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5）修訂中

5.

日子如水墨畫卷般徐徐展開，她將對愛情的懵懂停留在13歲的書簽裏，愛是一枚青澀的無花之果，但是卻在她的描摹下越來越精致飽滿恍若一顆飽含淚滴的玫瑰，當夜晚降臨，她放任自己在回憶的潮水中沉浮，她無數次地想象著，將那些美好畫了下來，在一幅又一幅的插畫中獲得了難以形容的安慰。她會苦笑著問自己這算是愛情嗎？為什麽所有的篇章都隻有自己一個人在舞蹈？

16歲那年，小丹一家搬去了外省，她依舊會時不時跟小丹打個電話問候一句，小丹的父母消息靈通，多少有可能知道可道的境況。她聽說可道出國後並不順利，又聽說他跟女朋友分分合合，一直沒有結婚，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可道音信全無，但是她依舊不願放棄，每次跟小丹聊起來都會問一問有沒有可道的消息。

 

她考上了縣裏的重點中學，在學校裏她是沉默而內向的，她不是一個好的學生，學習成績不出眾，班級活動也不夠積極，見到老師遠遠的過來會毫不猶豫地繞道走，在同學中她也不夠討喜，女生們愛嘰嘰喳喳的話題對她來說毫無共鳴，她也不喜歡談家裏的事情，也沒有那麽多的新衣服和新裙子可以炫耀，於是更加喜歡獨來獨往，一個人低著頭想心事。有時她會跑去教學樓天台上畫畫，一畫就是幾個小時。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穿著隱形衣行走在大地上的人，是個沒人在意和看見的小人物，知道有一天她親眼目睹了轟動學校的淩暴事件。

 

那天她放了學不想回家，偷偷地跑去教學樓的天台角落裏畫畫，忽然天台門吱呀一聲響，她看見老K從門後麵冒了出來。。她不知道老K為什麽會忽然出現在這裏，一顆心噗通亂跳著，一動不動地躲在門後，生怕被老K發現。

 

老K是學校裏人見人怕的混混兒，成績不怎麽樣，打架卻是一把好手。因為會打架也認識了好幾個鐵杆哥們，他們都喊他老大，對他言聽計從。老K也覺得自己真的是個人物, 關鍵是因為他家有錢，據說老K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老K的爸爸跟另一個女人結婚，去了美國，平時對老K不太管束，但是畢竟心裏惦記著老K，雖然無法照看，就經常給她寄錢回來，讓老K隨心所欲的花錢，常常跟著老K的那幾個哥們家裏條件都不是很好，老K常常請他們吃好的，哥們兒就更加忠心耿耿。老K的故事這麽傳奇，校裏校外，都知道他的大名，連老師都不敢惹老K，對他的是是非非往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老K不耐煩地在天台上來回踱步，時不時地看看手機，過了不一會兒，樓梯道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老K的兩個手下的弟兄，一邊一個押著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從樓道裏上來，幾個人盤問了幾句，一言不合就開始動手，她驚恐地看著3個大男生圍著雷舟拳打腳踢，感到手足無措。

 

幾個人拳打腳踢一番，打完了將大男孩從地上拉起來，虛情假意地幫他整了整衣服，對他說，現在誰都看不出你挨過打，你要是敢告，保管卸你一條胳膊一條腿。”

 

讓她驚訝的是，那個男孩始終沒有作聲，既不求饒，也沒叫痛，甚至也沒有說狠話罵人，好像隻是默默地忍受著折磨，一幅打死了也不吭氣的意味。

 

老K看著打得差不多了，不再理會地上的大男孩，帶著手下弟兄說說笑笑揚長而去。她等他們走遠了，才從藏身之處跑出來查看男孩的傷口。那天是她第一次見到雷舟，後來她跟雷舟成為無話不說的朋友，才知道雷舟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雷舟的爸爸跟另一個女人結婚，去了美國，平時對雷舟不太管束，但是畢竟雷舟是親生骨肉，雖然無法照看，就經常給他寄錢回來....

