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包間,梅雨琳的座位上坐著一個40多歲,大臉盤,挽著發髻,穿著一身套裝裙的女士。這個相貌平平裝扮並不驚人的女人身上卻有著一種不凡的淡定和沉穩,看見夏凡和梅雨琳急忙站起來走到夏凡身邊,
“喲,小凡可是越發出息了,名校畢業,人又能幹,我聽趙行長說小凡可是重點栽培對象,薑太太,你看小凡多會長集合了你們夫妻二人的全部優點。”她又轉向梅雨琳“這個漂亮的女孩子我怎麽看著眼熟呢?”
“省電視台的節目總監。”薑太太急忙介紹。
“哎喲,你看兩個人都才貌雙全。薑太太我就說嘛,愛情滋養家庭,你看薑省長你們那麽相愛,孩子自然有出息,哪像我們家,…….”說到這兒,女人掏出紙巾擦淚,薑太太趕緊說:“你們家老韓也是一時糊塗,你也別太傷心。”
“行了,孫行長,今天也不是談這些的時候。”薑省長有些不高興。
“好,你看我,不耽誤你們了。”女人趕緊退出包間。
“你就不能對人家客氣點,她這也是愛老韓啊,你說她都跟老韓離了,完全可以不管他的。”
梅雨琳聽說過韓處長的夫人孫梅是一個小銀行的分行行長。
“這韓處長記者當的好好的,當時也算是省裏有名的一支筆,聽說就是她老婆非讓他從政,你說這不是害了老公,害了自己的家?我最討厭這種幹政的女人。”
“是,要不你那會兒會看上他?”薑太太一邊給每個人碗裏盛上河豚魚粥,一邊笑著說到。
“咳……,咳……。”薑省長一陣清咳。機靈的薑太太喵一眼梅雨琳,急忙用手揉著薑省長的後背。
“你慢點喝,還有點燙呢。”
薑夏凡似乎對爸媽的恩愛場景已經習以為常,他端起一個盤子從裏麵撥出些海苔絲到梅雨琳的碗裏,又把一盤酸蘿卜放到梅雨琳眼前,
“這兩樣搭配這海豚粥,才是正宗。”又悄悄附耳說到:
“秀恩愛也會遺傳的,看看我爸媽,我們以後一定會超過他們。”
梅雨琳抬眼看看薑省長和太太,繼續低頭攪動碗裏的羹湯,鮮香的熱粥隨著她的攪動氤氳了她的眼前,一抹不易覺察的冷笑漾在嘴角,不過也隻是轉瞬即逝。
“雨琳,對吧?”薑省長對著老婆問到。
“嗯,叫雨琳吧,這名好聽也親切。”
“哎,叔叔您說。”梅雨琳乖巧地回到,
從一見薑省長她就一口一個叔叔,擺明了告訴薑啟輝今天我不是一個下屬,是你兒子的女朋友。。
“你說我剛才說的對嗎?”薑啟輝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看梅雨琳。
梅雨琳的腦子迅速過了遍薑啟輝說這話的表情和現在低頭吃飯的樣子,又看了下夏凡和他媽媽,心下便有數了。
她放下手裏的筷子,用紙巾擦擦嘴,不緊不慢地說:
“叔叔,我其實不了解您說的那位女士,不好斷言,但單單就您最後那個觀點,我說錯了您別介意,可以指點我,我覺得革命工作隻有分工不同,為人民服務的崗位不同,我希望和夏凡在各自的事業上互相支持,彼此幫助,不過女人的分寸一定要拿捏得當,我聽夏凡說阿姨這方麵做的特別好,我就想做個阿姨那樣的女人。”梅雨琳的話不卑不亢、柔中帶剛,說明了中國沒有政治,不存在女人幹政,同時還誇了薑太太做的得體,自己願以她為楷模。幾句話讓夏凡和媽媽都很開心地站在她這一邊,還讓薑啟輝無話可說。
“我聽你阿姨說你爸爸是因公殉職的警察,爸爸那麽早就去世了,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媽媽一個人還供你留學,很能幹啊?”薑省長似乎心有不甘,繼續問到。
“我媽媽也在我上大一的時候去世了,是我爸爸一個經商的好朋友給我出的學費,生活費都是我自己打工掙的。”
“爸爸,琳琳可吃了不少苦。”薑夏凡生怕爸爸這樣問下去惹梅雨琳反感,急忙插話。
“好了,人都說前半生吃苦,後半生一定享福,雨琳以後都是好日子了。”
“謝謝阿姨。”梅雨琳笑的開心、自然,讓薑太太看的直心疼。
這一頓飯盡管桌上魚翅啊,河豚刺身啊美味不少,梅雨琳全都食不甘味。吃完飯,薑太太拉上梅雨琳說要帶她去放鬆放鬆,薑省長帶著兒子去會省裏的頭頭腦腦,這一轉梅雨琳才發現,這會所的機巧原來在飯後的休閑活動上,
從包間的邊緣往後走,是主題不同的幾個分隔空間,有橋牌屋、poker室、小舞廳、酒吧、圖書室,和女士美甲護膚美發一條龍美美吧,薑太太今天隻是做做美甲,她和梅雨琳一進美美吧,幾個先來的的太太們就和她打著招呼,這一路走來,梅雨琳看出來了,這裏其實就是官員和太太們交流信息的交際場所。梅雨琳剛做完指甲,薑夏凡就來找她要帶她去玩poker,那是他最喜歡的項目,一進門,梅雨琳就看到馬處長帶著李靜和幾個朋友在那玩的熱火朝天。
看到梅雨琳,馬處長似乎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好意思,見梅雨琳沒有介紹身邊薑公子的意思,他主動自我介紹:“這是你男朋友啊,你好,我是梅總監的同事,采購部馬處長。”見夏凡隻是敷衍地聊了幾句,他又轉向梅雨琳;“你看今天真巧,吃飯遇上了李靜,來會所又遇上你。”梅雨琳笑笑說:“夏凡,你跟馬處長他們玩吧,我下次學學再陪你玩。”馬處長趕緊給夏凡讓個座位,兩人挨著開始交流。李靜趁機站起來跟梅雨琳坐到一邊沙發上喝飲料、聊天。梅雨琳剛問了問孩子上學怎麽樣,李靜就悄聲說,姐,我聽說《千禧激情》要停播?見梅雨琳點頭,李靜又說,“這電視台是真沒正事,好容易有這麽個收視率高的欄目,還要下馬。怎麽諾大個省台像過家家一樣?”
