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冬天
如同一片寒冬裏的枯葉,風是我的方向。
而風說,無論我將你帶走多遠,你的心其實都在原地。
二月的C市天氣依舊寒冷,地球那邊的故鄉已經春意萌動了,她從下飛機的一瞬間就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好像從春天再次遷徙回到冬天。坐在計程車上看著城市的大街小巷依舊被冰雪占據著,她的情緒一落千丈。
從分開到現在,可道沒有找過她,也沒有再主動說過一句話,那怕一聲簡單的問候都沒有,她多少有些怨恨他的無情,為什麽男人可以說斷就斷呢?她知道隻要發個朋友圈,可道就會立刻知道她的心意。但是她也一直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將自己回來的消息告訴可道,無論是選擇重新開始還是老死不相往來,痛苦的程度都不會相差多少,而最痛苦的是在兩者間徘徊。
她在新租的宿舍稍作安頓,打開行李箱取出禦寒的大衣和圍巾,便迫不及待地去了勞倫斯河。冬天的勞倫斯河被厚厚的冰雪覆蓋著,猶如冬天在大地譜寫的遼闊而肅穆的樂章。夏天裏的記憶都被凍結了,她四下張望著,竭力想破開冰冷的白色尋找昔日的柔情,但是冷風吹得淒淒惶惶的,怎麽也無法整理出頭緒來。
她笨拙地爬上勞倫斯河邊的高聳鍾塔,鍾塔建在河邊的山丘上,夏天的時候她和可道好幾次站在鋼橋的晚風中傾聽悠長的鍾聲從河麵飄來,夕陽一樣古樸舒緩。而如今,冬天的鍾聲也消失不見,隻有落寞的風呼嘯著呐喊著在看不見的虛空中遊蕩徘徊。
她趴在橢圓形的玻璃窗口向鍾塔外眺望,城市周圍低矮的山脈在天際勾勒出黛色的起伏,天空被鉛雲壓得很低很低,好像要擠壓住灰蒙蒙的高樓去親吻大地。高樓的煙囪噴出一團團的白色煙霧,毛茸茸的氣團被風拉扯著漸漸稀薄了。橫越勞倫斯河的兩座鋼橋,沒有了藍天白雲的襯托,看起來也頗為陌生,夏天河流中那些滾滾旋轉的大片水沫,如今也都被冰凍在白雪之下。她幾乎有些不能相信這是夏天裏他們無數次走過的鋼橋了,一切生疏得讓人恐慌,她害怕一切終將過去,害怕一切都是徒勞。
臨行前,她和阿婆聊了一整晚,她幾次想將和可道之間的故事說給阿婆聽,但是每次話到嘴邊又給咽了下去。純潔的愛是天使,不潔的愛一定是惡魔,她沒有理由去偷別人的幸福,阿婆也絕對不會讚成這種不光彩的感情。阿婆好像看懂了她的欲言又止,阿婆說,如果被泥沼和苔蘚圍住了,越掙紮,反而沉得越快,安靜下來,耐心地等著泥沼幹了,自然可以撥雲見日。她緊緊抱住阿婆,聽見阿婆長長的歎了口氣。
她逃離般地從鍾塔上跑下來,顧不得嚴寒地走上了鋼橋。她固執地想要到河對岸去,希望那邊會有所不同。她的長發在風中四下飛舞著好像散亂的秋穗。她眯縫著眼睛,覺得眼球被凍得發痛都快要流眼淚了,眼睫毛也被凍得硬梆梆地,但是她依舊吃力地一步一步踏著白雪向前走著,一直走過空蕩蕩的鋼橋到達了對岸。
河邊雪地上幾隻灰灰瘦瘦的鴨子迎上來,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想拍幾張照片,鴨子們搖晃著身子小跑上前,看看不是食物又失望地退開。河邊的鬆樹被厚厚的積雪壓彎了腰,一片片枝葉低垂,她抓住白絨絨扇子一樣的鬆枝搖晃了幾下,隻不過抖落了一點點雪塵,雪早已跟鬆枝凍在了一處。
她沿著夏天的記憶在河邊繞圈子,在冰雪覆蓋的小徑上踩出一串串腳印。經過運河水道,她站在棧橋上,河道很淺,此時已經結了冰,街上的彩燈投射在冰紋上,閃耀著魅惑而斑斕的光,她想如果能拍出哪怕一張流光也好,隻需要一張,可是她試了好半天,怎麽都拍不出靈動的美感。
