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安婧跟著小瑤母女沿著河畔走入幽徑,河流蜿蜒,小路也彎彎繞繞,在密林中延伸回旋。回頭遠眺,那白橋橫臥在緞子般的河麵上恰如一道精巧的白虹。
小瑤蹦蹦跳跳的時前時後,輕輕地哼著不知名的歌謠。安婧邊走邊聊,漸漸道路越來越僻靜偏僻,藤曼攀爬,樹木高聳,陽光在密密的葉子間灑下幽暗狹長的影子,泥土和腐葉的氣味越來越濃鬱,安婧發覺走了老半天也遇不到一個路人,奇道:“小瑤媽媽,你說營地的山路這麽美,怎麽走了這麽久也見不到幾個遊人?”
小瑤媽媽說:“我們已經走到後山了,這裏不是宿營地的管轄範圍,從地圖上也看不到的,自然來的人也少了。”
安婧心中莫名的忐忑,心想剛剛跟小瑤媽媽說參加聚會,還以為就在木屋周圍,如果早知道要走出營地,就該跟尤瑟夫和吉蒂太太打聲招呼的,否則如同他們來木屋找自己看不到人,怕是會著急了。
她如此一想,腳步也就慢了下來。但見小瑤天真無邪嘰嘰喳喳地像隻開心的小鳥,又看看身邊的小瑤媽媽依舊不疾不徐,談笑風生的樣子,安婧的心又放了下來。心想大不了天黑前自己先離開聚會,反正隻要一路順著河就能找到白橋,隻要看見白橋就不怕迷路了。
“小婧,你別擔心,我們馬上就到了。”小瑤媽媽看出安婧的猶疑,細心地問,“林子裏光線不太好,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害怕倒是沒有,就是沒想到這麽遠,我還以為就在我們住的宿營地附近呢。”安婧實話實說。
“這是靈修的地方,需要清靜一些,你第一次來,不熟悉山路,所以會覺得走了很久。以後等你熟悉了,就不怕了,夜裏一個人也能來回走。“
“小瑤媽媽,你可別小看我,我小時候就是在大山裏長大,我的老家有條大青河,跟這裏一樣,到了晚上黑色的山林靜得讓人發慌,但是我卻一點都不怕。家鄉的老人說,山妖山鬼都是人們的想象,誰越是擔心,它們越是喜歡欺負誰。比如山鬼,隻要把它們當作躲在暗處的野生動物也就沒什麽了。還有那些山妖,其實也就跟風差不多,它們動作很快,喜歡嚇唬人,但是隻要人沒做虧心事,它們最多就是逗弄一下。
“哈哈,還真是,小婧,有時間你跟小瑤好好講講這些,小瑤晚上最怕黑,有時候夜裏醒了都不敢自己去上廁所。”
“我聽說那是因為有些小孩子的天眼沒有閉合的緣故,這樣的孩子特別的敏銳,能夠感受到很多異像,但他們也往往是很有天賦的,甚至有超能力。”
“對,你說的很對。” 小瑤媽媽本來還要說什麽,但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到了到了,就在那裏,姐姐,你看見那邊黑色的鐵柵欄了嗎?我們就住在哪裏。”小瑤跑過來拉住安婧的手。
安婧跟著小瑤緊走了幾步,果然看見前方林間的小路豁然寬敞了,路右邊出現了一座拱形的鐵柵欄,柵欄兩端是兩根高高的石柱,順著鐵柵欄後可以看見一條齊齊整整的碎石頭小路一直通向林子深處。
小瑤媽媽走到石柱前,探手打開一個方形的密碼鎖盒子,輸入了一串數字。退後兩步,就聽得鐵柵欄哢噠兩聲,兩扇柵欄緩緩後退,大門緩緩打開。
安婧正想邁步,小瑤卻拉住了她,“姐姐,你現在還不能走,一定要等到鐵柵欄停穩了,還要再過三秒才能走進去。否則,門就會像個大蚌殼一樣飛快合上,就算不把你夾住,前麵地上的的防盜釘也可能把你的腳紮傷。”
“啊?這麽厲害啊!” 安婧嚇了一跳,心中不解一個靈修的地方,既然要請大家來聚會,又何必如此戒備?
