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質公園”這個名稱挺吸引人的,因為聽起來就有學問。每個地方都有石頭,但地質公園的石頭必須非常與眾不同,否則大家肯定不買賬。野柳地質公園的石頭就是這樣,所以遊客眾多,且多半是大陸遊客。在台北有兩個地方讓我有回到中國的感覺,一個是台北故宮,另一個就是野柳地質公園。
從外表是看不出來了,這幾年,大陸人——尤其是年輕人——穿著基本不土氣了。但聽口音台灣本地人很少,到處是大江南北的南腔北調。 年輕遊客好像很多獨行俠,中年以上還是習慣地排在一起拍集體照,“一、二、三,茄子!”我親眼看見一個中年大媽,越過紅線到海邊擺姿勢照相,結果腳下一滑,撲通一聲跌了下去。還好被旁邊的中年大叔一把拉了上來。大媽的衣服濕了一半,盯著手中滴水的手機發楞……
其它不守規矩的事情很少看到,嗓門大了點而已。看來出國的經驗多了,行為舉止方麵改善了不少。但台灣本地人還是不喜歡,原因和香港一樣:人數實在太多了!
司機大哥告訴我們,蔡總統上台之後,遊客少了一大半。以前,高峰時期,在野柳地質公園,無數導遊旗迎風招展,帶著隊隊遊客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挪。
司機大哥還告訴我說,由於陸客太多,日本人不來了;而另一個司機告訴我,其實兩者根本沒有衝突,走的路線就不一樣……眾說紛紜,總之,做大陸團的旅遊從業者損失慘重。但對旅遊者本身不是件壞事,大家可以多點空間,從容地欣賞野柳的景色了。
野柳的石頭多半是黑色的,被水蝕、風蝕成各種奇形怪狀,像蘑菇的最多,大大小小滿地都是;有些被很奇怪地被割裂成格子狀,放在一個石窩裏,像極了香港賣的菠蘿麵包;另外還有不少像快燃盡的蠟燭,剩下個燭芯,突兀在石頭的凹處……因為是黑色孔狀,我先是疑心這些是火山岩,後來摸了兩把,又覺得是砂岩。沒有辦法,地質知識不夠用了。
正是由於形狀各異,所以給人們留下了想象和命名的空間。最有名的是女王頭,像極了埃及女王克裏奧佩特拉的側麵。無數的遊客排著隊搶著和它照相,留下自己來過野柳的證明,生怕時間不夠似的。——的確要抓緊時間,由於風蝕,這個女王頭的脖子每年都要縮減一點。再多些日子,恐怕就是斷頭女王了。
野柳是一個非常值得一去的地方,的確有特色。另一個比較有特色的地方,是去十分(注:地名)點天燈。
點天燈,在過去有兩個意思。其一是種想象力及其豐富的酷刑,把人綁起來,頭頂挖個洞,灌上燈油,插根燈芯點上,任其慘叫而死;其二就是孔明燈,中國古典版的熱氣球,不過是用紙做的。
如果是前者,大概沒有人敢去。後者其實我也不大想去,這玩意兒小時候弄過,A4 大小的薄紙折起來,下麵吊跟小蠟燭放火而已。聽說十分放一個天燈200台幣,按我的猜測,一家人要放幾個,台幣就要1000多了。我嘴上不說,心裏則認為這是騙小孩子的把戲而已。但小孩子就是喜歡,嚷著要去,有什麽辦法?
所以還是去了,結果一到那裏嚇了一跳:首先是人多,一個小鎮,一條窄軌鐵道橫貫其中,擠滿了熙熙攘攘的遊客;其次是燈大,足有大半個人高,不是紙做的,而是一種特別布料,上圓下方,四麵都可以寫字。商家想得很周到,毛筆墨汁祝福語都準備好了,四麵都要寫,一家人一個足夠了。這麽說來,200新台幣算相當便宜了。
——每人買一個?算了吧,大家是來玩的,不是來練毛筆字的。
於是大家鬧哄哄地都在寫。在左邊,有幾個人在寫叉叉圈圈的韓國字,不用說是來自星星的國度;右邊,大人在寫簡化漢字,小孩子在寫英文,這肯定是新加坡人了……總之挺國際化的。幫忙放天燈的店員則是一臉商業化,不苟言笑。寫完啦?哦,拉著四麵擺姿勢照相;照完啦?哦,拉著四角,我一點火你們就放手啦!
點火物不是蠟燭,似乎是一紮畫著符的紙錢。按照中國的傳統,你要天上的諸位滿足你寫在天燈上的願望,不表示點什麽是說不過去的。
於是一鬆手,天燈忽的一下子就飛上去了。跑得還挺快的!這時,天空中已經有不少了,一朵一朵浮在碧空,五顏六色的,遠看像外國的熱氣球節一樣。 飄了一會兒,金紙燒盡,天燈便一頭栽了下來。有的掉在山坡上,有的跌進河水裏……
——就飛這麽高啊?孩子們臉上有些失,他們本來以為要飛到月亮上去的。
——沒關係,老天爺已經讀完你的願望,當然要掉下來。我安慰道。
於是大家又興奮起來,照例去買東西吃。鐵道旁邊,一整排都是賣小吃的。這裏比較著名的是烤雞翅包飯,人手一個,吃得心滿意足,滿嘴滿手都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