 

雷舟挨打的原因是因為有人說他是同性戀。她從來沒敢問雷舟這是不是真的。高中畢業後，雷舟去國外念書，她失去了一個好朋友，這讓她更加的孤獨和悲傷。

 

她考入了大學，青春像一朵低頭綻放的百合花，在三月料峭的冷風中瑟縮而多愁，她一路走過以一種自己並不明了的冷豔姿態。

 

一次小丹來大學看她，晚飯後她們沒有直接回寢室，而是手挽著手散步去了學校的大操場。她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圓，好像懵懂的大眼睛一路跟著她們。學校的操場黑在月色中空曠而寂靜，她和小丹攀上高高的裁判台，四下靜悄悄的，她們腿靠著腿，輕輕地說著話。

小丹有了男朋友，男生是同係同年級的，在學校廣播站當播音員，一開始小丹注意到他就是在校廣播電台聽到他的朗誦，說話字正腔圓，聲音特別好聽。說到這裏小丹咯咯地笑出聲來，她聽出小丹的聲音裏有種讓人妒忌的溫柔，隻有戀愛中的人才有這樣的甜蜜。

小丹說，他們其實一直都知道對方，可是始終沒有機會認識，巧合暑假的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申請到了學校暑假補習班的教學工作，晚上常常一起在教師辦公室裏備課，不知不覺中兩人越走越近。

暑假補習班快結束的時候，他們已經頗為熟悉，有時候他們晚上備好課，會一起散步，小丹說他們曾經在操場側麵存放體育用品的儲藏間裏呆過一夜。

她眼睛睜得老大，一臉訝異地問，真的嗎？就你們倆個？

你可別瞎想，我們隻是擁抱.....小丹扭捏起來。盡量顯得輕描淡寫。

我才不信，你老實交代，還有啥？饒是如此依舊讓她感到了妒忌。

還有....就是......我們接吻了，我的初吻哦....小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瑰麗的潮紅，眼睛亮亮好像能掐出水來。

她沉默了片刻，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歪著頭既羨慕又好奇地問：初吻啊？到底是什麽感覺？

我也不知道，就是暈乎乎的，完全都記不得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們真的就是這樣抱了抱，然後又親了親，其實很慌亂，我覺得一點兒也不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子，反正沒有那麽誇張。

可是她並不滿意於小丹的回答，不依不饒地盤問每一個細節。小丹被逼得挖空心思地講了所以記得的細節，終於經不起更多的盤問，小丹拉起她的手輕輕搖了搖，討饒起來，悠悠，你也快談個男朋友吧，不就什麽都知道了。我的故事講完了，現在該你了，講講你的初戀吧。

我的初戀？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的那些算不算初戀呀，感覺好像都是自說自話呢...她自嘲地歎息，眼睛看向遠處。操場後的黑沉沉的樹叢飄來若隱若現的樹葉的和甘草的甜香，也許是那晚的月色太溫柔，讓她有了述說的願望，她第一次說起了青灰色的台階，樹蔭後的眺望，還有那扇漆黑的小窗，最後還提到了那隻讓她又感激又感動的螢火蟲。

 

哎，要我怎麽說你好呢？小丹認認真真地聽她說完，長長歎了一口氣，好一會兒，才說，悠悠，你太癡情了....螢火蟲是活不過夏天的，沒有任何一隻可以。

 

可能你是對的，不過我覺得隻要有這樣的一直螢火蟲能一直活在我的心裏就足夠了。她心裏感到不快，畢竟跟小丹說了這麽多並不是期望她潑冷水的。

雖然太不可思議了，但我還是覺得你挺勇敢的，真想象不出你有這麽大膽，難怪你一直跟我問起老師的事情呢。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其實我都不知道當時哪來的那些傻氣。或許人都是有兩麵性的，在愛情麵前就會變了一個人一樣。

夜風不知道從那個方向吹來，幽幽撩動起她的長發，她恍然又聽到了童年遊蕩在心中的旋律，淒迷而憂傷，讓月光也顯得蒼白清冷起來。

小丹好像看出她在微微地發抖，坐近了一些，親昵地挽住她的一直胳膊，小丹說，我忘記了是在那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如果你很愛很愛一個人，一定要趕快說出來，不論對方覺得多麽肉麻惡心也無所謂，要快點告訴他，不要害怕，因為去愛和被愛都是一件好事。如果你很想很想一個人，一定也要讓Ta知道，你在想她，因為思念和被思念都是一種莫大的幸福。時間很匆促，生命很短暫。不要以為以後再說還來得及，緣分其實很難得，而且往往隻給我們相識的機會。

