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二天早上，老張一上班，就走到小王和麗麗的辦公桌那邊，放下一袋小籠包，笑嘻嘻地說：“來，今天老叔我請客！”老張在辦公室裏，年齡最大，也不知什麽時候起，開始自稱“老叔”了。
兩個年輕人一陣歡呼，毫不遲疑地打開袋子吃起來。小王比較老實，連聲說謝謝！麗麗則是個調皮鬼，一條毒舌毫不饒人：“張叔，是中獎了，還是交了桃花運？上次吃你東西的時候，小王還沒有過青春期呢！”
小王嘴巴裏塞滿了包子，心知說不過她，隻好怒目而視！
“哪裏中什麽獎，更別說什麽桃花運了！小王剛過青春期，我呢馬上就要進入更年期了。”老張輕描淡寫地說：“路過時聞著香，順便買的。”
“咦，你坐地鐵都能聞得到啊？真是好鼻子！”麗麗邊吃邊說。
老張趕緊岔開話題，威脅說：“吃東西還這麽多廢話，下次我不買了。”
麗麗趕緊撒嬌：“哎呀張叔，我不說了好不好？以後，你每天給我買，我認你當幹爹好不好？——來，幹爹，你也吃！”
老張哭笑不得，心想找你這樣的幹女兒至少得有幾千萬身家吧？麗麗長得的確不錯，秀氣的小臉，玲瓏有致的身材。辦公室裏這兩個男人誰都不敢動她的心思，自己的分量自己最清楚，頂多嘴巴上討點便宜。
老張連忙推開麗麗遞過來的包子，說：“老叔我減肥呢，你們年輕人多吃。——對了，昨晚我看了一部科幻電影《異形》，你們看過沒有？”
“老片子吧？”麗麗不屑一顧地說。
“我看過，很不錯的一部科幻片！”小王興致勃勃地說，“雖然是老了點。”
“哦？那麽，你相信有外星人嗎？”老張平靜地問道。
小王鄭重地說：“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外星人肯定是有的。”
麗麗說：“那你什麽時候給我們抓一隻來看看？”
老張連忙製止小王，“別聽她瞎說——你怎麽知道肯定有呢？”
“邏輯。”提到這個話題，小王一臉興奮：“如果這個宇宙中，還有什麽值得我們相信的話，恐怕隻有證據和邏輯了。宇宙中這麽多星星，地球隻是普通的一顆。如果其它星球上沒有生物的話，那就太不符合邏輯了。”
“那你說，外星人在哪裏？”麗麗漫不經心地問。
“費米悖論！”小王突然莫名其妙地激動起來，指著麗麗：“你說的這句話，恰好是費米悖論！”
——“你可以說人話嗎？”
“好！”小王同意了。接下來，他開始滔滔不絕地解釋什麽是“費米悖論”：宇宙的年齡有多少多少億年；按邏輯上說，先進的外星人應該很多才對；但為什麽現在我們都沒有見到半個呢？這不符合邏輯呀！——因此，著名物理學家費米才有這麽一問。誰知這一問，一不小心，就成了科幻史——不，科學史上鼎鼎有名的“費米悖論”……
小王還沒有講到一半，麗麗就不耐煩了，拿了幾個包子，回到座位上，邊玩手機邊啃。隻有老張還挺有興趣地聽著。他看著小王，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無權無勢無背景無運氣，能力、情商、智商、相貌、身高和體重都一般。又不願意承認自己平庸——所以才去喜歡科幻或其它什麽東西，可以安慰或麻醉一下自己。
——幸好，中國吸大麻不合法不普及。其它毒品呢，太貴了，也買不起。
老張這才知道有這個“費米悖論”。他想了想，問：“那你說，該怎樣做，才能證明費米悖論？拍張照片回來？”
小王聳了聳肩膀，指著麗麗說：“現在誰看照片啊！恐怕隻有像她剛才說的那樣，去抓一隻活的回來吧？”
“哈哈，信不信老叔我就遇到過外星人？”老張半開玩笑地說，“改天我去抓一隻，不，不是一隻，是一個！回來給你們看看。”
“不可能，外星人來地球，多半會選我們這種青春貌美的。”麗麗剛好吃完最後一個包子。“老叔您啊？我看遇到一個狼人或者僵屍還差不多。”
“那我呢？”小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你？”麗麗想了想，“看你可憐，就賞了你一個女鬼、狐狸精之類的好了，不過要當心，不要被人吸幹了……”
老張找了個借口，走出辦公室。他順手帶上門，把陣陣嘻笑聲都關在身後。老張站在陽台上，掏出一支煙，一邊吸，一邊無可奈何地看著樓下那些剛來上班的工人。他們穿著一樣的藍色製服，不緊不慢地走著。老張的辦公室在行政樓最偏僻的角落。從這個角度看下去，人們完全是一個模樣，毫無區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