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元旦過後,城市從新年的狂歡中沉寂下來。
他們來到希臘餐館,因為不是周末,人也不多,他們依舊選擇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入座。他們已是這裏的常客,她和往常一樣點了一份荷葉牛肉卷,他隻是擺擺手,低沉地對侍者說了聲謝謝。她略帶驚訝地看了看他,敏感地覺察出異樣,但是她沒有問。可道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如果他不說,她就算問也問不出結果。
她小心翼翼地吃著盤中的食物,時不時地偷偷看一眼沉默的他。
她說起學校的事兒,看他並不太認真聽,又說起漢娜,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漢娜了,沒有想到今天在學校裏遇到了,漢娜和Jason又分手了,現在自己一個人住,漢娜問她願意不願意搬去跟她一起,當然房子對半出。漢娜的父母來學校看望她,漢娜一著急就隨便抓了一個剛剛認識的男同學當冒牌男友去見家長。
她皺起鼻子不服氣地說:“我見到那個假男友,說起來,那個男生還蠻帥的呢,可把漢娜的外婆高興壞了。不過你知道嗎,漢娜的繼父真醜呢,又矮又醜,她媽媽看五官,年青的時候應該還挺漂亮,但是也是發胖了,人都走形了....很難想象漢娜是她媽媽的女兒呢,你說該不會是去整過容吧,聽說韓國人都是喜歡整容的。”
費了半天氣力,講了許多,她自顧自地嗬嗬地笑起來。可是他依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臉色異常的暗淡。
她低聲關切地問他是不是生病了,他還是沒有說話。
她的小性子上來了,眉頭擰在了一起:“喂,你有沒有在聽啊?人家說了半天,一個笑容都沒有,一點反應也沒有,太壞了。”
“悠悠...對不起。”他抬眼看她,表情很不自然。
“對不起?為什麽啊....”她的直覺一向是很靈的,而他目光中流露出的心煩意亂證實了她的惶恐。
“有些事情....我還沒想好要怎麽說。”
“說吧,說吧,被吞吞吐吐了,什麽事啊?”她依舊笑吟吟的,裝出滿不在乎的模樣。
“她....來電話了。"
“她?誰啊?”她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他嘴裏的“她”是指的誰,
“我是說....我的太太。”
“哦...原來是她。”她的心咯噔了一下,這些天她刻意想忘記的事情還是被提了出來,她努力地讓自己顯得平靜:“她決定了嗎?”
“她不同意離婚,而且把離婚材料給撕掉了....”
“撕掉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氣氛瞬間冷卻,她囁嚅著:“她真的想清楚了?她不可以說變就變的。”
“她跟我說已經買好了回來的機票。”
“什麽時候?”
“3個星期以後。”
“如果她回來....那麽....我們要....怎麽辦?”她傻傻的,結結巴巴地問。
他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她絞盡腦汁地想著他說的那些話,全身都在發抖,“你不是說她跟過去的那個中學同學出去旅遊了,而且那個人是她的初戀對吧?他們不是好上了嗎?”她用力地說,聲音尖利的不像她自己。
“那個同學是胃癌晚期,他拒絕了化療,希望好好的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本來醫生預計他隻能活三個月,他整整堅持了一年多。”
“那現在呢....那個人現在怎樣了?”
“已經過世了,後事剛剛辦完,這件事對太太震動很大,她說想了很久,決定放下了。”
“所以她忽然又覺出你的好,決定原諒你了....”她冷笑著打斷了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人生太短了.....”他好像沒有聽出她的譏諷,隻是悶悶地歎著氣。
“你呢?你很高興她回來??是嗎??”她斜著眼睛看他,覺得自己是被人出賣的傻子。
他的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一言不發。沉默是個非常糟糕的信號,非常非常的糟糕。
過去他每次提到太太,她腦海裏浮現出來的是一個年長她20歲的中年女人,去超市買菜,去公車站坐車,或是走在街道上都會特別注意那些可以被稱作“阿姨”的年長女人,雖然不想表現得刻薄,可是每當看到那些女人呆板的皮膚,黯淡的眼神,蒼白的臉色和雜亂的衣著,她都有種莫名優越感,年老色衰的女人不是對手,因為青春就是武器,而青春是無敵的。
但是現在,她忽然發現青春並不是無敵的,時間和空間都站在了那個女人的一側,她知道可道是個有責任心,重感情的人,但是這曾經讓她信賴又喜歡的優點終於變成了刺透自己的利劍。
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他和太太相依相偎的樣子,這讓她既難過又恐慌,一想到他的感情開始動搖了,她覺得好冷,一顆心好像掉入幽暗陰冷的深井之中,心底好像結冰了一樣陣陣的發涼。
“可是,你答應過要我....永遠做你的卡米爾。”她不甘心地哽咽著。
“我出去抽根煙,你慢慢吃。”他起身離座,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他看起那麽的為難,這麽的無助,是不是說明真正讓他為難的其實是自己。
她低著頭一口一口的將食物放進嘴裏,可是哪裏還吃得出半分滋味。等了好半天,他也沒有回來。她有些坐不住了,直接讓服務員打包,她拿起掛鉤上的外套提著飯盒往外走。他不在櫃台,店家說帳已經結過了,用手指了指門外,說:“應該在天台上呢。”
她滿腹疑惑推開天台的門,看看手中的衣服,夜深了,寒氣逼人,夜風一吹悠悠不由得打了兩個哆嗦。繞過正麵門廊,這才看見他背靠著牆站拐角的黑暗的圍牆下一口一口的抽煙,路燈散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落寞的輪廓。她小心翼翼走過去,一句話也沒說,背靠著牆根和他站在一處。
他低著頭默默地抽煙,看不清表情。她感到一陣心痛,無論如何她都沒法恨他。於是她隻能孩子一樣無辜地看著他,惶惑地問:“她怎麽能這樣呢?她怎麽能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呢?”
