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冬天是很冷的,走在街麵上不大會兒就能鼻涕眼淚橫流,臉箍給生疼。但她又暖融融的,因為回到屋兒,生著熱騰騰的火爐子,窗玻璃上全是哈氣。家家點火,戶戶冒煙,太陽三竿了,街巷裏的煙都沒散去,任憑西北風呼呼的吼,爐台上烤的饅頭焦黃,白薯流出了糖油。
張恨水先生在《春生屋角爐》裏這樣描寫老北京冬天和爐子:“盡管玻璃窗外,西北風作老虎叫,雪花像棉絮團向下掉,而爐子燒上大半爐煤塊,下麵爐口呼呼地冒著紅光,屋子內會像暮春天氣,人隻能穿一件薄絲棉袍或厚夾袍。”
一到冬季菜就少了、價兒也齁兒貴,隨說是天子腳下,但也都不富裕。所以一個冬天吃的蔬菜,都得在入冬前存上,心裏才塌實。存菜當然以大白菜為主,因為這白菜棵大、便宜、摟吃,額外再存點便蘿卜、倭瓜、土豆、大蔥、海帶,外加上粉絲、粉條、水疙瘩、醬疙瘩、白薯、酸菜。大白菜每家兒少則存上幾百斤,人口兒多的照著千來斤存,免得到了第二年春上一家老小吃不上菜。即便是這些菜,熱愛生活的北京人,也能做出個七葷八素,熱氣騰騰。
俗話說“蘿卜白菜保平安”。我們就先打白菜說起,這是家家戶戶最常吃的。清水熬白菜、粉絲熬白菜、蝦皮熬白菜、土豆熬白菜,還有就是爐肉丸子熬白菜,燉肉熬白菜或白菜汆丸子,肉絲炒白菜絲兒、醃白菜幫兒、涼拌白菜絲,還有的家兒,上頓吃了燉肉,把湯留下,下頓就用肉湯熬白菜。雖是了哦北京人到冬天兒哪白菜咋法子,但誰都沒吃傷過。
就拿爐肉丸子熬白菜來說,現而今“南式魁”豬肉鋪爐肉丸子,在市場上已經絕跡多年了,但天福號的爐肉丸子也是絕頂的好。爐肉丸子是大個扁圓兒的,嚼起來有韌勁兒,在鍋裏熬多久都不會散。做的時候白菜切塊兒,放在鐵鍋,但最好是沙鍋裏煮。爐肉丸子或整個或改刀切四瓣,和白菜一起熬,爐肉丸子的肉香與白菜的清香混在一起,與蒸米飯搭配,簡直就是冬季裏絕配。
除了熬白菜,還有白肉汆酸菜或酸菜粉絲、“撥魚兒”或“片兒湯”,醋溜土豆絲、炒土豆片、炒白菜、黃豆炒鹹菜絲兒等等。
黃豆炒鹹菜絲,您得買個水疙瘩和柿子椒,再泡上青豆或黃豆,要是講究點的這肉絲怎麽也得擱點兒。先把發開的青豆或是黃豆煮8成熟,水疙瘩切成絲兒,用清泡去鹹。肉和柿子椒切絲兒,上鍋才能炒。愛吃辣的主兒,您再熱熱的澆上一勺剛炸得的辣椒油,那可是滿屋生香啊。等哪天您家裏要是來了熟客,擺個席麵上它也不丟人。
還有“撥魚兒”,現在做的人少了。做“撥魚兒”,先把白麵用溫水和成糊狀,這可是的難拿的活兒。稠了成了麵疙瘩、稀了撥不成魚兒。水燒開,單根筷子,順著傾斜的碗邊,把即將流出的麵糊壓成兩頭兒尖、中間粗的魚狀,開鍋放進白菜葉或白菜絲兒,也可以事先蔥薑醬油嗆鍋兒。吃撥魚兒也有幹吃的,放上炸醬,也是一味吃法。
那時的冬天一進院兒,就瞅見屋簷下碼的、台幫上堆的、牆上掛著的,大多是白菜、老倭瓜、大蔥,成了獨特的一景。現而今隨著人們的生活好了,菜也多了,都買的起了,也就不用儲存了。但這北京曾經有過的一道亮麗的人文景觀,是萬不可被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