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舊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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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西南任好風
正文

桃子 長篇小說 2007年 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 17

(2016-12-16 16:07:42) 下一個

桃子 17,

 

 

一天臧建明跟我聊天,說:“老大,你說最笨的人拿了錢怎麽辦?就是存在銀行裏。”

我警惕起來:“你是什麽意思?又想借錢?我告訴你,賭場那條路是走不通的,輸得還不夠?”

我知道這家夥近來輸得很慘,他分得的那一份家當所剩無幾了,日用開銷都是我在付錢。不過我不借錢給他,錢到了他手上就不見人影,幾天之後又出現必定是兩袋空空,訕笑著問我拿十塊錢吃午餐。

臧建明搖搖頭:“我不是指賭場,我跟你說正經的。”說著取出一張世界日報,翻到廣告版,要我看用原子筆勾出來的一方小廣告。

我接過報紙,看到那廣告道‘新興財務公司招請合作夥伴,業務員。講流利國語,不需經驗,公司訓練,高報酬。意者請電(415339-1688’。

我放下報紙:“別搞錯!我們搞財務?還是財務搞我們?我連加減乘除都忘得差不多了,你老兄別異想天開好不好。”

“老大,我講正經的你又不相信,真的是個財務公司,參加他們不要任何條件,隻要會說中文,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參加的。”

我被他講糊塗了;怎麽參加公司不要任何條件,又怎麽不是任何人可以參加的?

臧建明一笑:“玄妙也在這兒,要加入的乘早,晚了就入不了。就跟參加革命似的,革命低潮時,你一個老土帽跑去加入,事成之後弄個部長當當。但也不是所有老土帽都會跑去,跑去的老土帽要有信心,要義無反顧,要孤注一擲,所以說也不是任何人可以參加的。”

我說什麽雞巴財務公司,在美國任何人都可以搞個公司,你沒看到唐人街上一個小店麵幾家分租,門口掛的都是嚇死人的大牌子,‘環球貿易公司’‘北美進出口公司’‘中美商品總匯’,進去一看,夫妻老婆賣中國大陸進口的拖鞋而已。

臧建明一本正經地道:“不同,不同,我已經去看過,公司設在美國銀行十七樓,不是開玩笑的,一個月的房租沒幾萬塊過不去,正正規規的大公司,老板是個台灣人。”

台灣人又怎麽了?我見過唐人街擺報攤的台灣人,我也見過在小飯店做跑堂的台灣留學生,也不見得是三頭六臂,別拿台巴子來唬我。

“可這台巴子有點來頭,此人聰明絕頂,他發明一種方法,專門買賣芝加哥期貨市場的指數,買對了就賺錢,可不是小打小鬧地賺,一天就賺進個幾十萬是家常便飯。”

什麽期貨?什麽指數?你說破嘴巴對我也不諦於對牛彈琴:“他賺他的,和我有什麽相幹?”

臧建明說:“唉呀,你老大怎麽這麽死腦筋。如果沒好處我會來跟你說嗎?那個台灣人也收投資,付比銀行高得多的利息。”

“多高?”

“比銀行高出好幾倍。”

我心動了一下,問臧建明道:“你說台巴子買賣什麽指頭?”

“是指數,老大,我也是剛接觸,講不清。下星期六有個介紹會,台巴子會作仔細的講解,還有新進公司的員工談體會。老大你自己去聽聽。”

“到時候再看吧。”我不置可否。

 

晚上接到潘頭的電話,閑聊了一陣,他問我有沒有人想來美國的,他們開辟了一條新的路線從加拿大進來,比以前的路線安全,但費用也提高了。因為先要買通漁民,把人蛇從貨輪上偷運上岸,再付錢給長途卡車司機把人夾帶進來。我問多少?潘頭說別人是六萬五,你介紹的人五萬就行了,先付一半,人到美國境內再結清尾數。