“悠悠....”他將煙頭丟在了地上,伸出腳將火星踩滅:“昨天太太發來了一張18歲時的照片給我,那是我們最初相遇時的模樣,那時候我們大學一年級,剛剛入校的第一個月,全班一起去郊遊的時候,我給她專門拍的,當這張照片出現在手機上,瞬間我的眼淚就下來了。”
她茫然地看著他,這是第一次聽他說在自己哭了,他一直那麽自製,那麽內斂,如果不是感受極其強烈,他是絕不會在公共場合情不自禁地落淚的。
“對不起,悠悠...”他皺著眉,聲音低沉仿佛來自海底:“我們不該開始。”
她的心好像被錘子擊中,瞬間碎成了千片萬片,她的大腦一片混亂,好像塞滿了線團,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恨誰,她好像在質問他,又好像在喃喃自語:“她怎麽能說離開就離開,說回來就回來呢?她怎麽能這樣子呢?可道,你好好想想,她怎麽可能這樣對待你呢,她並不愛你,我知道的,如果她愛你,怎麽舍得讓那你這些年一個人在國外受罪?”
“可能吧,我不知道....但是我發過誓,我會一直等著她的。我不應該違背自己的諾言。”
“可是,”失望化作憤怒的利刃,她痛得叫了出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是我13歲就開始喜歡的人啊,你難道沒有感覺到我的心麽,我是可以為你拋棄一切的。”
他抬頭看著她,眼底全是痛楚:“悠悠,你是個很好的女孩,我很感激能夠遇到你,隻是我們隻能走這麽遠。”
“感激?你怎麽還在說這樣的話,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啊,我要你愛我。”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嘶啞破碎,她忍住痛傷心地說:“可是最讓我傷心的是我們之間的感情甚至都敵不過她的一個電話,一張照片?!可道,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悠悠.....對不起。真的,都是我不好。”
“我不要你對不起!”她低吼。
“....”
當沉默又一次橫在他們之間,她絕望極了,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她感到內心有什麽正在倒塌,過去那個溫暖的陽光一般讓她眷戀的男人原來既不溫暖也不多情,這真讓人傷心。
她哭了起來: “你到底愛過我嗎?”
“悠悠,你還年青,你會遇到更好的人,比我好很多的人。”
“我不要聽那些廢話....如果你愛我,為什麽明天我就要走了,你都不能來看我?”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相信嗎?”
“當然信,我知道你是愛我的,我能感覺的到。”
“但是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隻有愛是遠遠不夠的。更何況,愛是個奢侈品,不是你不好,是我愛不起......”
“都是藉口,什麽叫愛不起?我聽不懂。”她生氣地吼了起來。
“我說的是真心話,愛不起,是因為我的人生已是一幅畫了一大半的舊宣紙,留給我塗抹的餘地已經非常有限了。她跟了我那麽多年,最苦的日子都一起扛過來了,還有孩子。”他聲音嘶啞:“我已經傷害過她一次,我沒法再來一次。悠悠,難道你真的希望我是個無情無義的人麽?”