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她的手指很快就僵硬得幾乎無法按下快門。她感到額頭發燙,腦袋昏沉沉的,身體也有些發木,她擔心自己繼續下去隻怕就要生病了。她開始往回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進家門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她全身上下硬邦邦的如同被凍傷的蘿卜,她吃力地脫下大衣和圍巾,用力的揉搓著四肢和身體的肌膚,但是依舊冷得發抖,她跑進浴室將熱水放到最大,等著熱水一點一點漫上來,她褪下衣服走講一隻腳放進去,然後慢慢走入水中坐下來,身體很快就暖和起來,她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給自己泡一杯薑水該多好,如果這個時候可道忽然來了該多好,她躺在水裏靜靜地想象著,等待著複活的能量。她如此脆弱,如同發高燒一樣的渴望著可道--如果可道還要她,隻要小指頭勾一勾,她就會義無反顧地投向他的懷抱,無論刀山火海都一樣無所畏懼。哪怕她也非常清楚這樣的感情就像毒品,一旦複吸,過去的煎熬都將功虧一簣,她會徹底沉淪,再也無法爬起來,回到平地。
浴缸裏的水太暖和了,她有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於是用腳趾鉤住水管開關,放入了一些冷水,等著水溫降下來,等到胸口也沒有那麽悶堵了,她將身體徹底埋入水中,微微地閉上雙眼.....
一連好幾天,她每天都會發朋友圈,貼的多是勞倫斯河邊的風景照,她等待著可道的出現,可是也許可道把她屏蔽了,自始自終什麽都沒說。記憶依舊在睡夢中熊熊焚燒,發生過的沒有發生過的,可能的不可能的,各種明喻和暗喻,各種能解釋的和不能解釋的情緒交織在她的夢境裏,令人疲憊不堪。
可道在視線之外,卻遍布了她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她那麽渴望他的聲音他的擁抱他的安慰,但是也厭倦極了等待和傷害。愛情好像流沙,用盡了全力,卻依舊無法握住一絲一縷,也許這就是有緣無份吧。
她想起阿婆說的越掙紮越沉淪的比喻,心想既然無能為力,就什麽都別做。這樣的念頭常常堅持不了多久,過不多久,她又會懊惱,讓她真的就此放手,實在是舍不得,就算是不甘心也好,她不能接受曾經那麽真那麽深的感情,怎麽能說沒就沒了呢?
又一次徹夜未眠,當清晨降臨,春天已經過半,她拉開窗簾,窗外正下著雨,院子裏紫紅色的鬱金香一簇簇含苞待放。新聞裏鋪天蓋地地講述著一個21歲的年輕女孩在峨眉山跳崖自殺的故事,抑鬱症又一次被推到了人們的眼前,人們議論紛紛,有惋惜的,有猜測的,有冷嘲熱諷的,有同情的....一個年青的生命就這樣從世界上消失了,太不值得了。
她聽了一會兒就關掉了收音機,她覺得自己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如果再往前也許隻有死路一條了。她不喜歡鏡子蒼白憔悴的自己,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振作起來吧,可道是也不會喜歡她現在的模樣吧。記得可道說過,人生如同一頁畫紙,如果人生真的隻是一頁畫紙該有多好,那樣的話,她就可以撕掉過去改寫愛情。
但是事已至此,還是長點兒記性吧。
*** *** ***
終於,她在鎮上的圖書館找到一份臨時工,主要的任務是整理書籍,每天推著裝滿書籍的小車在書庫中進進出出上架下架。
她對圖書館的喜愛來自父親,記得還是8歲那年第一次跟著父親走進圖書館,好像來到了一座大迷宮,那是一座五層高樓,一樓二樓是借閱室,再往上有中文閱讀室,中文期刊部,英文閱覽室,再上一層是古籍經典書籍收藏室,隻有持有專門證件的教授學者才能步入。無數的書籍被齊齊整整地排列在書架上,一行行一列列,像安靜的樹林。
每本書裏都有一張長方形的卡片,卡片上寫著書名,還有蓋有藍色郵戳的借閱登記。來借書的人們大多獨來獨往,他們站在一排排的書架前,目光隨著手指在書籍間緩緩移動,看到一本喜歡的書,就拿出來細細地翻閱。