我馬上在銀行裏取了五萬塊錢交給潘頭,要他在盡早的時間裏把歪嘴和欒軍弄來美國。

我的銀行裏隻剩下五萬塊錢,我以前並不是個把錢看得很重的人,就是在退伍那段日子裏,扛大包賺來幾個血汗錢,一到手就被我送去祭五髒廟。但到了美國,心裏老是恐慌,好像什麽事情就要發生,需要錢去打點。五萬塊是遠遠不夠的,再去打劉叔的苦工是有點吃不消,但是新來乍到,人又無一技之長,這樣坐吃山空也不是個辦法。

 

臧建明又提了幾次,結果我還是經不住他的慫恿,跟他去了介紹會。我是第一次進入美國銀行大樓,真是另一個世界;金碧輝煌的大廳,鑲大理石的電梯,製服筆挺的門衛,衣著華貴的紳士淑女。到了十七樓,一出電梯就見諾大的會議室排滿了皮沙發,到處是插在水晶瓶裏的鮮花。二排男士,個個西裝筆挺,臉掛笑容,像衛隊似地從電梯口一直排到會場。有點像電影裏黑社會開香堂的架勢。

我們一進門,就被一個女士接著,笑容可掬地引導我們到前排坐下,臧建明好像和她熟悉,互相間用上海話交談了一會。臧建明轉身對我說;陶小姐說今天來聽介紹會的人很多,唐人街車都泊不到。我嘴上‘啊,啊。’地應著,腦中卻想這個女人臉熟,但實在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

有人陸陸續續進來,清一色的中國麵孔。等會場坐了七八成滿的時候,陶小姐和幾個男人上台擺好麥克風和幻燈機。對台下說請我們的公司創辦人,金融奇才,戴維。趙先生給大家講話。隨著一陣掌聲,出來個五短身材的禿頭男人,聽眾都穿得一本正經,他卻著了件棉織運動衫,手上還挾著香煙。嬉皮笑臉地往台上一站,抱拳拱了拱,開口道:

“諸位來了就是有緣,佛隻渡有緣人。趙某不才,以畢生精力,學得些小技。很高興在這兒與大家分享。雖說是小技,但諸位學會之後可以在人生地不熟的美國安身立命,可以不用辛辛苦苦地早出晚歸,可以送兒女上大學深造,可以安享晚年。技術並不複雜,人人可以學會,我們公司對新手一對一傳授,在大家還沒達到熟能生巧的水平之前,公司代諸位操作。各位要問;到底是什麽樣的技術,會有你老趙說的那麽多好處呢?我馬上就會進入正題。大家知道,在美國,最直截最有成效的賺錢方式是以錢賺錢,這就是為什麽大資本家越來越有錢的緣故。但是,美國的金融係統錯綜複雜,你不熟悉踏進去不但會輸錢,還可能血本無歸。

我多年的鑽研就是找到了一條最安全,最可靠,獲利率最大的捷徑。

今天請大家來就是分享在這條捷徑上獲利的經驗和心得。

長話短說,美國在主要的紐約股票交易所之外還有很多低一級的交易所,芝加哥期貨交易所是其中之一。這個交易所專門買賣民生用品,像大豆啊,砂糖啊,棉紗啊,一句話,都是我們日常要用的產品,而這產品隨著生產地的供應多少產生價格波動,交易所根據每天的成交量作出一個指數,我們的技術就是買賣這個指數。

諸位要問為什麽買賣芝加哥交易所的指數能賺錢?第一,大多數人把目光集中在紐約的主要戰場上,爭奪非常激烈。而芝加哥交易所不太為人所知,第二,一般人以為贏利高的都是電腦股,銀行股啊,其實砂糖棉紗跟我們日常生活更有關,一天也離不得。第三,美國進出口都有個商務部的統計,如果仔細研究一下就知道貨物價格的大致走向。第四操作簡單,指數隻分向上和向下兩種,買對了就賺錢。第五。。。。。。”

這時一個男人在旁邊接過話筒:“我插一句嘴,公司成立一個多月,實際操作二十九天,根據記錄,趙總賺錢的是二十七天,打平的是一天,賠錢的也是一天,那次還不能怪趙總,是因為委內瑞拉突然政變。。。。。。”

趙總取回話筒:“謝謝周副總裁的說明,多年的實踐,比較得心應手罷了。古人說;市場如虎,你要和這隻老虎周旋,必須摸清老虎的脾性,什麽時候進食,什麽時候睡覺,什麽時候懶洋洋,什麽時候凶性大發?”