她感激地對小丹笑了笑，感謝有這樣善良可愛的朋友。

其實我也知道我這是單相思是走火入魔，這麽多年了，就算我心裏胡思亂想，又能怎樣？老師隻怕連孩子都有了。

等等，等等，悠悠，我忽然想起來了，我記得聽我媽說，老師還沒有結婚，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跟女朋友分手了，女朋友其實已經回國了。

真的嗎？她覺得心跳停止了一樣，她沒敢告訴小丹的是，她的心中其實一直有個心願，她想去看看可道，無論他在哪裏，隻要他還沒有結婚，她都是有希望的。現在好像老天誠心要給她一次機會，滿地的月光忽然變得如此明媚，恍如白晝一般。

從那天開始，她的生活變得異常的忙碌，她一邊開始認真的複習考TOFEL,一邊利用業餘時間打工賺錢為出國讀書籌集學費。

 

大學畢業後她在一家外資貿易公司當文員，日子過得忙碌而繁瑣，在劈劈啪啪敲擊電腦的聲音中，她會偷偷抬起頭觀察著周圍，公司的女同事們都比自己年長，她在女人們的臉上看見焦灼和煩躁，身上帶著塵埃落定的氣息，還有那些每日不斷重複著的關於孩子，車子，房子的抱怨都讓她不寒而栗，她覺得自己的人生明明剛剛開始卻仿佛已經無可救藥地落入窠臼了。

 

她想象著自己終究有一天會逃離現在的生活。青春正在離自己遠去，她感到自己的腳越來越重，而心依舊在遠方。有的同學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同學聚會上的話題也都是圍繞著現實生活中的方方麵麵。

單位裏有熱心地大姐給她介紹男朋友，她推卻不過去見了麵，兩個人約會了幾次，

記得男孩輕輕攬住她的肩，他充滿愛意的目光從幽深的湖底升起，閃耀著溫柔的光澤，她不由自主地揚起了臉，心也跟著莫名地潮濕起來，宛如微風拂過湖麵，蕩漾起迷醉的漣漪。當他唇觸碰到她的，她好像被燙到了一樣，猛地睜大了眼睛，頭頂上方的月亮一下子變得蒼白而碩大，好像是可道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進她的心底。她慌亂地推開他，她聽見男人在呼喚她的名字，但他越是這麽如此，越是讓她慌亂，她不敢回頭一口氣跑回宿舍，將門從房間裏麵上了鎖，又擔心不夠似的，將幾個凳子拖到門口頂住了門。男孩在門外輕輕地叫她的名字，她不回答，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坐在黑暗中傾聽著，男孩敲了一會兒門，大概也並不確定她到底在不在寢室，也隻好走了。

晚上她獨自躺在宿舍的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這算是自己的初吻嗎？應該不算吧。初吻怎麽可以就這麽輕易地給了一個自己並不算喜歡的人呢？她小心地摸摸自己的嘴唇，心裏的懊惱又多了幾分，如果是可道就好了，她對著窗外的月色迷惑地搖搖頭，如果是可道就不一樣了吧。

後來她又遇到了那個男孩，他在一家知名的外資廣告公司當客戶經理，他有一個嬌小甜蜜的女友看上去確實陽光而自信，也持重了很多。那天一邊笑著男孩跟她道歉，她搖搖頭也笑了，其實她一直都不討厭他，隻是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可道，就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此後再遇到對她又好感的異性，她更加退縮，每當對方表現出深入交往的要求，她就會避而不見，她害怕陷入嚴肅的關係，因為那樣一來她就將永遠失去和可道重逢的機會了。

 

漸漸地約她的人越來越少，她的空閑時間越來越多。

 

她利用一切的業餘時間複習考試，一次考得不理想，就再考一次，她聽小丹說可道去了C市，於是在申請學校的時候填寫的永遠是C市的大學。同事間都傳說她的男朋友在國外。

 

這一次她托福和Gmat的成績都考得不錯，申請書寄了出去就好象風箏一樣，帶著遠遠的希望。為了讓等待不是那麽難熬，她試著重新拾起了畫筆，獨自躲在房間裏畫插畫，每當她完成一副插畫，就將圖畫上傳到博客裏，再配上合適的音樂，這個小小天地慢慢成為她生活的全部重心和樂趣。在網絡上她認識了很多和她一樣喜歡畫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