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語不知道今天是哪顆煞星高照,穿街走巷逛小店也能踩著雷人區。
馬路對麵朝她招手,施施然,扭著腰肢走來的是佟梨君,宋語這些年最想耳光洗禮的候選人第一名,她猶豫了一千年還是很慫得同招手喚她過來,
她是宋語前男友陸驍的劈腿女友,起碼三年前臨畢業時是這樣的,後來宋語有意無意得躲著他們,但她的出現宋語不意外,應該是被昨日班長的畢業三年聚給炸出水麵的。
還是一點沒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齊劉海披肩長卷發,仙氣十足,總之一副女生公敵的狐狸精樣,寒暄,一番你好我好大家好之後,沒想她嬌嗔說
“宋語,你應該告訴我他那方麵不行的,怎麽能這樣呢?”
“What????”,宋語差點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又一次被洗三觀,這話題都能當眾愉快談論了?
“你說誰?”
“還能是誰,陸驍啊”,佟梨君好像自己在說的是1+1=2。
宋語嚴肅想了2秒,自己是不是有必要改名叫宋無語?要不腦門上得寫上“抵製蠢貨!!”才行。
你丫的把他搶走之前也沒問過老娘意見呐?
她也恨陸驍,可還是下意識偏袒他,
“和我在一起時挺好的啊”
梨君張嘴,又把話吞了回去。
轉瞬又陽光燦爛笑,忽閃閃著會說話的大眼睛說:“你昨天幹嘛不來呀?陸驍和嶽湛還念叨著你呢”
宋語對她這副畫皮臉討厭至極,大概陸驍就愛她這種轉臉給他個棗的軟萌樣,
宋語憋出個笑臉,“今天我趕時間,要不改天再聊啊”
梨君拉住欲百米衝刺出去的宋語,再三用甜膩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讓她晚上一定得跟大家吃頓飯,宋語恨不得爆出粗口。妖怪還不快快退散!
現實很骨感,她又很慫得保持良好素養得應了,她那專注女兒書香氣質、淑女教育一百年的老媽估計非常欣慰。
華燈初上,A市最繁華的街道,門口排著最多低頭刷微信朋友圈吃貨的餐廳,陸驍還是一點沒變,宋語記憶中的樣子,永遠不知疲倦帶著微微笑的一張臉,麵如冠玉,目如朗星,配上高大健碩身材,還是俊美有型,一桌菜一圈人,包間裏談笑風聲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可宋語的目光還是像磁石,不由自主被陸驍吸引去,三年裏多少次她想象陸驍坐在他對麵,用那燦爛桃花般的明亮笑眼看著她。還是那樣青春飛揚得,笑容還帶著不諳世事的單純活力。
隻是現在,讓陸驍展開笑顏的對象不再是她。宋語不知道自己幹嘛要來,真正是陸驍虐她千百遍,她待陸驍如初戀,說來,陸驍也確實是她初戀。從大一軍訓第一眼看到他,她就再沒有移開目光。女追男隔著鐵紗才是,大二時千難萬險撲倒男神,以為就可以與君happily ever after 了,後來的狗血神劇情真是簡直了!
有時候她希望陸驍過得不開心,這樣可以甩了這個趁她出國交流半年就鳩占鵲巢的綠茶婊,
有時候她又反悔,大概陸驍是真心愛她的,要不怎麽會在一起三年了還不放手?也許自己才是耽誤了他兩年青春的人?其實她明白就算分手,大概陸驍也不會再屬於她,看他現在的目光,完全未曾在她身上停留。他早已忘了她吧?
誰上心誰輸,對,愛情的規則就是這樣殘忍,她清楚記得那一天,她回國後第一天去教室,在同學湧進來的那一刻,她緊拉著陸驍的手,他回頭調皮又寵溺得看她的眼神,她清楚記得那一天,她歡快得跑向馬路對麵正等著她的陸驍,坐著她的山地車緊緊摟著陸驍的腰,她清楚記得那種平和安定的感覺,哪怕這樣一起相伴到老,哪怕一起對抗著全世界也不怕的安定感,她清楚記得步履輕盈滿懷期待走向陸驍宿舍樓,如火的夕陽裏她想起陸驍時湧起的幸福感,大概就是這些一個個時刻串了起來,不時在她心裏敲蕩下,讓她不忍殘忍抹去陸驍在她心裏的影子,和那些美好瞬間。
哪怕隻有她一個人記得也好呢。
嶽湛打斷了宋語的思路,自來熟得,
“來來來,聽說宋語你現在在一個大公司做董秘啊,不簡單啊,我敬你一個”
宋語尷尬笑笑,應付喝了口啤酒,
“幹了啊,能喝不輸,領導秘書!不會喝酒,前途沒有!來,幹!”