父親工作的樓層在三樓,既不繁忙也不冷清,這其實是再好不過。父親將她帶到櫃台後麵,從這裏她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被歸還的書放在小車上,首先需要按字母分門別類,然後再由圖書管理員一車一車的送回車庫。父親忙碌的時候,她就坐在父親的辦公桌邊做作業和畫畫,隻要跟父親說一聲,她就可以跑進去書庫裏麵玩,圖書館的叔叔阿姨們都認得她,所以她有種擁有特權的優越感,她的通行證就是微笑,進門笑一笑,出門笑一笑,然後就可以在書海裏任意行走。
書庫對她來說是個熟悉的地方,安全而安靜,她行走在其中,總能聞到一種紙張陳腐的氣味。書庫的窗子很大,早晨的陽光從窗口斜射進來,在暖黃色的陽光中,她看見流動的灰塵在靜謐的時光中滾動。
越往書庫地深處走,越能感到一種類似墳墓般的靜寂和肅穆,很多老書已經很久沒有人翻閱過,麵色發黃,落滿灰塵,而最新出版的書總是堆積在書庫的入口,有些暢銷書甚至會被堂而皇之地擺放在圖書館大廳的玻璃櫥櫃裏,經過的人們會駐足,也會被有趣的書名和吸引人的推薦抓住眼球,他們願意為這些書簽名排隊,等待著去第一時間閱讀到。但她知道在書庫的某個角落,有著同樣類型的書,也許寫得更好,但是因為它們風頭已過,就隻能在黑暗中等待著,也許永遠都沒有等來靠近的腳步聲。每過半年,圖書館會清理一次書庫,將老舊的書裝在大盒子裏,1塊錢一本的賣掉,而那些無人問津的書籍最後淪為了廢紙被論斤稱重。
現在她推著吱吱嘎嘎地小車,手裏拿著抹布和雞毛撣子,對於書架上滿滿的書籍充滿喜歡。書籍是沉默而溫柔的,如同好朋友一樣慰濟了她內心的焦躁,看到有趣的書,她會借回家去看看,夜晚那些漫長又寂寞的時光被一本本書填補起來,它們總是好脾氣地等著她,既不抱怨也不催促。
她幾乎什麽書都看,從心理學到傳記,從曆史類哲學類到小說詩歌,最後她發現她真正喜歡的是一些情感類的案例分析,當她看到那麽多跟她一樣在感情中苦苦掙紮的人們。這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原來自己並不孤單,原來也有人和自己一樣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14)重逢
她夢見過與可道的重逢,她想象了所有一切的寒暄,喜悅和憂傷,直到遇到真實。
她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天要看的電影的名字,忘不掉的是眼睜睜地看著可道一家三口從自己的眼前走過的情景。那個殘酷的夜晚一直橫阻在她的思緒中,每當想起來就感到深深的哀怨。當可道和太太挽著手牽著乖巧漂亮的小女兒,他們說說笑笑,那麽開心那麽和諧,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溫柔和幸福的味道,而她一直以為可道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她在極度的震驚中,看著他們在影院大廳的樓梯口停了下來,太太帶著女兒去了洗手間,看到靠在欄杆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一邊耐心地等待著。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想她一定不會貿然出現在他的麵前,她不該不請自來。她本該隻是遠遠地觀望,從頭到尾都不要露麵。她被他眼神中的驚慌和尷尬刺痛了。即便他很快又恢複了一貫的從容,但是她記住了第一眼時最真實的表情---他絕不希望她的出現。