姓周的又接過話筒:“我是學金融出身的,在舊金山林肯大學也拿了個碩士。剛來的時候我們也不相信,怎麽可能把市場算得那麽準?趙總示範給我們看,他在電腦上查了幾個數據,說今天看漲,果不然,市場早上是等候觀望,十點一過,突然都是買進,一節比一節高。完全證明趙總料事如神,你不佩服也不行。”

姓趙的笑了笑,又點了支香煙:“在老虎身邊睡了多年嘛,它耳朵一動我就知道它在想什麽心思。市場也一樣,有些小小的跡象旁人就忽略過去了,但這正是市場轉向的先兆,抓住了就賺錢。”

下麵聽眾中有人舉手提問:“就算像您趙先生講得那麽好,但我們是連英文也不懂,什麽指數,股票你再跟我們解釋腦子還是一盆漿糊,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們搭個便車?也賺幾個錢貼補貼補家用呢?”

趙總略作沉思狀:“我們已經發展了一批公司的幹部。”他用手向那群西裝筆挺的男士們一指,大家都回過頭去看,那群男人連忙挺挺胸,作精神奮發狀。“本來想作為下一步議程的,如果大家有這個要求,我們也可以一並考慮。願意學的,公司雇用之後負責培訓,如果暫時抽不開身的,可以投資公司的股份,每一股是一萬六千塊錢,公司每個月付你股息百分之十。請大家聽清楚,不是年息,是月息百分之十。”

此話一出,會場馬上騷動起來,“月息百分之十?”“誰聽說過?不可能是真的。”“銀行的年息才百分之五不到啊。”“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好事?不可能。”大廳裏嗡嗡地響成一片。

趙總雙手平舉,又往下壓壓:“安靜,各位安靜,請聽我說。”

眾人安靜下來,看著台上的趙總托齶作沉思狀:你們不相信。不相信有年息百分之一百二的好事是不是?你要我怎麽說才能使你們相信?

半晌他抬起頭來,臉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天堂的門大開,耶穌苦口婆心,卻沒幾個人願進去。所以佛祖不講道,隻拈花微笑不語。世界上有些東西是我們不知道的,也是我們不能理解的,但是,卻是確確實實存在的。打個比方;這兒是一支鉛筆,而這是一張信紙。你們相信不相信信紙能砍斷鉛筆?”

人群都伸長了脖子,都說不可能。

於是趙總隨便找了個老太太上台,先要她檢驗鉛筆,再傳下要觀眾也看一遍。然後,要老太太雙手握住鉛筆,自己在二步外站定,擺好馬步,凝神屏息,用手中的信紙朝鉛筆砍去。第一下鉛筆沒斷,第二次鉛筆卻在軟軟薄薄的信紙下‘啪’的一聲折斷了。趙總在一片驚歎聲中扔下信紙,又點上香煙:“大家想一想這是什麽道理?如果信紙能砍斷鉛筆,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

姓周的副總上台:“趙總先休息一下,您的精神頭兒是我們勝利的保證。下麵要請我們公司的員工談談來公司工作的感想。”

那群西裝男士互相忸怩一陣,一個挨一個上得台來,大部分是口拙舌笨,但不妨礙他們把趙總說得如再生父母,把公司說得天花亂墜。有幾個還涕淚四下,說以前過的都不是人的日子,直到遇上趙總才算是踏上了康莊大道,從此過上了幸福生活。

 

散會之時買公司股份的桌子前擠滿了人,穿得破破爛爛的老太婆們一個勁地往前擠:“我買兩個。”好像是菜場搶購新鮮豬頭那樣。趙總笑咪咪地拍拍這個肩膀,跟那個開句玩笑,耐心地回答老頭老太太們激動不已的詢問。

臧建明說:“老大,怎麽樣?我說得不錯吧。”我沒作聲。臧建明說:“來來來,我給你介紹個朋友,他參加了一陣子了,讓他來跟你談談。”把我引到一個頭發花白的廣東男人麵前。男人姓李,握手時手掌粗糙無比,雖然西裝筆挺,但牙齒暗黃,發型如鄉村幹部,指甲裏的汙垢黑黑的,根本就是個粗胚子。他倒也不韙及這點,說原來是做裝修的,累死累活不說,碰到刁難的主顧根本賺不了幾個錢,到美國三年了,現在還住在人家地下室裏。趙總向他保證過;在公司好好地幹,不出一年,他可以買下自己的房子。

我問道:“你在公司做些什麽具體工作?”