宋語也不推脫,有些人,她不想多看一眼!一口悶掉,“爽快!”
“好事成雙啊,天上無雲地上旱,剛才那杯不能算!我再敬你一個”
宋語已經感覺臉發燙,她最多也就兩杯量,“差不多了吧?我不怎麽喝酒”
“沒事的啦,白酒當茶,啤酒刷牙!........一口兩口漱漱口,一杯兩杯哪算酒?”
宋語猶豫。
“這麽不給麵子?哥生氣了啊”
宋語求助的眼神隻掃向了一個人,可惜那個人專注和班長聊天壓根沒在意這邊,
宋語大義淩然一仰頭,又一杯啤酒咕咚咚下肚。
嶽湛這個瘦弱書生模樣卻灌酒狂人這才放過她,還獻殷勤得給她夾菜,稱讚她大公司做派,一幹男人附和,隻有佟梨君嘴撇撇。毫不掩飾那尖酸,“什麽大公司做派,誰不知道這年頭女秘書是幹什麽的?”,被嶽湛一個眼神嚴厲製止。
宋語一點都不驚訝她這話,梨君和她大學四年舍友,外表一幅單純無害,實際自私自我,婊出天際,別的女生在她眼裏都是存在感稀薄如路人,沒有她佟梨君得不到隻有她不想要的東西,包括男人,一言不合就去搶別人男朋友的事,她也不是宿舍裏第一個受害者,梨君會真心祝福別人好才是奇事趣聞。
宋語客氣笑笑,陸驍憑什麽要找個這樣的女人來羞辱她?喝醉也好,何必要清醒?
有幾個嶽湛酒友同學本與宋語不熟,不知何故也一直來要她喝酒,不善言辭酒桌白癡的宋語一杯接一杯。到最後分不清是她自己想喝還是人家要她喝。在她喝斷片之前,隻記得嶽湛的高聲喧嘩,
“各人自掃門前雪啊,都幹了,喝!”
站在她身邊的是陸驍,正皺著眉頭神情複雜看著她。
暈乎乎的宋語像踩著團棉花,人在霧中盤旋,順勢賴在了陸驍懷裏,再也不願放開。
一夜各種奇奇怪怪不著邊際的夢。
宋語早晨醒來才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床上,頭痛欲裂,感覺像條被擱淺的魚,還好還穿著昨日的衣服,她撓破了腦袋回想昨晚的事,無果,真糟糕,迅速逃離現場也無果,被開門回來的陸驍抓了個正著,
他拎著包肯德基外賣袋,徑直走向廚房,一副平淡語氣讓她吃了早餐再走。
宋語不敢看他眼睛,老實照做,按她對陸驍的了解,他這是發火的前奏。
兩個人默不作聲吃飯,宋語想象自己現在,肯定妝容花成孤魂野鬼樣,配個殺馬特發型,她想死的心都有了。沒胃口,把那肥胖矮冬瓜似的油條揪了又揪,她按捺不住問:
“陸驍,我怎麽會在你這的?昨天喝茫了實在想不起來了”
陸驍不答,隻不過投了個不怒而威的眼神,震懾得宋語不敢再吱聲。
吃完,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陸驍麵無表情,看向窗外,快冬天了,天很藍陽光普照,可殘立枝頭的樹葉兒蕭蕭瑟瑟,根本無心欣賞。
昨晚梨君恨恨的話還是在他耳邊回蕩,
“她喝醉關你什麽事?你是他什麽人?我就知道你們舊情難忘,好了,你去陪她,從此以後,我們各走各的,你不要再來找我”
這是三年多來她多少次說類似的話了?他記不清了,每次不管對錯都是他服軟,得絞盡腦汁搜刮甜言蜜語去哄,得大手筆去買買買,得九九八十一招去搞浪漫恩愛,他真的累了,三年多了,他每天加班加到天荒地老,還是不夠梨君一身名牌珠光寶氣出入時髦的需要,她就是那花蛇女,美麗但有毒,不是他能負擔得起的美麗。
