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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濤的手機躺在茶幾上充電,安婧平時也會偶爾用一下莫濤的電話,但她從來沒有刻意查看過莫濤的通話。也許偷偷滑動一下手機是簡單的,但是,女人一旦做起了感情警察,警察的表情和態度就會不自覺地帶到生活中,無論用了多少愛的名義,一旦啟動了監督和警察的手段,她和莫濤的關係都回不到過去的信任了。她記得公司的徐珊珊就是老懷疑老公外麵有人,查看手機不說,還要看手機裏麵的消費記錄,行程軌跡,甚至還給老公車子和辦公司偷偷放監控攝像頭等等。猜疑和妒忌隻會讓內心中的惡意一點點被激發起來,不管對方有沒有問題,兩人的關係都會變得越來越不舒服。而最可悲的就是一開始明明什麽都沒有卻還是鍥而不舍地當警察的女人,在真正的發現了蛛絲馬跡後,又因為恐懼被拋棄而選擇裝聾作啞。
一個追一個逃,留得住人,留不住心,這樣的關係就算在一起又有什麽意思?
現在問題的關鍵根本就不在莫濤,也不在柳蜜,而是在自己身上。安婧輕輕打開窗簾,讓明鏡般的月色流淌進來。她想起柳蜜坦然大方的笑容,也許自己永遠做不到那種自信。按自己現在的狀態,如果柳蜜有心喜歡莫濤,自己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莫蘭需要推動公司發展,自然也會偏向柳蜜;論家庭背景,自己藏都來不及更是上不了台麵。那麽這麽偷偷摸摸半夜裏爬起來查看莫濤的手機又能解決什麽?
安婧此刻已經毫無睡意,且不說身體裏的微芯片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放進去的,為什麽放進去,無論去不去中醫學院,都必須先跑一趟加拿大,把妹妹的骨灰帶回來。
這麽多天忙著紮針灸治病,一直沒有顧上馬珂的事情。安婧想再看看使館的信函,拿起自己的手機滑開屏幕,第一眼看到的又是“山貓”發出的好友邀請。都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這人真夠鍥而不舍的。山貓的頭像,看起來像是一個十二麵體,每一麵都是一模一樣的五邊形,五邊形的五個角上個裝著黑色的小圓球,圓球之間是銀灰色的鏈接,安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玩意。
無論山貓是不是馬洪權說的想去螢嶺鎮獵奇的UP主,又或者是認識妹妹的神秘人物,聊幾句總沒什麽了不起,妹妹不是去螢嶺鎮治好的麵癱嗎?
安婧點了一個接受。山貓的朋友圈隻有些圖片,最多的是各種曲線,各種造型,各種顏色的旋轉的樓梯。關於山貓的年齡性別,安婧看不出半點頭緒。她順著日期瀏覽下去,忽然看到一張旋轉星雲的圖片,無論是色調構圖還是旋臂的角度都跟妹妹寄來的明信片上的一模一樣。
難道說山貓認識馬珂?安婧飛快跑去書房關上門。打開電腦登陸到媽媽的雲端墓地上,除了很多天前山貓來送過花沒有新的消息。安婧順手也加了兩束花,等把妹妹接回來,有媽媽在雲間相伴也就不會孤獨寂寞了。
她想起馬洪權把使館的通知都發在了微信裏,就調出電腦版微信,平日裏安婧留著電腦版的微信方便看新聞。一瞥眼看見莫濤的頭像上亮著紅點,安婧都不記得自己給莫濤發過什麽,好奇心驅動順手就點了進去。 這一看不打緊,一看差點兒把魂都給嚇掉了,不知怎麽搞的自己跟馬洪權通話記錄都被打包發給了莫濤,時間就在三天前。安婧揉揉眼睛,微信上明明就是自己發給莫濤的,難道是自己生病糊塗了在夢遊中幹的嗎?
安婧困惑地拿出手機,對照著看看電腦又看看手機,手機微信上並沒有打包馬洪權的通話發給莫濤的記錄。唯一的解釋就是莫濤三天前看過自己的手機,發現了馬洪權的留言然後進行了轉發。他為了防止安婧發現,轉發後又刪掉了手機上的記錄,本來這樣做是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可是沒想到安婧電腦版的微信卻忠實地保留了莫濤的操作。
安婧順著轉發內容細看,其中有妹妹失蹤的新聞,也有大使館的通知,這麽說來,莫濤已經知道了妹妹的事。安婧覺得自己的後背發涼,最可怕的不是莫濤發現了她的秘密,而是莫濤竟然這麽多天一句話也沒有問過自己,難怪他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如果莫濤什麽都知道了,莫蘭知道嗎?柳蜜知道嗎?