小瑤媽媽等著鐵門停穩妥了,率先邁步走在前麵。一邊走一邊回頭對安婧道,“小婧,你放心,我們進來就安全了。所有這些機關都是為了防範好奇多事的人而已。因為誰也不希望自己打坐的時候忽然被人偷窺或是打擾到。”
安婧想想覺得也有道理,跟小瑤一起走過鐵柵門。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鐵門徐徐緩動,哢噠一聲又關上了。
莊園裏的樹林跟前麵河畔的野生林地頗有不同,大多是鬆柏一類,樹幹筆直挺拔。其他的樹木的枝條都是經過認真修剪的,林間的空地也收拾整理過,擺放了座椅石凳間或有些樹屋錯落在鬆柏後。隔不了幾米,路邊就有一座黑色的路燈,好像是夾道的衛兵忠心耿耿地看護著這片密林之地。
自進了莊園開始,小瑤媽媽就不再說話,隻管前麵領路。不一會兒,三人來到一處開闊的山坡上,這裏有花壇有噴泉,還有幾棟尖頂的灰磚石頭壘砌的房子。安婧的目光被屋前的花圃吸引,花圃中如果種了奇花異草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花圃中沒有任何花草,而是插滿了五顏六色的轉輪風車,密密麻麻極其鮮豔顯眼。
而更有趣的是沿著石牆和花圃的石基擺放了許許多多的藍鷺,大大小小,神態各異,一隻隻栩栩如生,毛發細膩,好像人一靠近,就會展翅高飛一樣。
安婧幾乎忍不住要去伸手摸摸那些藍鷺,想看看它們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為何又一動不動,如果是假的又為何有的皮毛黯淡,有的毛發油亮生機勃勃?
小瑤指著紅色風車邊一隻小藍鷺說,“姐姐,這隻是我的靈鳥,你看漂亮不漂亮?”
“嗯,很漂亮啊,你叫它們靈鳥?”
“是啊,靈鳥是我們靈修的神鳥,可以跟大奘師互遞信息。等我十三歲的時候,如果我修煉的夠好,我的靈鳥就會發光,那就代表著我是被大奘師選中的孩子,我可以成為大奘師身邊的仙童。”
“可是這些靈鳥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啊?它們是如何能發光的呢?”安婧問。
“這個普通人都是看不出來的,隻有靈修到了天眼打開的程度才能看到。”
安婧聽得似懂非懂,但看小瑤神情極是認真,顯然對此深信不疑。這孩子才7,8的年紀就開始靈修,雖然也不能說不好,但是好像總什麽地方不對勁兒。
“小瑤,你去去找薑姐姐,看看其他小朋友排演好了沒有,我這邊先帶安婧姐姐去見雲姑姑。”
小瑤媽媽轉頭對安婧又說:“小婧,你跟我來,雲師姐正在大廳講經呢,我們正好過去。”
跟著小瑤媽媽進屋,本以為裏麵一定布置十分講究,卻發現隻是個寬敞空曠的大廳,大約有網球場大小,空高有三層樓的樣子,巨大的長方形的窗戶從天花板垂到地麵,想來這大廳天氣好的時候應該陽光非常充足。整個大廳裏沒有任何家具,地麵上用金黃色的油漆畫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圓環,圓環的焦點上都是一個金黃色的實心圓點。屋子裏大概有十來個人,盤腿坐在軟墊上圍成圓圈。
小瑤媽媽為安婧拿來一個軟墊在最外圈的位置坐下,悄聲說,"中間那位就是雲師姐,你慢慢聽,我去去就回來”
安婧聽小瑤媽媽這麽說,連忙點頭。一直看著小瑤媽媽 退身出去了,才收回了目光。
圓心中央坐著的雲師姐不說話也不笑的時候,有點男女莫辨,隻見她穿著一件鍺黃色的袍子,一張瘦長的臉,鼻子欣長,左邊的鼻竇上嵌了一個金黃色的小花。再看她眉眼細長,五官十分俊秀,嘴唇薄,嘴角微微上鉤,下顎橢圓中頗有寶像威嚴的氣派。
此刻雲師姐盤腿端坐,目光徐徐環顧四下。她看人的時候,眼角下彎,似笑非笑,目光十分專注。眉心間點了個墨色,乍看象是顆黑色的水滴,細看水滴中似有紋路迂回,隻是不知道其中的含義。在座的人在她的目光下,都敬畏地低下頭。安婧也被雲師姐看得全身發毛,隻能低下了眼睛,目光滑落在雲師姐胸前的三串鏤空的瑪瑙珠子上。
“好,各位,我們接著剛才的說吧,”雲師姐道,“我常聽有朋友給我說,他們的噩夢,不是死去父母親人,就是丟失工作財產,又或是疾病纏身,總之一覺醒來,腰酸背痛不說,還要不斷後怕,不斷懊悔。
我就感慨啊,人世間大家活的都太累了,因為我們在紅塵中的擔憂和恐懼太多了。造成了我們不管有什麽樣的事情的都會去擔憂,都可能去恐懼,哪怕隻是一個夢。而我看到別人的惶恐焦慮的同時也看到了自己的成長,所謂的靈修,也就是要通過修行讓自己的精神和靈魂變得越來越強大,不再把塵世間的煩惱看得那麽重。
我在山崖上看見天空中的白雲,好像散落在天空中的羊群,好笑的是,我總是看見有人花了好幾天的時間對著天空拍照,甚至還有人把拍攝的晚霞也印成了相冊。但我想,他們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麽呢?天空裏的雲朵,變化萬千,日日不同月月不同,就算是同一個地球的方位看到的雲也都是瞬息萬變。但是人啊卻要執意要留下這樣那樣的瞬間。人生實苦,都是因為執迷,因為我們不肯麵對生命的真相,生命真相就是流動本身,無論你記錄還是不記錄,無論你珍惜還是不珍惜,誰也不能改變生命稍縱即逝的本質。
71
很多朋友在問,我們這個靈修到底修的是什麽?