心累到梨君和嶽湛大搞曖昧舉止親昵他冷眼旁觀,不想再理會。嶽湛隻是她手裏用虛情假意滋養的另一條魚,或者另一隻工蜂,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昨晚他在沙發做了個好夢,夢裏他是輕鬆的,自由的。有一個心愛的人陪在他身邊,他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但是天長地久的綿綿情意讓他醒來還殘留幸福氣息,他在沙發坐了好一會兒,那氣息慢慢消逝,換作滿屋子的惆悵。
“謝謝你的招待,我回家先了那”,宋語站起身,偷偷瞄著陸驍的反應,
“陪我走走吧,反正周末”,陸驍起身走進臥室換衣服。宋語淩波微步衝進洗手間,洗漱。
公園裏有打發時間下棋的,有倒走鍛煉的,有坐草坪閑聊曬太陽的,有孩子放風箏的,也有三三兩兩的情侶嬉笑的,卻很少陸驍這樣板著個臉,另一個受氣包似得跟著,也不說話的。
兩人在一個石桌邊坐下,宋語試探問:“不會是因為我,你和梨君鬧不愉快了吧?”
陸驍茫然,盯著麵前綠波蕩漾的湖麵。過了好一會兒,淡淡擔憂說
“你說你喝那麽醉遇到壞人怎麽辦?”
宋語一下子放鬆下來,嬉笑說都是同學什麽壞人。
陸驍眼神冷如霜,“昨天那一桌男的,就是出來喝酒的,你來幹嘛?”
宋語賭氣,“佟梨君可以來,我就不行?”
“你跟她能一樣嗎?”,陸驍凶神惡煞。
宋語心裏更氣,低頭自己嘀咕“有什麽不一樣?就她是公主,別人都醜小鴨?”
陸驍歎口氣,無奈說“你跟他們不是一類人,咱們一個班級45個人,加隔壁3個班的,你跟幾個男生熟?”
這下把宋語問倒了,她被老媽洗腦久了,欣賞的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似的交際。從沒想過去好好熟悉誰,談得來就談,兩句話不對味的直接就被她在心裏拉黑了,尤其昨天那幾位灌她酒的,看不慣他們總愛吹牛拍馬江湖氣浪費生命,幾乎沒交集,包括一貫口蜜腹劍的嶽湛,己所不欲 勿施於人,怎麽可以巧舌如簧,逼女生做不喜歡的事情呢?太不紳士風度了!熱衷看女生醜態也絕不是非禮勿視的君子所為!
“好了,不準有下次!”
“知道了”,宋語低著頭,像犯錯的小女孩。
陸驍點了根煙,看了宋語一眼,宋語示意無所謂。
吞雲吐霧中他的話語似乎也淡得虛無飄渺,
“還有,我跟梨君分手了,當然不關你事,你也不要問了”
宋語想象梨君的吃醋指數,如果她知道前女友在陸驍家過夜,吃醋指數得破表了,
什麽話題她都能聯想到男盜女娼去,似乎每個人都是食色性也、欲望大過天。
“大概她等我這句話很久了”,陸驍苦笑
宋語突然明白了梨君那床事言論的目的,大概自己是離間計的最好人選,毀一個人先從豔情浪史床幃密事開始,完全是梨君一貫做派,當年她挖小潔牆角還詆毀小潔的話可比這難聽,宋語不敢重複給小潔聽,萬般逼問下隻支支吾吾說大概是“洞房夜夜換新郎,一雙玉腕千人枕”的意思。
小潔當場怒摔手機,她也不是吃素的,把梨君筆記裏對每一個前任的刻薄評價、浪蕩情話、她手機裏18禁的豔情風流短信,截了圖統統打印出來,貼得大街小巷隨處可見,全校一片嘩然。隻不過人至賤則無敵,梨君竟然還能享受成為網紅的歡快,也更加肆無忌憚夜宿校外,也是夠膽。
宋語就這樣夾在了兩大女神之爭,成了犧牲品,她怎麽也想不通陸驍會成為接盤俠,頭頂綠意盎然還能甘之如飴。
宋語隱藏一股淡淡鄙夷問陸驍,
“你就那麽喜歡她?她到底有什麽好?”