“你哪兒裏來的這種印象,還沒你說的那麽糟糕吧?”梅雨琳不知道李靜為什麽這麽激憤。
“你知道前一段時間競聘製片人的事嗎?”
“嗯,知道,我記得你當時的成績好像是第二名。”梅雨琳想起一個月前幾個副台長和總監被招去做評委? 每人還有500元的勞務費。
“你也是評委記得我當時表現不錯吧?”見梅雨琳首肯,她繼續說:
“你知道我那次下了多大的功夫嗎?我都這年齡了,趕上這麽一次公開招聘的機會也不容易,我讓我媽天天接送孩子,我自己在外麵租了個房子,下班自己就在那兒複習,整整一個星期,把兩本書啃透了,筆試和演講我成績分別是第一名和第二名。”那次說至少要提拔5名製片人,我覺得這下沒有問題了,最後竟然黃了。“李靜的悲憤看來一點也沒有被時間衝淡。
“為什麽?總要有個理由吧?被誰頂了?“李靜不相信這樣的公開競聘竟然還有這麽大的貓膩。
“嘿嘿……,嘿嘿…….“李靜的表情變得怪異,
“有理由,嘿嘿,說出來笑死人,你知道給我的解釋是什麽嗎?“
“什麽?“梅雨琳覺得李靜都有點神叨叨了。
“人事處的正副處長有矛盾,這是副處長私自搞的,沒經正處長同意,不算數。梅總監,你說說,這當領導就可以這麽涮著老百姓玩啊?“
梅雨琳想到人事處快退休的鄭處長古板,較真兒,又帶點老小孩的任性;副處長是那個正在更年期的天天陰著臉像誰都欠她債一樣的嚴處長,梅雨琳每次去那辦事,都會和嚴處長談談她兒子,這樣事情就辦的順利的多。
“那你沒去找台長問問?“
“台長說了,本次競聘屬個人行為,不算數。氣人不?最可氣的是,當時還讓我們從台裏領的教材,有沒有正事啊,我們的功夫就可以白白浪費啊?“
梅雨琳記得那次口才很好的李靜在幾位台長和總監麵前侃侃而談,一點不怯場,受到大家好評。沒想到最終竟是這樣的結局,為什麽沒人提過這件事呢?梅雨琳忽然想起那500元錢,評委們拿了錢自然不會有意見,參加競聘的都是平時沒有門路的普通記者,有意見又能怎樣?
“那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我也看出來了,不走上層路線,單靠才華,誰認啊?這不來這裏結識點權貴,碰碰運氣。萬一要碰上個伯樂或者如意郎君,我不就從此發達了嗎?”李靜環視著來來往往的官人和太太們,猶如尋找目標的獵鷹。
梅雨琳隨著她的目光逡巡一圈,冷笑著說:“這裏哪兒會有真情實意?”
“至少你和薑夏凡愛的很真吧,萬一我也和你一樣幸運呢?”
“我們可不是在這裏結識的。”
聽了這話李靜瞬間又悲觀起來,“其實,我也知道,這裏都是在交易,聽說這個俱樂部之所以不讓商人加入,就是為了讓商人們覺得神秘,有錢人拚命找人帶自己,花錢買門路進到這裏,為的是結識那些對自己有用的人,然後私下再到外邊談價錢進行交易。”
“你這不很清醒嗎?那我就不用為你擔心了。”梅雨琳笑著想自己真是為古人擔憂,李靜這麽敏銳,有主見怎麽能看不透這裏的事?
“我也就是跟你發發牢騷,就你體貼我們這些沒權沒勢的小人物。”
“我可沒你說的那麽偉大,就是覺得或許是緣分吧。隻要在我能力範圍內能幫你的我一定幫。”梅雨琳眼裏的真誠讓李靜非常感動,她也豪爽的說:“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別客氣。”
兩個人似乎都刻意在回避,誰也沒有提到馬處長,梅雨琳努力了幾次,想說小心點馬處長,這個人一副憨厚的長相背後真的不是善良之輩,可終究覺得和李靜還沒有關係近到那一層,擅自評價同事不太合適,盡管她相信自己的判斷絕不會錯。
這時打牌的人們玩的也差不多了,大家都準備離開,道別之後,望著李靜和馬處長他們一起走出去的背影,梅雨琳在心裏默禱:惟願這位才女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