她忘記了他們到底說了什麽,但是那種陌生而客套的氣氛讓她徹底傻了,在現實麵前,自己的癡情有多麽可笑,多麽的一廂情願,她本該早點兒醒過來。她不記得怎麽看完電影的下半場,幸虧她坐在最後一排,幸虧影院裏那麽黑,黑暗體貼地將她緊緊抱住,她感到臉上濕濕冷冷的,委屈好像冰冷的蛇順著臉頰不斷地往下爬。她在黑暗中默默地哭泣,憤怒而傷心地哭到終場。
就在那一天,心裏有什麽珍貴的東西碎掉了。
三個月後,她再次來到劇場,透過空蕩蕩的大廳,她努力還原那天晚上的景象。她看到了兩個自己,一個愛他,一個恨他,她們在激烈的爭論著,拋出一個又一個的論據。但是當她們安靜下來,洶湧的酸楚浮上心頭,她感到痛楚,那是一種穿透心髒的痛,她知道無論是愛著他的她還是恨著他的她都無法支撐真相的打擊---可道已經徹底放下了,而她苦苦糾纏又是為了什麽?多麽的徒勞和荒唐。
她不甘心地又回去了幾次,她逼迫著自己跳入同一個夢魘麵對傷口,逼迫自己放棄幻想。第四次去的時候,她已經平和多了,依舊帶著複雜的心情爬上二樓梯但是隨著回望次數的增加,她越來越能麵對那個晚上發生的一切。她憐惜那個傻傻的自己,也許用最殘酷的方式看到了真相,但也唯有如此,才可以讓她徹底放下。
這世界有多少愛隻能存在於黑暗和虛空中,隻能漂浮沼澤般的暗夜和迷離的霧色之後。也許可道從來都沒有愛過她,她隻是恰好出現在他需要陪伴的時光裏。她也許隻是他漫長婚姻生活裏無意望向窗外的風景,他總有一天會關上窗戶,回去繼續自己的生活。
她坐在黑暗中看著遠處高樓裏的燈閃亮的微弱的光,最後又一盞一盞地熄滅,窗外的街道上燈火昏黃,那些窗戶後生活的人們,他們正在做什麽?他們快樂嗎?還是悲傷?遠處的黑暗中有沒有人和自己一樣?
有一次她夢見她成為了他的太太,而他風流浪蕩和幾個女人糾纏不清,這真是讓人沮喪的夢;還有一次,他夢見她和他相約著一起去殉情,走著走著遇到了一條又粗又長的綠色巨蟒, 當他們進入一個莊園,他搖身一變成為了買房子的人.....當她從這些離奇古怪的夢境中醒來,常常為夢境的詭異和逼真而感到驚訝。當然也有很多時候她從夢中哭醒,不得不獨自枯坐在黑暗的床角一夜無眠。
她想給自己畫一套插畫,名字就叫做《窗口的女人》,她想畫出這個女人的童年,少女,青年和老年,畫她看著車窗外熟悉的或是陌生的風景流露出的那種沉浸其中的表情。
在她還是少女的時候,她就喜歡坐在家門口的小板凳上眺望遠處經過的列車。綠色的車廂蜿蜒,車頭的煙囪裏冒著白煙,銳利清脆的汽笛經過金黃色的油菜花田傳到她的耳朵裏,為她描繪出一個如詩般的遠方。那時的她渴望著離開家鄉,渴望長大,對神秘的未來懷著向往和期待。
在異國的長途汽車上,她曾不斷地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離開家鄉的感傷,她的手機裏一直保留了那天哐當哐當的列車輪子撞擊鐵軌的聲音,那聲音好像是在提醒她,她即將告別過去的自己,奔赴神秘而廣漠的未知。
之後生活中她又經曆了很多次的告別,她身邊的許許多多的朋友和親人都坐上這樣或那樣的列車,汽車一個接一個駛出了她的生活。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去車站接送從外地回來的父親和母親,在繁忙紛雜的人流中,即便是父親和母親看起來也如同陌生人,他們從一個未知的世界回來,沒多久又重新消失於未知。
當她決定出國的時候,她選擇獨自一個人去機場,在候機大廳她竭力遠離那些喧囂著告別的人群,她不喜歡過於熱鬧的離別,寧可用一種孤獨表達感傷。即便是跟可道在機場,她也盡最大的力量讓自己顯得淡然,她沒有說再見,對每個離開她的人,她都沒有說再見,不過人們還是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了,時間不允許她回頭,但是她卻在夢境裏不斷地回到過去。