實際上這個問題她三年前就該問,就在她回來的當天,陸驍說給她接風,結果她在男生宿舍樓下傻傻站了3小時25分鍾。當親眼目睹陸驍送梨君下樓,兩人親密如一人從她身邊走過,不知所措躲在暗處的她像極了一個白癡。沒有哭鬧沒有罵街,老媽告戒她:男人一旦心係別人,十匹馬也追不回,打擊報複這種事是七傷拳,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她就這樣被分手,淡然得,剩哀怨在風中飄。
陸驍歎氣,“我也不知道她哪裏好,大概就是長得好身材好吧,這就是個萬能看臉的時代不是嗎?男人都有虛榮心”
“男人都這樣賤的......漂亮女人對他越不好,反而越想去征服,最後深陷自導自演的,那輾轉反側求不得的悲情英雄故事中,就算分手,還能執迷不悟得慶幸,自己也在卑微的人生中當過了一次華麗麗的男主角!”
宋語內心深處是生氣不甘的,你這個愚蠢的白癡!白瞎了一張本就是男主角的臉,去任那蛇經病糟蹋,該!就那樣,梨君的備胎還是那麽多,你連四大主胎之一都輪不上!
可是淑女的她是不會說重話的,言不由衷說:
“還喜歡她回頭哄哄就是了”
沒想陸驍堅定說:“分了,我說真的”
輪到宋語沉默,頓了頓問了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問題,三年前,為什麽邀請了她吃飯,卻又各種失聯避而不見?如果已經劈腿,為何那天還要對她百般好?
陸驍抱歉解釋,
“你的記憶好像和我的不同,那天對我隻是稀鬆平常的一天,也不怕被你知道,當時我為愛情衝昏頭,根本忘了約了你的事”
這個解釋讓宋語更難受。他早把她忘了!
宋語很想問那亙古不變的老問題,陸驍,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可是理智的她按住了那個想為情衝動的她,問這些有什麽意義?沒愛過?愈合的傷口又撕開。愛過?可那愛已是過去時態,早已遺落在時光某處,提起隻徒增傷感。
“我們還是朋友麽以後?”宋語臨分別時默默看著陸驍,
“當然,一直都是,不是嗎?”
這是宋語聽過的最傷感的一句話。她要的是歲月還她一個愛人,不是一個有號碼有微信卻從來不聊天不約見的普通朋友。
一切回到正軌,一切又回歸沉寂,包括宋語那顆不切實際、期待陸驍回頭的心。
一個月過後,陸驍短信問宋語:““那次喝醉了你說還愛我,現在呢?”
宋語回:“如果你湊巧還是陸驍”
陸驍約她見麵,還在那個公園,兩個人坐草坪上懶懶曬太陽,懶懶說話。
之後的又三個月,他們周末就相伴去遊玩,去動物園、去超市采購、去吃飯、去看電影、去各自家裏閑坐隨意聊天、去陸驍加班的寫字樓、去遠遠近近的每一個景點.........
他們像老朋友,陪伴對方,抵抗寂寞,隻是從不觸碰愛情。
陸驍生日的那一天,宋語準備了蛋糕、氣球、鮮花、賀卡、生日禮物、加一桌子飯菜和熱情,請他來家裏吃,還下了部他愛看的科幻電影,
他加班到深夜, 她等到深夜,隻等來短信,
“小語,如果我問你會不會嫁給我,你會怎麽答?”
宋語毫不猶豫答“會”
陸驍:“哪怕你明知道我沒辦法像對梨君那麽愛你?”
“嗯,我知道”
“為什麽?”
宋語:“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世上隻有一個叫陸驍的人讓我有想去愛的感覺”
淩晨,陸驍回了:“我相信你會遇到更好的人的,這樣的你我怎麽忍心再一次傷害,離我遠一些,我們不要再聯絡了”
宋語鼻子一酸。一向堅強獨立很少掉淚的她哭得稀裏嘩啦。就一次哭個夠,然後忘了那個叫陸驍的白癡和那些年少時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