像個女人在悄悄移動。袁琳娜越走越快，她開始感覺到有人在悄悄向她移動，她覺得自己晃過四個大貨堆後，一個身影突然閃出來，但是早有防備的袁琳娜一使勁輪椅直接衝向對方，來人一閃身躲開了，卻不料袁琳娜飛起的一腳也緊接著到了胸前，本來這男人一跳出來看到是個女人猶豫了一下，然後躲避了輪椅的襲擊，卻沒躲過這飛來的一腳，“哎呀”一聲，另一個正在後邊搜索的男子奔向這邊，一路上撞翻了兩個破轉椅，叮鈴桄榔衝向這邊，此時袁琳娜看到遠處門悄悄開了又關上，她明白自己不用戀戰了，她奔向前麵的貨堆，後麵的男人緊追不舍，她轉過貨堆蹲下來，男人一轉彎踩在她身上，身體整個撲向前方，她從後麵迅速補了一腳，男人這一個大馬趴實實在在狠狠地摔在了一張破窗框上，腦袋瞬間綻出一道口子，血順著麵部流淌下來，此時前邊那個摔倒的男人已經衝過來，袁琳娜繞圈衝向門口，被激怒的兩人嗷嗷叫著跟過去，袁琳娜狠狠摔上門衝上樓梯，隻聽後麵砰地一聲，又是一聲慘叫。她衝上來到了一層，閃電般穿過前廳衝向街道，那速度快到大廳裏沒人看清發生了什麽。

酒店門前一輛黑色奔馳，關上車門徐徐啟動，後座上的張縣長借著昏暗的門廊射燈，突然看到一個穿著黑色緊身衣的人衝出酒店，那一頭桀驁不馴的獨特發型，讓他立刻認出了來人，他讓司機停車，然後搖下車窗探出頭還沒開口，袁琳娜一看見他，立刻拉開門鑽進了車裏。

“快，快走。”

“開車！”張縣長話剛出口，車子飛馳向前，眨眼功夫駛出了酒店甬道匯入到夜色中的車水馬龍。

此時，袁琳娜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張縣長見他默不作聲地舒口氣，才扭過頭上下打量她，

“怎麽，你這是采訪間隙順便活動活動筋骨？”

袁琳娜低頭看看自己，黑色內衣沾著髒兮兮的塵土，袖子上有泡沫顆粒，碎線頭，估計臉上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看了一眼司機背影，

“不是，一場決鬥而已。”

張縣長看著狼狽的袁琳娜嗬嗬地笑了，“有意思。”然後變戲法一樣從身邊拿出一包東西，

“穿上吧，聖鬥士也怕感冒。”

袁琳娜打開塑料袋一看正是自己的大紅風衣，她沒有立刻穿衣服，而是忽然想到：為什麽那個女人第一次見到自己嚇成那樣？難道跟這件衣服有關，剛才看到自己她很安靜。她喊的好像是“血，血……。”

“怎麽，哪兒壞了？”張縣長伸頭看向包裏，不明白她為什麽對著自己的衣服出神。

“哦，沒有，謝謝。”袁琳娜抽出衣服慢慢穿上，思緒還沒有完全收回來就聽司機半扭臉說到：

“張縣長，後麵好像有車在跟著我們。”

袁琳娜驚出一身冷汗，她猛然回頭， 透過後車窗的黑膜盯視著緊隨其後的一輛銀灰色豐田凱美瑞，果然那車若即若離，緊隨他們的節奏或快或慢，甚至在司機遵從張縣長指令從前麵路口掉頭駛上回頭路後，那車依然跟在他們後麵開始往回開。

她轉過身，默不作聲地看著前方，但依然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又轉頭看看身邊的張縣長，張縣長目視前方，感覺到她在看著自己，扭過臉看看她笑了：

“害怕了？“

袁琳娜搖搖頭，“對不起！給你們惹了麻煩。”

張縣長搖搖頭，“應該不會。”

袁琳娜：“……？”

車子就這樣在三個人的沉默中一直向前，袁琳娜沒問去哪兒？她忽然有一種特別踏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