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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桃子 長篇小說 2007年 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 43,

(2017-01-13 13:45:24) 下一個

桃子 43,

 

二十二

 

三天之後,我又一次從同一個位置遙望那扇窗戶,阿鬆坐在我旁邊一聲不吭。

車廂裏滿是煙霧嗆人,不時要打開車窗透透氣,最後一次車窗搖上之後,阿鬆問我:“老大,你主意定了?”

我無言地點了一下頭,把半截香煙按熄在煙缸裏。

“這地方僻靜了點,一有響動馬上有人會注意到。”阿鬆望著那幢房子,又轉頭看了看四周。

我說:“對麵就是金門公園,四通八達,幾個彎一拐就到李奇蒙,或上三十五號公路,明天我帶你先熟悉一下地形。”

“得想個辦法把歪哥給引開,否則不好下手。”阿鬆說道。

我說:“引開歪嘴不難,你辦事需要多少時間?”

阿鬆說半個小時夠了。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隻要幾分鍾就可完事。

我說這個女人多謀善計,你阿鬆不要大意失荊州。

阿鬆說無論多難纏的女人,一拳打昏,不是任你宰割嗎?

“不要用槍。”我囑咐道。

“不會的。”阿鬆搖頭,做個勒住脖子的手勢:“不會驚動左鄰右舍的。”

 

不知道殺人算不算藝術?我是指那種精細策劃的活兒,用法律術語來說叫做謀殺。至少在我看來,活做得漂亮和不漂亮大有區別,也許真的可以用‘藝術’和‘不藝術’來相稱。毛頭小子,還沒動手之前,自己心中已經先怯了,隻憑了一股莽勁胡亂地出手,被殺的人當然會掙紮反抗,於是大動幹伐,弄得雞飛狗跳的。就算當時沒人報警,但現場一團糟,有經驗的警探一看就心中有數,手印到處都是,隻差沒明白告訴警方姓啥名啥了,做案的車輛也沒有任何的偽裝,隻要有人記得車牌號碼一查一個準,最笨的家夥還會在現場留下點什麽,撬門的工具,辦事的凶器,或半包香煙,一件外套,口袋裏還有駕照。你別說,真有這種傻逼的,本來就心慌意亂,屁股還沒擦幹淨就提起褲子走人。隔幾天,你就在警察局的拘留所看到他,剃了個光頭,雙手被銬在腰上,穿一身橘紅色的連衣褲,臉上的青腫是被同牢房的黑人打的,警察鬼著呢,他不碰你一根手指頭,但借犯人之力教訓教訓你,你能怎樣?那些五大三粗的黑鬼沒強奸你就算好的了。

活做得差勁唯一的結局是把自己栽進去。

既然開了弓,就沒有回頭箭。一次下手不成,就會打草驚蛇,歪嘴和桃子就此可能遠走高飛,再也不見影蹤。如果驚動了警方,那後果更不可預料。所以我對阿鬆的要求是穩,準,狠。穩是指不動聲色,出其不意,突然襲擊,細心收拾,從容撤退。準是指在盡短的時間裏取其要害,一擊斃命,不能拖泥帶水,不能被救護車送去醫院又活了過來。狠是指不為所動,無論對方如何苦苦哀求,決不心慈手軟,要知道放過她會對我們帶來無可估量的麻煩。阿鬆說:“老大,你不用一次一次地關照,我雖然沒像你一樣打過仗,但在洛杉磯也經過了陣仗,死在我手上的對頭也不至一二個了。殺個女人,不是像殺隻雞那樣?我保證壞不了事的。”我說:“我也希望你順手,但準備充分總沒壞處,就像打仗,你也要先摸個地形,製定個作戰方案,撤退掩護之類的計劃。籌劃的越細,成功的可能也就越大。”

我們細細地籌劃了兩天,每一個行動細節都要事先想到,以及如何應付的辦法。這還不夠,還要想到突發的,事先沒有預料到的人和事,比如說郵差突然來敲門,送上一封要簽收的信件,房東正好在那一天請了油漆工來粉刷屋子,或者是隔壁人家放在後院的狗不斷地大聲吠叫。這些都可能打亂我們的行動計劃,所以在事先就要準備好應急的步驟,免得臨時失措。

第一步是把歪嘴引開,他在屋裏一切免談。我本不想露麵的,但實在沒有別人可以叫他出來,隻能硬著頭皮承擔下來。第二步是找個合適的理由敲開門,如果在門外有動靜麻煩就來了,一則桃子可能不開門,二則惹得四周鄰居探頭張望。我們決定化裝成煤氣公司的修理人員,接到煤氣泄漏的報告前來查看。在米馨街有專門售賣各種製服的商店,從黑皮警裝到大廚白色製服一應俱全。兩套連體工作服,戴手套和壓得低低的工作帽,再戴上副平光的防護眼鏡,也許還可以戴上個防護口罩。就是連福爾摩斯見了也認不出來的。一般的居民聽到有煤氣泄漏的可能,絕對會讓煤氣公司的員工進入室內檢查一番。一旦進入,門關上了,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半。

說好盡量不用槍,開槍聲響是個大問題,而且留下警方追查的痕跡。刀子也不好,到處血跡斑斑的,我們在工具箱裏放了根尼龍繩子,兩頭有把手,用得上力。

還有就是車子的問題,我們準備了三輛車,一輛是阿鬆自己的車,停在海邊的停車場上,另外二輛都是偷來的車,其中有一輛是沒有窗戶的貨車,阿鬆開了這輛車去桃子處,完事之後開去金門公園,換乘另一輛車,再在海邊停車場換乘自己的車,直接回洛杉磯,警察做夢也想不到是外地來人做的案。

 

我星期一打了個電話給歪嘴,第一次是桃子接的,我沒作聲,把電話掛了。隔了半個小時打過去,歪嘴接起電話,‘喂’了一聲,我說:“白子,是我。”

歪嘴顯然想不到我會打電話給他,怔了怔,馬上語氣歡快地說:“老大,正想你怎麽失蹤了?也沒個電話,你和欒軍都還好嗎?還住舊金山?”

“都好”。我也用歡快的語氣答道:“還住舊金山,就在李奇蒙,就是他媽的日子過得太寂寞了,什麽時候聚一聚?”

“既然住在同一個城市,兄弟們聚一聚有何難處?老大,我請你和欒軍吃個飯吧。”

“要請也是我請你,我隻是怕你老婆不讓你跟我們見麵。弄得你為難。”

歪嘴尷尬地笑了一聲:“沒的事,老大,桃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跟你和欒軍一起吃個飯,她不會阻攔的。”

“那好。就明天?”我怕他變卦:“在唐人街的新亞洲茶樓飲茶。十一點半,不見不散。”

掛上電話我對阿鬆說:“上鉤了,我們約十一點半碰頭,在中國城,這樣他在路上要四十分鍾,再加上吃飯,來回三個小時。夠你幹活了。”

阿鬆說:“哪要得了三個小時,二十分鍾盡夠了。”

我說:“這件事不比別的,還是小心為妙。今天要做好所有的準備工作,等會就去買工作服,用現款,晚上出去偷車,白天先要看好,順帶把撤退的路線定好。明天你和阿光早點到,確定歪嘴出門了才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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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文取心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佛心' 的評論 : 請耐心看下去。
佛心 回複 悄悄話 不喜歡你的結局,太悲傷!
寫小說的套路就是把美好的毀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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