姓李的說主要是動員人購買公司的股份,可以抽百分之十的成。至於操作電腦,指數買賣,都是趙總的事。

我說你哪兒去找人來買公司的股份?不是小錢啊,一萬六千塊一股呢。

“親戚朋友唄,也不是那麽困難,誰給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利息啊!有時幾家人湊湊買上一股,總比放銀行好。”

“可是安全嗎?”

姓李的橫了我一眼,好像怪我怎麽這麽不開竅:“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財在險中求’?就是有個金元寶在你腳前,你老兄去撿還怕閃了腰吧。”

才剛穿了兩天西裝的農民,領帶都打得像根鹹菜似的,有了幾個錢口氣就橫了起來。你以為你是誰?老子大把數鈔票時,你還在鄉下田埂裏捉泥鰍吧?鄉巴佬一個。

 

臧建明見我臉色暗下來,連忙把那人引開,回來時帶了進門時見過的女人:“陶致小姐,我的上海老鄉,這位是我大哥。”

“桃子?”

“是陶致,陶淵明的陶,精致的致。”

那女人大概二十七八歲,個子高挑,皮膚雪白,一頭披肩發自然蓬鬆。穿件辦公室的套裝,腰細細的。她伸出手來跟我相握,浮起一個明媚的笑容,我卻從她眼睛裏看出這是個厲害的女人。

她聲音裏有一種自自然然的嗲勁:“叫我桃子也錯不到哪去,建明啊,你說是大哥,我還以為是七老八十,原來是這麽精幹的一個小夥子啊。”

臧建明臉上不自然起來:“哎,陶致,我才三十不到,我大哥怎麽會是個老頭子呢?”

陶致卻不搭理他,一聲‘大哥’叫得清脆:“大哥你看我們的公司不錯吧。”

我一向自認對女人的定力很高,但被陶致的一聲‘大哥’叫得也昏了頭,這女人的聲音甜美,有種自來熟的親熱,不著痕跡的撒嬌,這聲音充滿自信,男人無論如何不會拒絕這聲音提出的任何要求,是不忍,無論這要求是怎麽的不合理。

心旌神搖了幾秒鍾,我鎮定下來,點火抽煙,順帶噴了一口煙在桃子的臉上。她隻是伸手拂了一下,臉上明媚討喜的表情還沒變,我說對不起啊,我們老大粗都抽煙。

桃子說:“我也慣了,趙總一天要抽二三包煙,電腦室裏總是煙霧騰騰,晚上回家洗澡,自己都聞得到頭發上的煙味。抽煙也有好處,抽煙的人比較放鬆。哎,大哥你參加我們的公司吧。”

你看,一步接一步,這女人是急轉彎的行家裏手,聊天間不著意地就把話題轉入要害處了。前一刻還在隨意地家常閑話,突然馬上把個重大的經濟決定推到你麵前。馬上要你作出反應,你一個不留神,或者隨口說出敷衍的話,這個女人自有辦法讓你把啐沫咽下去。

我把煙灰抖在地毯上:“陶小姐,你看我是那種穿西裝,挾皮包,憑三寸不爛之舌吃飯的料嗎?我連ABCD都認不全,又沒見過世麵,一整個又笨又呆的鄉下人,我自己還惦得清份量,何必到你們這麽高檔的公司來出醜呢?”