(15)
安婧跑回客廳,從茶幾邊拿起莫濤的手機,解鎖打開。第一個就去找有沒有柳蜜的留言和對話記錄,結果什麽都沒有看到,安婧鬆了一口氣,但轉念又想,沒有記錄也不能說明什麽,如果莫濤把對話給刪掉了,自己自然是看不到的。屏幕上莫濤的通話記錄並不多,最醒目的是莫蘭的窗口,上麵亮著紅點顯示有好幾條莫蘭的語音,都是午夜以後發出的,可能是怕打擾莫濤休息才發了留言。安婧急於知道莫蘭說了什麽,反正已經看了莫濤的手機,也不怕多看幾條。她怕吵醒莫濤,將語音轉化為文字,一條一條的細看。
莫蘭說,知道中醫學院有興趣為安婧提供長期的追蹤治療後,她專門給北歐的合作方極地黑夢公司的神經科學技術首席弗蘭克通了電話,弗蘭克對夢境研究領域非常熟悉,聽完莫蘭的描述,聽說在安婧體內穴位中發現36個微芯片,覺得非常感興趣,他一再強調說,這種在穴位裏放芯片的方法早在30年前就被禁止了。追根溯源,穴位芯片曾經是為了更好的研究人類夢境的成因和規律而進行的研究項目,科學家們通過捕捉和截取人體穴位周圍的神經元信號做夢境研究的原始資料。當時研究夢境的領軍人物是卡羅琳斯卡醫學院的華裔科學家羅琳娜.馮博士,早在上世紀40年代,馮博士就在中國祖輩的啟發下,通過經絡穴位研究夢境的奧秘。
傳統理論通常認為,夢境的是人們神經係統的感知、記憶、存儲等功能下所產生的,是巨大的潛意識冰山的投影和折射,做夢主要發生在快速動眼睡眠期間,那是發生在睡眠後期的一種淺睡狀態,其特色為快速的眼球水平運動、橋腦的刺激、呼吸與心跳速度加快、以及暫時性的肢體麻痹。夢也有可能發生在其他睡眠階段中,不過這時的夢並不真切也難以記憶。
通過幾十年的無數神經科學家的不懈努力,丹麥夢境研究專家愛倫.貝克博士提出,夢境的錯亂是因為夢境的信號不單單來自大腦,也來自心髒,內髒和肢體等一切有神經元感知的地方,因此,艾倫博士提出通過在人體重要的經絡中放入穴位芯片,接收和記錄穴位電波的變化,並加以記錄分析。由於人體穴位太多,十二經絡龐雜,艾倫博士在報紙上尋找大量的誌願者參與夢境研究項目,在自願者的不同穴位中植入芯片建立夢境數據庫。這個實驗大概進行了十年後,主要的問題出在當接受了芯片植入的誌願者有了孩子後,他們的孩子也必須繼續在穴位中植入芯片進行新一輪的研究。這一點與夢境胎教有相似之處,因為成人身體普遍有抵抗異物的本能反應,所以對於夢境的監測有很多幹擾。但是從嬰幼小階段就植入芯片能提高研究的效果。但問題是,穴位芯片畢竟是植入的,長期在人體中會逐步出現一些麻痹或是刺痛這類的神經係統問題,也可能發展成硬塊,甚至導致腫瘤,數據表明穴位芯片植入者的壽命大多短於普通人。所以,穴道芯片的技術也因安全性和技術隱患也就被科學界禁止了。當弗蘭克聽說發現了帶著穴位芯片的活人時,震驚之餘又有些興奮,他很希望安婧去北歐那邊治療,他們保證提供最好的技術和專家,長期跟蹤監測和分析.....莫蘭最後說,你跟安婧商量一下,最好能接受這個機會,無論是對我們公司的長期合作項目,還是對安婧本人這都是最好的選擇。
安婧看著這句“保證提供最好的技術和專家,長期跟蹤監測和分析”感到莫名的慌張。穴道芯片竟然是夢境實驗這種在科幻情節竟然出現在自己的體內,自己這隻小白鼠一夜之間成了香餑餑,什麽人都感興趣,實在是讓人害怕。
你怎麽起得這麽早?莫濤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不知何時,莫濤已經來到了身後。
哎!莫濤一臉不悅,你怎麽偷看我的手機啊?