他的話好像利劍一樣劈開了她的幻夢,她終於看見山穀下的霧氣徐徐散去,真相原來一直都在,在墨山黑水之間,在浮沉飄逸的白色霧氣之外,她看見他的無奈,她竟然在被他無情拒絕後依然無法責備他,他說的對,她不會喜歡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如果她不希望他將來如此對她,那麽她就不該期待他現在如此對待她。他始終知道用什麽方式說服她。
借著路燈的幽明的光亮,她看見他的嘴角緊緊抿著,嘴角下滑,顯得陰鬱而苦澀。這是一年前她和他初吻時的場景,竟然非常詭異的又一次出現在她的眼前。路燈的灰藍色的光線好像厚厚的白霜將他團團包裹住,他的臉那麽蒼白,眼睛裏也全是霜華,有一瞬間,她有種錯覺,好像他的頭發全白,他看起來像個老人,一個被生活壓榨得沒有了還手之力的老人。
一年前的她曾經多麽希望自己能夠給他力量,能夠安慰他給他溫暖,讓他再一次感受到快樂和幸福。這是她寧可辜負全世界都不願意去傷害的人,此次此刻他緘默地低著頭,他站在她的麵前卻距離那麽遙遠,而最令她心痛是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他煩惱痛苦的源頭。
轉過街拐角,成排的宿舍樓已經依稀可見。他依舊一言不發,陪著她走到宿舍口的台階前。
“我現在隻想問你一句話,如果你這次走了,我們就真的完了,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他停下了腳步,猶豫著該如何措辭。但是她隻等了短短的三秒,三秒已經足夠,如果他愛她,是不需要去想三秒才能回答這個問題的。她感到身體被切開,夜風吹了進去,心一下子空了。
她無法再麵對他的猶豫,更無法聽到他說不愛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像一隻兔子一樣逃走。她一口氣衝上二樓,打開宿舍門,阿裏和他的女朋友正在廚房裏做做飯,看見她進來,一起對她笑著hi了一聲。她一點也不想理睬,一步都沒有停頓,旋風一樣一頭鑽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她沒有開燈,沒有像過去一樣跑到窗口打開窗戶跟他揮手道別。她徒然地坐倒在床上,默默地坐在黑暗中,對著空氣發呆。門外傳來室友的笑聲,她的心口絞痛著,有著說不出的悲哀。她煩亂地站起身,走到窗口,可是她已經沒有勇氣掀開窗簾,心裏好像有什麽斷了。
她拿起手機查看著,沒有新的消息。她漫無目的地在網上遊蕩,從星座到算卦,到各種的小測試,她不知道究竟要怎樣安撫內心中的那個受傷的自己,對於愛情她已經無可期待。
然後,她看見了一篇文章《150度之無法掙脫的糾纏》
天意無法違抗,我們的相遇注定轟轟烈烈一場。無力掙脫你的致命吸引,每一步的抗拒,隻會將我們拉得更近。命運的緊緊交纏,叫我難以放下你,愛你需要勇氣,愛恨交織的刻骨銘心,隻有150度情人最懂。
150度的吸引力是宿命的,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通常在這樣的關係裏,有一方是深深的為另一方著迷而無私奉獻的。但隻要有一方不願意再繼續下去了想掙脫,另外一個就會開始糾纏,這樣的糾纏是傷痛的,而150度這樣的配對,在分手時的傷痛是最深的,是難以磨滅的“需要努力克服”的自我療傷相位。
“最難捨難離的150度 (補十二分相) 的組合,是任何坊間的愛情星座書絕不會提及,是一種配合度極低的一種,這種組合是完全不能在當中找到任何共通點,而且很多地方是完全相反,不但無法理解對方,就算自己盡最大能力去愛,但對方完全不能明瞭自己的心意,不明瞭倒還可以,最重要是身邊朋友怎樣說也鍥而不捨,抱著這段單方麵的感情緊守不放,就好像上一輩欠了對方一樣,今世即使吃盡苦頭, 也如飲甘飴,所以占星老師認為150度的愛情,就是前世的緣份。”
或許150度說的就是自己和可道的這種情況吧。如果今生無緣又何必相遇相知呢?
愛了和病了一樣,愛的時候排山倒海,分的時候,綿綿不絕的痛好像要將自己撕斷。
到處都是一片死寂。
等待是沒有盡頭的延長線,她在思念的迷霧中穿行,過不了十分鍾,她又將手機重新打開,依舊不希望錯過他的隻言片語,她痛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是個沒用的人。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已經3多天了,她依舊徘徊在這裏,慢慢的期望在等待中變成了嘲弄和懷疑。多日的等待消磨了她的意誌,她好像一個在戰壕裏匍匐的士兵,現在不需要炮彈,一口水,一碗湯,一片微不足道的幹糧就能讓她繳械投降,她精疲力竭,已經不想在乎能不能擁有全部的愛情,隻要他一個小小的暗示,她就會放棄自己的一切立場,她隻想聽見他的聲音。
她拿著他為自己包紮過傷口的手絹,還有他給她畫過的那些畫,那些代表著他們曾美好共度的時光,回憶好像有種麻醉的作用,她跳過一切不喜歡的細節,無窮的拉長和放大纏綿的片段。她始終不敢相信他能夠如此絕情。他怎麽可能說放手就放手呢?