桃子笑眯眯地看著我:“大哥客氣了,你見多識廣,肯定是看不上我們小公司,建明一直說大哥是辦大事的。那麽,大哥不反對小臧到我們公司來發展吧。”

我說:“這倒奇了,慢說小臧不是我親兄弟,就是親兄弟的話,他選擇職業也沒有要我批準的道理啊。”

“小臧他很尊重你,說大事都你當家。”

“他娶媳婦我給他當家。”我開了句玩笑。

桃子的臉竟然紅了一下,不過又很快地恢複平靜,打趣道:“臧建明一表人才,肯定眼光也高。大哥你得多費心思啊。”

 

回來的路上我對臧建明說:“那個叫桃子的上海妞兒好像對你很有好感。”

臧建明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你說什麽?沒的事,她是那個台巴子手下第一紅人,天天出雙入對的,你看她挎的那個名牌皮包,就是台巴子送的,值上千塊錢呢。”

“台巴子身高不過五尺,頭又禿成那樣,桃子會看上他?”

“嘿,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征服女人的第一利器就是鈔票,台巴子有的是錢,銀彈攻勢下女人沒有不昏頭的。就是像桃子這樣冰雪聰明的女人也免不了。”

“難說。女人是喂不夠的,有了錢,又想貌。有了貌,又想情。我觀察她看你的目光不一樣。。。。。。”

臧建明‘哈哈’了一聲:“老大,你知道我,我對女人是有免疫力的,她看她的,跟我渾身不搭界。”

“關公還走麥城呢,話別講過頭。我問你,關於我們你跟她說了什麽?”

“什麽也沒說。”

“那她怎麽說大事由我當家?”

“唉,老大,這是人家的客氣話,你真的認了真?這女人的嘴巴有一套,把誰都能哄得團團轉,公司裏的業績第一塊牌子。哎,老大,我說,你該不是不相信我吧?”

“這兒就我們兩人,我不相信你相信誰去。隻是事關重大,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女人太精明了,如果她覺出什麽蛛絲馬跡,對我們來說就是性命交關的簍子。”

“老大,你放心。我嘴緊得很。”

 

我們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臧建明突然問道:“歪嘴他們有消息嗎?”

“蛇頭說一個禮拜前從海參威出發,坐船再快也得三四個禮拜才到加拿大海岸,希望下個月大家能聚頭吧。老天保佑。”

“坐船很辛苦。我從上海坐船到青島,二夜一天黃水都吐了出來。這趟歪嘴他們夠受的。”

我點點頭:“沒辦法的事,沒來過美國的人,都說這裏是天堂,不管吃多大的苦都要來。”

臧建明牢騷來了:“美國又怎麽了?自由國家,燈紅酒綠,不錯,對我們這種沒身份的黑市居民來說,唯一的自由是做個賤民。他媽的,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香港深圳,哪裏混不下去?”

“但是,現在沒有退路囉。大陸這塊地方今生今世大概回不去了。”

“怕什麽,老大,美國是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國家,有了錢,請律師辦個身份,連帶名字也改了,如果有個生意和大陸做作貿易的話,再回去就是愛國華僑。縣長市長搶著跟你勾肩搭背拍合照呢。”

“想得美,我們是做生意的料嗎?”

“隻要有本錢,為什麽不能?老大,你不相信?”

我搖頭道:“錢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們現在坐吃山空,潘頭那兒的費用一付,銀行裏沒幾個錢了。”

臧建明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對著我壓低聲音道:“老大,那筆錢我能否先用一下?”

我瞪起眼說:“你送到賭場去的錢還不夠?”

臧建明一付痛心疾首的表情:“老大,你總是帶有色眼鏡看我,我哪是要拿去賭。我是用作正事,參加東海公司。”

我糊塗了:“加入公司還要付錢?”

臧建明道:“不是這樣說,但公司規定每個禮拜必須做成一單生意,也就是說必須說動一個顧客買公司的股份。像我們這種新來乍到的,一個人也不認識,到哪兒兜攬生意?我認識很多人,都是先買了股份進了公司,才能繼續尋找客人。”

我一下子心中雪亮,兜了半天才到點子上;花錢買工做。這種工作不要也罷。

臧建明還在囉嗦:“老大,我給你算筆賬;公司股份一萬六一股,先付百分之十傭金,三十天後再發放百分之十的股息,三千二百塊錢就回來了。那時你提錢走人,三千二百塊就是白賺的,放著這麽好的機會。。。。。。”

我堅決地搖頭:“那筆錢是緊急備用基金,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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