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悲傷 - 讀格麗克詩歌《喀耳刻的痛苦》
詩歌評論--靈兮
《喀耳刻的痛苦》
作者:格麗克
我悲傷,悔恨
愛你那麽多年,無論
你在還是不在,痛惜
那法律,那召喚
禁止我留下你,那大海
一片玻璃,那被太陽漂白的
希臘船隻的美:我怎麽
會有魔法,如果
我沒有發願
把你變形:就如
你愛我的身體,
就如你發現那時候
我們的激情超乎
其他一切饋贈,在那獨一的時刻
超乎榮譽和希望,超乎
忠誠,以那結合之名
我拒絕了你
對你妻子的那種情感
正如願意讓你
與她安度時光,我拒絕
再次與你同睡
如果我不能將你擁有。
在點評這首詩歌之前,我們先來看看希臘神話中在《奧德賽》的故事中,在《奧德賽》的故事中,喀耳刻將自己的丈夫—薩爾瑪提亞國王毒死以後,便前往艾尤島隱居起來。直到特洛伊戰爭結束之後,奧德修斯一行人在返回國土的途中來到了喀耳刻所在的艾尤島,喀耳刻盛情地邀請他的船員到島上大餐一頓,她卻不懷好心地在食物中放入了藥水,使那些船員們吃下食物後全都變成豬。其中一名船員歐裏羅科斯(Eurylochus)逃脫後便立即回到船隊裏,將情況報告給了奧德修斯。同行的信使赫耳墨斯建議奧德修斯利用草藥(Moly)去抵抗喀耳刻的魔法。經過一夜的努力之後,喀耳刻被打敗,船員們被一一恢複了人形。因此,奧德修斯獲得了喀耳刻的愛情,並承諾會在未來一年中幫助他返回家鄉。他們在艾尤島上整整居住了一年,之後喀耳刻建議奧德修斯經由墨西拿海峽返回家鄉,但在這個海峽上他將會遇到名為卡律布狄斯(Charybdis)的危險漩渦和塞壬女妖。喀耳刻便告訴了他如何通過塞壬女妖們海島的方法。在喀耳刻的幫助下,奧德修斯順利地完成了下一段征程。
喜愛希臘神話與浪漫詩主題的19世紀英國前拉斐爾派畫家們,尤其喜愛描繪喀耳刻(Circe)的故事,在英國的美術館常會看到這樣的題材。例如,著名畫家約翰·威廉姆·沃特豪斯(John William Waterhouse)所畫的《喀耳刻把杯子遞給奧德修斯》,描述喀耳刻(瑟西)正把盛有魔酒的杯子遞給奧德修斯,想要把他變成豬。
畫中的瑟西紅唇冶豔,如女王般用妖嬌姿態,蠱惑鏡中映照出的奧德修斯喝下魔酒 。
沃特豪斯還有另一幅畫是關於瑟西故事的小插曲。他在1892年所繪的《喀耳刻下毒》,畫中描述了羅馬神話《變形記》中所記載另一個喀耳刻(瑟西)的故事。故事敘述瑟西的情人海神格勞克斯移情別戀,愛上了美麗的水澤仙女斯庫拉(Scylla)。瑟西大為惱火,便偷偷在斯庫拉經常洗澡的海域裏下毒,使得斯庫拉中毒後變成了水怪。
可見喀耳刻無論在希臘神話中還是早期的油畫創作中都是一個邪惡善妒的魔女形象。
格麗克喜歡借用《聖經》裏的相關素材,對希臘神話也十分偏愛。詩歌中,她創作了一個克製而深情的喀耳刻。她寫道:
我怎麽
會有魔法,如果
我沒有發願
把你變形:就如
你愛我的身體,
就如你發現那時候
我們的激情超乎
其他一切饋贈
直白簡潔的語言富於節奏,除了“那大海一片玻璃”便沒有了更多的修飾和比喻。喀耳刻在古希臘神話中擁有火紅色的長發,能操縱強大的黑魔法、以變形術及幻術而聞名。但正是這位法力無邊的女妖在愛而不得的時候,憂傷地詰問“我怎麽會有魔法?”一個強大而邪惡的女妖對於自己心愛的人如同小女人一樣的悲傷和克製,這種言行間的反差富於張力,直發胸襟的心理獨白更賦予小詩以驚心動魄的感染力。
但喀耳刻骨子裏畢竟不是小女人,對於奧德修斯的選擇,她又坦蕩蕩地說“我們的激情超乎其他一切饋贈,在那獨一的時刻/超乎榮譽和希望,超乎忠誠。”這樣的語言,讓我們將喀耳刻的形象代入現代女性的視角,那是一個驕傲又多情的女性形象。那斷然的呐喊和決絕,都有著蕩氣回腸的率真,哪怕悲傷,也依舊保持著獨立自尊的姿態。
格麗克的詩歌素淡的好像是冬夜裏的月光,陰柔中潛藏著淩冽的深邃,那是一片如同囈語般的神秘,讓人在其中流連思考,總能在不斷的閱讀中找到心靈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