人們說上帝給人類最好的禮物就是“忘卻”,可是上帝也許把她都給忘卻了,任憑她獨自咀嚼著孤獨和思念,她妒忌可道的太太,妒忌她的勝券在握。時間在他們身上纏繞出不可分割的紐帶,而她擁有的隻是短暫的一年。
梳妝鏡裏的她臉色蒼白,嘴唇上全無血色,她拿起桌上的唇彩,仔細地塗抹出一個飽滿又鮮豔的唇形。鏡子裏的女人果然明豔了許多。隻是眼睛裏的憂傷如此明顯,她努力地彎彎嘴角,可是嘴角好像被凍僵了一樣,露出一個哭喪般的表情,一直到此刻,她依舊不能相信這就是他們的終點。
手機叮咚的一聲,有短信進來,她的心口猛烈地顫抖了一下,撲過去拿手機,或許是轉身太急,腿撞到桌腿,痛得鑽心,可惜不是他。
桌上了書本和紙張散落了一地,她蹲在地上,都不記得有過這樣的作業,她好像已經錯過了好幾次的小組會議,甚至被同學威脅說要把她踢出學習小組。可是她已經無暇理會那些,她胡亂地將書本疊放在一起,費力的將它們抱到桌子上。書包裏還有好幾份作業,她的世界正在崩塌,她像一艘擱淺的船,學業曾經對她來說非常重要,但是沒有了他,她的生活是一片廢墟,一切都毫無意義。
他的臉在鏡子的裂紋中看起來有些變形,些陌生地看著鏡子中的她,一種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如果時光倒流,她還會出國嗎?如果她知道一切的努力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還有飛蛾撲火,奔向自己的宿命嗎?
淩晨3點,她從夢中驚醒,夢中的場景依舊清晰,她看見自己站在高高的山崖上方,一條瀑布飛流直下,激流拍打著山石水花四濺。她不知道為什麽認定自己必須要跳下山澗才可以回家。她不敢,這麽高的懸崖,她沒有膽子跳下去,忽然她忽然注意到在山澗的半中腰,有個女人身上係著一根長長的繩子正小心翼翼地順著山澗往下溜,那裏石階特別的陡峭,水流也湍急異常,幾乎完全不可能安全的涉過去。但是那個女人卻十分靈巧矯健,隻見她手足並用撐住了一塊長滿綠苔的巨石,腰上用力,笨重的身子竟然輕巧地穿過水簾,鑽到了瀑布後的山洞裏去了....她看的目瞪口呆,正在思考著自己要怎樣才能跟著一起下到山澗裏。剛才的那個女人笑容詭異忽然冒了出來,女人站在她的身後,她已經來不及躲閃,就被那個女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摜下山崖....
她喘著粗氣從巨大的恐慌中驚醒。“我死了嗎?我在哪裏?”她環顧四周,夢中的一切真實得令人一陣陣的後怕,在現實中她已經輸了,在夢境中她依舊敗給了她。
黑暗中她摸索著來到廚房,打開冰箱,卻完全不記得自己要拿什麽,她順手打開一灌可樂大口大口地往嘴裏灌進去,涼颼颼的寒意直達她的胸口。她想這就是傷心的味道,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
午夜的漆黑環繞著她,她是這世界的棄兒。或許他和她的一切過往都隻是一場夢境,當她從夢中醒來,依舊生活在一個冷酷的世界中,沒有南瓜燈,沒有仙女,也沒有水晶鞋。
手機叮咚一聲告訴她有短信進來。她沒有動,疑惑地看著在黑暗中散發幽藍色的光芒的長方體,淩晨4點的短信,她的心怦怦地又跳動起來,她多麽希望這是他發來的,多麽希望那個雨夜能夠重來,“聽著雨,想著你。”那是她永遠無法忘懷的記憶....但是現在她已經沒有太多的把握了。
她並不急於去查看短信,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遠遠地看著火光,隻要火柴還沒有熄滅,她就有了快樂的理由,她害怕又一次的失望。
知道第二天的下午,她才打開了那個短信,是舅舅發來的,上麵寫著:“外婆病重,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