而現在,她已經不敢輕易告別了,她沒有了可以義無反顧的膽量,變得敏感和脆弱。她甚至也很少出遠門,遠方依舊詩意而美麗,但是知道就好,她已經沒有那麽強烈的衝動去占用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未知神秘莫測,可能是光明的,也可能是黑暗的,她回頭看看來路,一頁頁翻開曾經如癡如狂的那些插畫,她無比想念著那個曾經無所畏懼的自己,那個不成熟的自己。
現在在一切告別到來之前,她隻是想追隨著內心,好像一滴雨水去尋找她的湖泊。
(15)祝福
那一年的秋天很快就過去了,快得好像都沒有時間去看落葉。秋天的河水黝黑,卻依舊磅礴而寬闊,她靜靜地眺望遠處,天空一片陰鬱,看久了又覺得無趣,索性不如對著鋼橋下的河水發呆。
天氣幾乎是一下子就涼了下來,周末的早晨她起個大早,換上跑鞋,剛剛推門出去又被大風給吹了回來,她換上一件有帽子的藍色運動衫,再次出門,一路沿著勞倫斯河跑步,手機裏正在播放一首《祝福》:“若愛你,哪會怨恨...祝福你 平平安安 事事項項順著你的心,愛你的人惦身邊照顧你,祝福我平平靜靜 一人惦在秋雨的窗邊,若是寂寞的時候會不會想你。”她心頭一酸,眼淚啪噠啪噠地掉下來。風吹過來,她急忙捂住臉,一直等到心情平靜了,才鬆開手。
秋天快結束的時候,她在圖書館的公告欄裏看見市內的一個青年合唱團在招募團員,每周一次的聚到一起練習合唱,不定期地去參加義演。她去試了試,沒想到唱著唱著就越來越喜歡。合唱團裏無論是當地人還是留學生,都友善熱情,大家背景各異,聚到一起就是為了唱歌,她不愛說話,也沒有人會好奇多問。她在歌聲中找到了很多的共鳴和寄托,感到了一種釋放心情的快樂。
她跟練歌的老師推薦了《祝福》的曲子,大家也都喜歡,“若愛你,哪會怨恨...祝福你 平平安安 事事項項順著你的心,愛你的人惦身邊照顧你,祝福我平平靜靜 一人惦在秋雨的窗邊,若是寂寞的時候會不會想你。”她每次唱都充滿了真摯的柔情,她在唱給可道聽,哪怕可道永遠也無法坐在她的麵前傾聽她的祝福。
誰人沒有委屈和無奈?誰人不是命運的棋子?
因為愛著,所以不去怨恨,而這樣的包容終於也保全了彼此的溫暖和愛意。在這個並不美好的世界,用自己微弱的善意對待他人,溫婉的執著,讓周圍的人感到力量,才是緣分的意義吧。
她知道悲傷會過去的,那晚的一切都將被時光的塵埃徹底覆蓋,而她將全力以赴地變得更加優秀,為了任何人自暴自棄都是愚蠢的。
她寧願相信可道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可道的選擇,她尊重就是。愛情是會變化的,好像彩虹,好像朝霞。她想從頭開始,忘記過去的一切,把一切都埋葬。她要與傷痛的自己握手言和,她要一點一點地把可道放下。
慢慢地,她感到自己渡過了最艱難的日夜,終於可以把對他的愛埋在心底。
她開始接受男生們的邀約,但獨自療傷的過程如同戒毒那樣難受,歌詞裏,電影裏,從聽來的故事裏看到自己。學習著不要把生活的重心放在愛情上,也不會像以前那樣一想到可道,心髒的位置就會劇痛,不是不愛了,而是決定用更好的方式去愛。
愛既然如同流沙一樣抓不住,不如靜靜地珍惜沙子在手中的感覺,讓愛落在掌心,來去自由,不掙紮,不強求。
《如果有來生》,
以前人們在四月開始收獲
躺在高高的穀堆上麵笑著
我穿過 金黃的麥田
去給 稻草人唱歌
等著 落山風吹過
你從一座叫“我”的小鎮經過
剛好屋頂的雪化成雨飄落
你穿著 透明的衣服
給我 一個人唱歌
全都是 我喜歡的歌
我們去大草原的湖邊
等候鳥飛回來
等我們都長大了就生一個娃娃
他會自己長大遠去 我們也各自遠去
我給你寫信 你不會回信
就這 樣吧.....
後記
兩年後,還有三天就是聖誕節,她坐在灰狗巴士的候車大廳,耳機裏傳來那首《如果有來生》。她準備跟著Luke去看望他的家人,Luke是在合唱團認識的,喜歡中國文化,也真心實意地喜歡她。如果一切順利她也許會跟Luke結婚,為什麽是Luke?因為他是一個讓她又一次相信愛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