有些人天天把靈修掛在嘴上,他也不是真的了解,靈修究竟在修什麽,是每天打坐的時間長短嗎?還是每天做功課,做自省的時間?沒有一個衡量的標準,也沒有一個目標。
但跟著大奘師,會讓你不再為了心中莫須有的擔憂而煩惱,讓你的內心強大,不會讓靈魂因為他人的作為而飄搖不定,無所依持,這就是我們相信的正悟圓滿。
我來到這裏跟大家布道就是為了排除大家心中的困惑。我現在最大的感觸就是大家讓自己擔憂和焦慮的能力太強了。如果你看清幻像,不把事情看得那麽嚴重,你的人生就沒有那麽多的困擾。
人不是因為沒有煩惱才完滿,而是看淡了虛幻,才能強大。大師不是因為離世才是大師,而是因為入世,他能掌控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所有的幸和不幸,他都能以最強大的靈魂狀態去接受,這才讓他成為了神!
所以成功的人,圓滿的人,不是因為他生而幸福,生在一個好家庭,有愛她的家人,或是走到哪裏都很順,到哪裏都有人捧著有人幫,而是因為你即便生活不順利也不會讓心情受到影響。你就算有挫折,有磨難,也不會讓自己陷入悲傷和焦慮。跟不會因為一點點的想不開就去要死要活,自尋短見。
所以我們靈修的重點就是為了打開我們靈魂的第三隻眼,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天眼,有人說開天眼必須早修行,否則無論如何都不能增進功力。這話也對也不對,對於錯過時機開不了天眼的人,修行更加重要,因為其實不管人生是怎樣的,你過得好不好都是你的選擇,如果你埋怨抱怨那都是因為你的修行不夠,因為問題的本質就在你心裏,就看你的心有多麽清澈明白,你的靈魂有多堅韌和輕盈?
無論把我們放在什麽樣的處境中,我們都可以用同樣的心態卻接受和麵對。人生的任何事情都是如此,這也是大奘師給我們的教義。過去我有幸在師傅身邊,一年多的時間我增進了很多,我們擠在最差最髒又擁擠的小木屋裏。而且是在地上睡覺,也沒有洗手間和廁所,都是非常汙穢和簡陋的環境,但是就是要訓練到自己能夠忍受一切的物質上的不便利。現在你讓我到大街上,直接跪在路上乞討,我也是能夠坦然麵對,而且我要讓自己的靈魂毫無懼怕,絕對不因為外在的困擾而自慚自賤。
所以靈修到後來我們就是要做到享得了福,也受得了苦。
記得有一次,大奘師讓我們必須用雙手去抓垃圾,在沒有燈的情況下,用手去抓那種腐爛的東西,你們還有各種各樣的蟲子,這種場麵你們現象一下,但是我們也都經曆過了,堅持下來了。
對於初學者,也許是接受不了的,但是對於我們來說所有的物質層麵的世界都隻是身外之物。
讓你做到這一切就是要讓你的靈魂強大到某個程度,你已經超越了塵俗階段,世俗的人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靈魂和內心的極樂。不管它是處於一個什麽情況下,即便疾病痛苦,牢獄威脅,比如我們的師傅,他全身的骨頭都被鎖住了,就是這樣的狀態,他依舊不曾放棄,這才是真正靈修的結果。
讓自己的靈魂強大,這是我們靈修的唯一有意義的。我們要知道這個世界是假的,都是我們大腦幻化的假象。塵俗都是不存在的,隻有自己的靈魂強大了,才能認識到世界的真相。
世界是不存在的,瑪雅是一個謊言,隻有你的靈魂的強大,才能獲得正確和真實。
要知道自己與神同在,成為神最親近的人才能成就不朽的靈魂。
人要活的輕一點,通透一點。我們要明白這個世界就是假的,塵俗上的一切就是一場遊戲,你要讓自己超脫出來,你的靈魂是不死的,你一直就在哪裏,可是你被幻想迷惑,每天生活在焦慮和不安中。你的不幸就在於你的靈魂太柔弱,就好象一個柔弱的病人如何能跑馬拉鬆,如何能夠享受健康和活力的狀態?
