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巴尼的夏天也有沉悶的時刻,比起小時候武漢的夏天要緩和不少,但也著實讓我煩躁了一番。好在,隨後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陣雨,衝掉一切煩雜。難得自己想要閑暇下來,我帶起耳機,聽起了久違的SHE。都是十年前的老歌了,《一起開始的旅程》,《金鍾罩鐵布衫》,《Super Star》,《中國話》等等。SHE啊,伴隨了自己整個青春的歲月,如今聽來仿若隔世。
何時開始跟青春說再見,何時不得不說再見,大概是驀然發覺自己好久都沒聽SHE了之後,大概是聽那些感動自己整個青春的歌詞發覺有些幼稚可笑了之後,我才不得不心甘情願地承認,是的,青春已經離我遠去,遠得連尾巴都看不到,遠得甚而連被陽光拉長的影兒,都不見蹤跡了。
這麽多年,十年有了吧,不,我說不止十年。慢慢地,我開始變得有資格回憶十五年,回憶二十年了。對,喜歡聽SHE的歌應該是12年前或13年前的事情了。我清楚記得,高一那一年的某個周末下午,我獨自一人在學校宿舍裏聽那個時代特流行的磁帶。聽的那首歌叫《熱帶雨林》,窗外是武漢陰冷的初冬,開始飄雪。年僅15歲的我,應該是沒有聽懂歌詞的含義,不懂所謂類似饒恕愛情的意思。可是我清楚記得,彼時心裏的悲傷與這首哀歎愛情逝去的悲傷不謀而合——完全“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後來SHE出了轟動一時的《Encore》專輯,校園裏每天都循環播放《候鳥》這首歌,以至於現在每次聽起來,我就想起華師一楊家灣校區,兩排高大的楊樹,斜影綽綽;我就想起吃完晚飯後的校園,夕陽西斜,遠處籃球場足球場少年的吆喝聲,歡呼聲,仿佛順著時光隧道來到我的耳畔;我就想起教室裏麵同窗埋頭苦讀的聲影,還有同樣埋頭苦讀的自己。那個時候的自己單純得可愛,不知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麽,但是那場被冠以決定自己一生的考試,足以決定自己整個青春的目標。有目標畢竟是件好事情,有目標的青春所以這樣難忘。
直到如今,我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總有種要去溫柔地抱抱她的衝動。
後來的我自己,跟後來的SHE,走失了。我很久都沒有聽SHE的歌曲了,她們最後一張專輯是什麽,叫什麽名字,音樂風格是怎樣的,我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這中間過了十年這不長不短的時光。十年間,Selina結婚了又離婚了,Ella結婚了而且要有Baby了,Hebe單飛做回田馥甄,如日中天。她們三人當初單飛發展時的宣言是,單飛但不解散,故而之後也有三人合體的零星作品出來。出國之後我很少聽SHE了,特別是近幾年,但是對她們仍然會有些關注,僅限於看到了新聞會多看幾眼罷了。Selina被求婚的那場演唱會視頻,我來回看了幾遍,眼淚婆娑,仿佛是自己在嫁女兒一般;幾年過後,Selina離婚,看完她通過華研發出的離婚通告,我又哭了。這一次為什麽哭,連我自己都說不清了。我自認為並非感傷婚姻不易,大概更多是感歎自己青春遠去,那個年少時期總是腦海裏做夢自己與眾不同的我,終於也融入他們,終於也成長為他們。我哭,不是傷心,不是感傷——帶“傷”這個字眼的任何詞匯,總是隱隱地含有比較的意味,而我並不想比較青春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到底孰優孰劣,就像我並不苟同“成長為自己曾經討厭的人是一件壞事情”這個命題一般。對於Selina,我看到小時候理所當然認為最應該幸福的人,在人生這條路上走得如此坎坷,我忽然明白了史鐵生先生所寫“如果不能在超越自我局限的無盡路途上去理解幸福,那麽史鐵生的不能跑與劉易斯的不能跑得更快就完全等同,都是沮喪與痛苦的根源。”如果人不能在自我軀殼中去鍛煉自己了悟人生的靈魂,那麽當年因升學壓力而不開心的自己與此刻因生存壓力而不開心的自己,並無兩樣,與受大火摧殘和婚姻折磨的Selina也並無兩樣,都是同樣地痛苦。
後來他們三人出了一張專輯《花都開好了》,裏麵有一首歌是《不說再見》,是我的臆想嗎?我總覺得這首歌是SHE跟Selina一人的對話:“你好嗎,找到你的幸福了嗎?那笑容,一樣像花燦爛嗎?曾經一起闖,不怕風雨有多狂。驕傲、沮喪,還刻在我心上。”“ 我很好,追到我要的夢想。也一樣,哭起來像天塌下。想起你總會,比我還慌張。突然好緊張,該不該讓眼淚落下。”聽完Selina唱完這句時,我又不爭氣地哭了。
Hebe瀟灑地做著田馥甄,唱著《小幸運》,完全走一套文藝文青的路線,波浪般的長發,完全不見SHE中Hebe的身影;Ella要做媽媽了,這是我最近才得知的。Selina呢,我相信這個我曾經理所當然認為最幸福的姑娘,也在某處偷著樂呢。
想想這些,自己的青春和豆蔻年華也在那樣閃閃發光呢。
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