你不是也看了我的嗎?安婧隻好先把水攪渾了,讓莫濤無話可說。
不講理了啊....莫濤沒好氣,過去打開客廳的落地燈。
你看啥呢?那麽認真,給我看看,莫濤搶過手機就看到了莫蘭的留言。
莫濤看完了一遍,又看一遍,說,穴位芯片!看來是很前沿的夢境研究了,昨天還隻有中醫學院,今天又來個黑夢研究所,你快上報紙了!
討厭,站著說話不腰疼,要去你去,我一個都不去!安婧賭氣。
為啥呀?
我要先去處理我妹妹的事兒。反正你也知道了,馬珂死了,雖然我們是同母異父,但她畢竟是我妹,我要去接她回來,不然我媽不會原諒我的。
哦!這事兒啊....莫濤此刻已經完全醒了,但你這個身體狀況怎麽可能上飛機呢?那麽長時間的路途萬一有個意外怎麽辦?
張教授不是說了嗎,我身體裏麵的微芯片非常小,普通的安檢根本不會發現的。如果不是他們的儀器,我到現在也不會知道。反正你不用擔心,我可以的。
莫濤起身去倒了兩杯水,一杯給安婧,一杯給自己,說道,你妹這事兒我不是有意知道的,而且我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沒跟你說是因為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跟你談。你說你吧,這麽大的事情都瞞著我?你把我當什麽人?
什麽...什麽人?我聽不懂啊. 安婧心虛地搖頭。
莫濤眼皮抬了抬,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小靖,你也知道我是家裏唯一的男丁,還是三代單傳,所以我的婚事一直是家中的頭等大事,但也是頭等難事。我知道自己的問題,性格太直,過於木訥,說話不好聽,也不太懂得變通,常常是得罪人還不自知。我談過幾個朋友,都是親戚介紹的,但是沒一個談成的,說來好笑,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為啥沒成。說實在話,我帶你回家見父母,我爸媽都覺得不可思議,但這就是緣分吧。我真的很喜歡你,真的想娶你為妻,與你共度一生。
安婧沒想到莫濤忽然一番表白,她有些感動,又有些傷心,張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但是呢,小婧,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當...當然啦,濤,我當然是認真的!
那天,我不是有意去看你的手機的。當時你在針灸,我正好手機沒電了,就想用你的手機回單位一個電話,結果一不小心看就到了關於你妹妹的事兒。我把這條新聞轉到自己的手機上,晚上讀了一遍又一遍,心裏特別難過,因為.....你父母都過世了,妹妹也發生了不幸,心裏一定很難過,但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你麵癱的時候,也是自己到處求醫問藥,跟我老是報喜不報憂。我的心很大,你說沒事我就不會再去多問,但是我忽然發現你其實是不信任我,不肯跟我分享你的想法和擔憂。
不是不信任,是我怕你會嫌棄啊....
你都沒有跟我說過,怎麽就知道我會嫌棄你?我覺得你從來都不肯相信我,也不肯真正地將自己交托給我,你讓我覺得我是個很糟糕很粗心的男朋友!
不是,不是這樣子的。我沒有柳蜜漂亮,也沒有她能幹,更不如她嘴巴甜,我還有這麽多怪毛病,何德何能讓你喜歡?濤,如果你喜歡柳蜜就去找她吧,我這個樣子,你不要說好聽的,換做是你,你也一樣心裏沒底。
小婧,那都是你的想法。隻能說你並不真正的了解我,我肯帶你回家就說明我心裏已經認定你了,世界上永遠有人比你漂亮,是人就永遠有可能有病有災有麻煩,難道我們遇到一個更好的就必定見異思遷,遇到一點困難就一定逃之夭夭?我不想說太多,很多事情都需要時間去證明的,你要我怎麽做才能相信我是真心的?
安婧怔怔地看著莫濤,連日的憋屈和猜忌都被這片坦誠融化了,最後順著溫暖的眼淚滑落到臉頰上。
你妹的事兒肯定是要管的,但你一個人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我不放心,你要去也必須帶著我。莫濤認真地說,明天我們就去辦理護照和簽證。
問好,春安:)
給菲兒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