修煉靈魂並不複雜,你們來到我們這裏,就是有緣人,你們要記住我們在人世間不過是替神玩一場遊戲而已,贏了又如何,輸掉又如何,結果不是重點。重點在於讓靈魂看到事物的本質,別太入戲了,兄弟姐妹們,我們就是來體驗世間的荒唐,就是來玩這場幻覺遊戲啊....."
雲師姐說話間,一群穿著藍色長裙的女孩子們排隊走了進來,她們手中捧著銀色托盤裏,各放了幾朵幽藍如火焰的喇叭花和一杯清水。小瑤也在隊列中,目光遇到安婧,隻矜持一笑,依舊規規矩矩地不敢離開隊伍。隻見孩子們挨個兒將手中銀盤放在內圈外圈每個人的麵前。
孩子們放好盤子並沒有離開,而是走進圈子,靠近雲師姐坐成兩排,雲師姐雙手合起,雙目輕閉,默默誦念著經文。孩子們不知從哪裏變戲法般的拿出了搖鈴和手鼓,有的搖鈴,有的打手鼓,有的做手印,小瑤和其它三個女孩站起身半唱半吟,舉止端莊一絲不苟,小小年紀卻進退有度,分毫不錯。
雲師姐對著四周眾人微微頷首,大聲道:各位都是有緣人,我們特奉上大奘師親手種植的天堂藍請大家品嚐。每個人對致幻植物的反應都是不一樣的,之所以讓你們嚐試就是要讓你們知道什麽是幻覺,什麽是真實,也希望你們從中好好感受靈魂的狂喜和大悲,而這一切不過都是你的幻境,隻有看破了這一層,你才可能了悟靈修的真諦。
說著,雲師姐自己先拿起銀盤中的一朵天堂藍放入嘴裏細細咀嚼,目光逐一掃過在座眾人,圈裏圈外的打坐者都跟著去盤中取了一隻牽牛花放入口中。安婧將花瓣送入口中,一開始入口氣味甘甜,細細咀嚼又有些青澀,越到後來嚼著嚼著口舌發苦,下咽的時候還有些惡心。她擔心自己不小心會吐出來,拿起杯子大口喝水將口中剩下的天堂藍花瓣硬生生地衝了下去。
環顧周圍,天堂藍的作用開始發酵,有人開始傻笑。雲師姐隨便一個表情,他們都能笑到前俯後仰,眼淚鼻涕齊飛。也有人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一會兒仰著脖子對著天花板,一會兒又突然90度彎腰對著地板。時不時不知道誰會發出歡快刺激的叫聲,而他身邊的人卻開始嚎啕大哭....
安婧感到全身疲憊異常,頭暈乎乎的,手腳有些發軟。孩子們搖鈴誦經的聲音變得忽大忽小,她感覺自己像一個植物人一樣無法控製身體,被一種深深的無力和挫敗包圍著。她看見地板上出現了很多黑點,細看那些黑點也蠕動起來像一個個八腳蜘蛛,看著讓人頭皮發麻。好在這些蜘蛛爬的慢極了,慢的好像時間都要停止了。安婧覺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了兩半,一半自己正坐在地上傻笑,而另外的一半自己飛出了軀殼,從天花板上往下看,而時間忽然變成了一種可以感覺的膠狀體,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蠕動著。
隨後,安婧發現周遭的一切都看起來可近可遠,睜眼變近,再一眨眼又變遠了,這新奇的發現令她非常開心,她把大廳裏的每一樣東西都試了一遍,幾乎要愛上自己的超能力。
就在這時,大廳的門忽然開了,一個瘦削挺拔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步子很慢,慢得好像隨時都要中止。但是他有確實在走近,安婧暈乎乎地看著他,半個靈魂困惑地跌回到軀體。她認出他是雷諾,依舊是白得透明的皮膚,還有微微卷曲的黑色頭發,依舊是一副遙不可及的距離。此刻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目光滑過她的頭發和臉頰,像是憂鬱的藍色月光,如此冷靜卻又那麽的柔和。
沒錯兒,吃的是致幻植物,為了要體會一種靈魂出鞘的感受。
問好菲兒,謝謝來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